第20章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但却变相的告诉龙季友,实际上第一个人死之前的那天,这个女人也曾撞了门。但是这样的猜测毫无疑问是没有依据的,于是从那天开始,龙季友上班的时候,就格外注意这个女人的动静。在第四个人死掉的前一晚。恰好也是他值班,晚饭后给收容人员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活动时间,龙季友就看见那个女人原本一直蹲在自己的隔离间门口,但是突然之间好像疯了似的,手舞足蹈地,嘴里还大喊大骂,接着就直接奔着那道门跑了过去,先是对着门一阵拳打脚踢,接着就好像累坏了一样,开始用自己的额头,咚咚咚地撞着门。随后就又好像没事一样,自己默默地走开了。
  师父问道,她当时大喊大叫,你们难道都没有引起注意吗?龙季友说当然注意了,只不过这里关押的人,有一半都是神志不清的,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疯子,你能拿她怎么办呢?不过当时看到这一幕后,龙季友还是暗暗留心那个隔离间里的收容人员,直到第二天早上自己交班的时候,依旧没有异常,自己还特意叮嘱同事多留意一下里面的人,可是到当天晚上自己再来交班的时候,发现屋里的人又死掉了一个。
  龙季友伸出四个手指,代表着前后死掉的四个人,有点无奈地说,虽然还是没有证据,但我觉得这简直太奇怪了。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林师傅来的原因,若是这里真有邪物,您就发个神通,收了它吧。
  第六十六章 .盗取资料
  师父问龙季友说,你说的那个女疯子,她能够比较准确地表达一些事吗?如果可以的话,我和我徒弟倒是可以找她问问。龙季友皱着眉说,说话当然是能说,但是她除了有很严重的口音之外,往往词不达意。
  师父说没关系,总得试试,你安排一下吧。
  当下的时间已经开始接近下午5点左右,再过不了多久。就到了放饭的时间,同时也是收容站两拨工作人员交接班的时间。龙季友说,现在进去的话,我怕一会儿门口的门卫下班的时候看见。要不然你们现在去门卫那里登记离开,你们师徒俩先到外面找地方吃点东西,到天黑以后门卫走了,放饭的人也走了之后,我再放你们进来。从那时候起到明天早上,你们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来做事。
  师父点点头说这样也好,于是就带着我离开。在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师父指着那扇关着我木门说,你说这个收容站的站长办公室是不是就在这里?我说应该是吧,虽然门头上没有写字。师父又问,你觉得如果要你一脚蹬开门,你能够蹬开吗?
  我立刻在脑子里浮现了一个特别帅的破门场景,然后说当然可以,不过这门如果坏了,那个龙大叔可怕就得遭殃了。师父哈哈大笑,带着我走了出去,在门卫处签字离开,接着我们就四处开始觅食。
  在那些年头。个人的商业是被打压的,也就是说即便你身上有钱又票,你也只能在国家直营的餐厅、百货店、小卖店买卖东西。叔父家的茶馆是属于国家授权直营的,所以这次席卷全国的运动开始的时候,叔父并不是最早受影响的人。但二叔的小摊却不是,由于在白象街的小巷子里,于是很少会有人来查,且在解放初期的时候,个人商业虽然被禁止,但却没有被打压。这也是为什么二叔吃的亏会比叔父更大的原因。于是我们师徒俩找了一家国字号的餐厅,随便吃了些东西。
  席间师父跟我分析了一下这次的事情,在他看来,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在于龙季友之前提到过一句,这个地方一年多前曾在那个隔离间里死过一个人。然而中间几乎有一年的时间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但是最近这一个月以来,每个礼拜都会死一个。虽然中间这段间隔的空缺是因为什么没有再出事,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但那个最早死在房子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现在作怪的那个东西。
  师父又说,龙季友提到的那个疯子女人,她在死人之前的一天会出现异常的表现,而且连续中了四次,所以如果说是巧合的话,我是不信的。她的疯癫和这件事也是有直接关系的,需要我们去证明。现在就咱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你觉得应该从什么方向着手?
  实际上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虽然手艺不如师父,但是也算是学到了师父六成以上的本领,我查事的方式手法和他如出一辙。于是我说,如果是我单独调查这件事的话。我一定会先找到那个一年多前死掉的人的信息,如果这类人员被登记的时候是有名字的话当然最好,有名字咱们直接用圆光术加兵马的调查,基本上就能够确定是不是这个家伙在作怪。然后我会想法子从那个疯子女人的口中套出一些情况,也就是当时她开始撞门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顿了顿说,假如以上的这两点都符合了,这个地方究竟是不是在闹鬼也就清楚了,甚至连动机也都清楚,那么剩下的就是采取相应的方式来处理善后即可。
  师父赞许地点点头,这个赞许的眼神是在告诉我,我果真是得到了他的真传。师父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换成我也会这么做,但是你好像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那个疯子女人。
  我不解的问师父说,那个疯子女人怎么了?师父说,首先她是疯的,疯人的话是做不得准的,即便是你能够顺畅地和她沟通。你也无法确保她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听师父这么说以后,我心想的确也是,但一时之间,我也无法想出更好的办法,于是只能先按照计划来推进,也许在这个过程里,会逐渐浮出更多的有价值的线索来。
  吃过饭以后天几乎已经完全黑了。入夜后的山城会比白天要冷很多,看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跟师父就再度朝着收容站走了过去。
  门口的岗哨已经关闭了。大铁门也紧闭着。毕竟这样一个容留流浪人员的地方,也没有夜间留置门卫的必要。当师父走到门前,轻轻地敲门,很快门就吱嘎一声打开了,在开得并不大的一道缝隙里。龙季友一边朝着我们挥手让我们别出声快进来,一边把自己大半个脸躲在了门后,谨慎是好事,但过度的谨慎就让人觉得有些胆小了。
  随着哐当一声关上了门,龙季友才长舒了一口气。打开走廊的灯以后,他有点着急地对师父说,就刚才你们俩出去溜达的那段时间里,那个疯子女人又撞门了。
  他的言下之意,一天之内,那个隔离间里,就会再死一个人。师父哼了一声说,这么巧,假如这个女疯子真是撞一次门就死一个人的话,那只要有我师徒二人在这里,说什么也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于是师父对我说,你现在先进站长的办公室,找到那本册子,看看一年前死人的那件事上边有没有写。龙季友惊呼道,使不得呀。站长回头要是我发现门被撬开东西也被翻找了,肯定会调查的,这里边执勤的人总共就两个,很容易就会查到我的。我对他说,别担心。那门上的小窗户足够大了,你只需要给我找来螺丝刀,我上去吧这小窗户给卸下来,把册子找到后行了,这件事既然注定了今晚必须解决的话,那在明天我们离开之前,一定也会东西还回原位,神不知鬼不觉的。
  也许是因为龙季友也没有别的办法打开门,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了。趁着我在卸下小窗子的工夫,师父在一边。请龙季友仔细回想一下他所知道的那个女疯子撞门的几次,各自分别是在几月几号。
  我算是手脚麻利,跟随师父学艺以来,家里东西如果坏了,只要不是特别复杂的。我基本上都能够修理,所以卸下这个小窗户,对我来说根本没有难度。很快我就顺着小窗户的洞里翻进了门。由于这道木门是被那个站长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从门外上的一把挂锁,所以即便是我进了屋子,也没办法从门走出来。这个房间里有窗户,但是我却没敢开灯,还是小心一点好。所以虽然目前整个收容站大门都下了锁,处于一个封闭状态,我还是得小心翼翼的跟个贼似的。
  龙季友在我进来之前告诉我,那是一个牛皮纸口材质的档案袋。站长的办公桌边上有一个书柜,就放在有玻璃门的那一格里头。牛皮纸的封皮上按照年份做了区分,由于这只是记录,并不是什么绝密资料,所以并没有锁起来。
  按照龙季友说的,我很快在一堆牛皮纸档案袋里,找到了封皮上写有1966字样的一册。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不因为遗漏了东西而再翻一次窗户,我还找到了1965年和今年,也就是1967年的两袋。
  接着我原路返回,翻出去的时候看到师父和龙季友蹲在地上交头接耳着,师父更是在手心里比划着。我走到师父身边对他说,东西我拿到了,你们这边日子都想起来了吗?师父点点头,然后对我说。从刚刚你龙大叔给我的日子来看,算上今天这次,这个女人总共撞了五次门,死了四个人,由于第一次撞门的时候龙大叔并不知情,所以咱们也不能乱猜,但就最近这四次来看,我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个女人每两次撞门之间的时间,恰好相隔了七天。
  七,一个对我们来说如此玄妙的数字。人死之后七天回魂,第七个七天则选择离去或留下,道家经典里无数次强调了北斗七星的至关重要,而这个收容站每个礼拜死一次人,每个礼拜疯子女人撞一次门,一个礼拜,也恰好是七天。所以师父之所以用了“恰好”二字,是希望告诉我,这似乎是印证了所谓的七天一轮回的道理,假设此处作怪的鬼魂,每隔七天还是一人,却是为了七天一轮回的道理的话,死了一年多才开始作怪,难道不是太晚了吗?
  师父看我不说话,于是对我说,还没明白吗?这是冤魂在找替身呢。
  第六十七章 .隔离间内
  所谓的“找替身”,在我们这个行业里,通常泛指某种特定条件下而产生的鬼魂,因为其本身受到强烈的束缚,以至于它无法离开。所以离开的方式大多只有一种,就是找别人来顶替。
  举个例子来说,龙季友在收容站工作,但他有一天需要回老家,单位上却因为没有多余的人手于是就不肯放他走。为了让自己能够顺利地离开,同时也让单位放了自己。他就需要找人来顶替自己的职务;再举个例子,我和师父都各自有一个玩具,如果我想要玩师父手里的玩具,但是如果我拿走了他的玩具他就没得玩,所以我需要把我的玩具给他,用来交换他的玩具。
  部分鬼魂也是如此,这种需要找替身的鬼,大多是横死暴死,或是受到死亡环境里怨气的聚集或束缚,导致无法离开。最常见的,就是常常淹死人的水域,以及长期出死伤车祸的路段。因为假如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死去,很有可能他们自己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替身。
  所以当师父假设这个是在找替身的时候,我心里不禁有些犯愁,因为如果想要解决这件事,要么就从根源进行断绝,这调查起来就非常困难的,没有人知道第一个死在这里的人是谁,而且它早已找了替身离开。要么就是从最后一个人入手,可是因为环境约束的关系。通常难度也会不小,试想假如我强行破门到你家里来抢走东西,你难道就不会反抗吗?
  无论是哪种情况,看上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师父说,如果他所料不错,若是我们不对这件事加以阻止的话,在明天第五个人死后,至少还要再死两人,此事方能告一段落。七天这个数字在此刻是一个有规律的循环过程。师父说,人命关天,即便是这些流浪人员。这意味着在明早龙季友和同事交接班之前,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刻不容缓之下,我和师父开始翻阅我从屋里偷出来的那些记录。当下是1967年,我在这本册子里,找到了之前这一个月以来,死掉的四个人的记录。这些死去的人和现在被关押的人一样,大多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所以几乎都按照住进来的时候的编号代表名字,因为他们大多无法说出自己的名字。站长对这些死亡人员的记录非常简短,之前的四个人,几乎每个人的死因下都标注了一条:心脏疾病,死于窒息。
  于是我问龙季友,这些人死后,你是否有看到过尸体?龙季友说看到过,他们基本上都表情比较难受。有人捂着胸口,有人捂着脖子,但是嘴巴都是张开的,眼睛也大多没有闭拢。
  我伸手用糊口摸住自己喉结的部分,然后张开嘴巴。再换到用手捂着胸口。接着张开嘴巴,不难发现,这些动作组合在一起,就是一个人因呼吸不畅而张大嘴巴的动作。通常可以让我们有这样动作的,也只能是窒息或者心脏病。这说明站长的记录虽然简短,但的确是在陈述事实。
  当下我心里判断,鬼魂对人直接形成伤害的可能性并不算高,因为毕竟不是同一种存在状态下的物质。大多是用惊吓,视觉的影响来让活人产生一种错觉。找替身的鬼魂会为了一次性成功,往往将自己积攒的能力在一个时间点同时集中爆发,这就会对人造成触觉上的感受。例如死于车祸路段的人,有可能在车驶过的时候被一种力量狠狠推到了车道当中,又例如淹死的人,有可能本身是熟知水性的,但却被一股力量拉住了腿脚。导致溺水身亡。
  但如此一来,我就更加不懂了。按理说如果这是在找替身的话,意味着下一个将要死的人,是被上一个死去的人害死的,那为什么每个人的死法都差不多呢?还是说连找替身的鬼都会不断将自己的死法延续到下一个死者身上吗?
  当我正打算问问师父的时候。师父突然说他找到了,在他的手里,捧着那本1966年的记录册。在年初的时候,站长曾记载了一个收容人员在那间隔离间死亡的事件,不过这个人站长却记载得比较详细,除了死因依旧是心脏问题加窒息之外,还特别提到这名收容人员从市医院接受治疗后再送过来的,治疗的项目却是因为外伤。
  师父指了指记载着这一页的日期给我看,那个日子,算起来恰好是龙季友在职期间。第一个人死去的那个日子,只不过刚好相隔了一年。
  如果说这也是个巧合的话,我显然是不信的。不过凡事都需要讲证据,眼前的发现虽然给了我们一个比较明确的方向去推进,但始终不是证据。于是师父又接着翻我找出来的1965年的那一册。整本翻完之后他摇摇头说,1965年的记录里,没有死人的。如果这个站长没有刻意在隐瞒的话,那1966年初死去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导致如今这一切的原因。而这位站长想必也没有理由去刻意隐瞒。否则的话,他大可不必将后边死掉的这些人登记进去。这人死又不是他的责任,他为什么要隐瞒?
  龙季友点点头说,站长人还不错,自己在这里工作了这么长时间,站长的为人一向非常和气,对待我们那些收容人员,也都还挺关心挺友善的。师父没有说话,而是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我和龙季友都双眼望着师父,等待着他分析出一个合理的结果来。由于那一刻大家都没有说话,我们耳边传来的声音,就只有那些隔离间里,各种流浪汉、疯子癫子传来的那种让人压抑,却又感觉凄惨的各种交杂在一起的声音。
  二号隔离间,这是我在记录册上看到的。这个收容站最近这一年多死去的五个人。都是在那个隔离间里。于是趁着师父思考的时候,我走到铁栏杆边上,根据每个隔离间铁门上的号码,很快就找到了二号。
  假如说这里的整个布局,是一个“口”字的话。那我当下站着的这个铁栏杆外,就是口字最底下那一横的位置。而二号隔离间,就在口字右侧那一竖的中间。口字中间的空白部分,就是留给这些人活动的小坝子。站在我的位置,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每个隔离间的门口的情况,但由于隔离间里面是没有开灯的,所以我也只能映着灯光看到门口往内大约两三步的区域,剩下的就只有一片漆黑。我想当天龙季友抽烟的时候看到那个站在门后的人影,应该就是我此刻的位置可以看到的。
  只不过里边有人站在那儿晃来晃去,我知道。那是二号隔离间里此刻关押的收容人员,我看不清里面究竟有多少人,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和师父今晚一无所获的话,那明天这个隔离间里的其中一人。就会死去。
  此刻所有的关押人员已经各自关回了隔离间里,坝子里空无一人。于是我对龙季友说,你能不能帮我暂时把二号隔离间里的人先转移到别的房间里去?把它空出来,我想进去看看。龙季友说可以,并让我稍等。
  他用钥匙打开铁栏杆上的小门,然后走到二号隔离间跟前,打开门后陆续带出来三个疯疯癫癫的收容人员,都是男性。龙季友带着他们排排站,穿过了小坝子,然后打开七号隔离间的门。将他们全都关了进去,接着锁上门回到我身边。他对我说,可以了,你去瞧瞧吧,一定要当心呀。
  我回头看了看师父,师父对我微微点头,意思是你去查一下也好。于是我从包里取出三支香,还有一点纸钱。我走到二号隔离间门口,点香烧纸,这算是表明来意,假如这屋子里有要找替身的冤魂的话,这点香火钱纸,算是对它示好的一个方式。等到钱纸烧尽,我就走进了屋子里。
  进屋以后我打开电筒,开始观察四周。由于之前我也被关押过。所以直至走进来的那一刻之前,我都固执地把这个隔离间里的环境想象成我被关押的时候那间挤满了人的教室的样子。但实际上并非如此,至少这隔离间里,地上还有三个拼凑在一起的床板。狭小的空间里,唯一的出气口就是这道镂空的铁门。
  也许是我的错觉,自打我走进二号隔离间之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一种寒意。地上到处都是屎尿,气味极其难闻,在用手电筒光环视四周的时候,我发现几乎每一个墙角和墙面上,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水渍,还有各种因潮湿而滋生的霉菌。我想大概是屎尿的味道太过刺鼻,以至于我竟然产生了头晕目眩的感觉。鬼魂的产生本就是因为怨气加阴气的聚集,在这样一个潮湿的隔离间里出现闹鬼的现象,我丝毫也不会觉得奇怪。
  于是我朝着门口走去,就在我的脚刚刚跨过隔离间门口的那道小水沟的时候,我的背后隔离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声音:“嘿嘿!”
  第六十八章 .疯子女人
  尽管只是轻轻的一声,但我还是仔细分明地听见了。但从这个声音来看,这是因为笑而发出的声音。可是从音调节奏来感觉,却并不是真正在笑,而是类似于非常刻意的声音,情绪里非但没有欢喜,反而带着冷笑的意味。
  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我脑子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身体已经做出了往前逃跑的动作,我快速朝着院子正中央跨了几步,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二号隔离间。除了那黑洞洞的门之外,什么都没有。我甚至用电筒朝着空荡荡的隔离间里面照射,依旧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适才那一声笑声,毫无疑问就是鬼魂发出的声音。因为我隔离间里面只有三面床板,连个遮挡物都没有,所以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人藏在里头还不会被发现。而至于为什么这个声音是在笑,我估计大概是因为这些以往的死者,基本上以精神不正常的人为主,所以死亡的痛苦。死后变鬼的悲催,未必能够被这些亡魂感知到。
  师父大概是看到我刚才那个不同寻常的举动,于是有些担心,他隔着铁栏杆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告诉师父我刚才出门的时候听见屋子里传来了笑声,我觉得这就是那个明天将要害人的鬼魂。师父对我说,既然出现了,你就赶紧点上兵马香,让兵马确认一下。说完师父就隔着铁栏杆丢给我三支香。于是我赶紧唤出兵马,点燃香。烟雾的走势毫无意外地,直奔着二号隔离间而去。
  但是我没有敢再进屋,因为我害怕我进去之后,那诡异的冷笑会再次出现,而我深知我的个性,在没有任何安全保障的情况下,我是不敢贸然进去找死的。
  兵马香的走势告诉我,此刻这二号隔离间里,正充斥着一股比较强烈的鬼魂。因为烟雾并没有能够直接进入到隔离间内,而是在门的地方。直接四下散掉了。就好像那一有一堵看不见却又透明的墙,把我兵马香的烟雾阻隔在外一样。
  这样的情况似乎是在告诉我,此刻在这间隔离间里的鬼魂,正在用它的方式阻挡我的兵马进入,不光是阻挡了,还挡了下来。换句话讲。我的兵马此刻对于屋里的鬼魂来说,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
  兵马是替我办事的,但遇到个别不讲理的鬼魂,它们实际上也无计可施。这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如果连同样是亡魂组成的猖兵都奈何不了的话,我想我需要从另外的方向来想法子了。
  我退回到铁栏杆边上,把情况告诉了师父,并告诉师父,要不然咱们俩一起强行进去,如果遇到反抗,咱们直接把它给收拾了便是,省得出这么多麻烦。这本来是最简单粗暴的方法,也能够最快把事情解决掉,但因此可能会让那个隔离间里的鬼魂手点苦头。虽然它们是以害人的目的而存在,但说到底自己终究也是被害而死。所以师父并未答应我这么做,而是转头对龙季友说,那个撞门的疯子女人,你能不能单独把她带出来,我想法子套点话。
  龙季友说,可以到是可以,不过这个女人说话很不清楚,基本上是无法沟通的,而且她有一定的攻击性,疯子嘛。情绪都不怎么稳定。但是师父坚持要找她,龙季友也只能拿出钥匙打开了女舍的门。
  其实女舍就是这九个隔离间里的八号隔离间,里边统一关押的都是女性收容人员。龙季友打开门后,把其中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带出到坝子里,师父这时候也走了进来,他让龙季友先离开坝子。锁上铁门,远远站着就好。
  这个女人虽然看起来就跟叫花子无异,但从岁数来看,大约只有三十几岁,头发虽然凌乱但从长短来看的话,应该是不久之前修剪过一次。收容站不具备给收容人员整理形象的条件,否则这些人也不会看上去都脏兮兮的了。这就是说,这个女人应该是在不久之前才进入收容站的,而因为有人特意给她整理过头发,说明她起初没到收容站之前,是有人在照顾她的。
  她就这么有些胆怯地站在师父跟前,双肩微微耸着,头也不敢正眼看我师父,而是微微低头看着我们背后的地面。她的双手互相搓着手指,脚虽然是立正的姿势,但膝盖处却微微的有些弯曲,整个人看上去似乎是害怕我和我师父,但是又不敢逃走的样子。
  师父轻言细语地对这个女人说。我听说你今天撞门了,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吗?女人不答,充耳不闻。师父又问道,我还听说你不是第一次这么撞门了,每次你撞门的时候,是因为看见了什么吗?
  其实这一点我也想过。有时候人容易把受到鬼魂惊吓甚至是对鬼魂有个人看法的人,当做是精神病的一种。也就是说,有些看似不正常的人,会被世人用统一化的标准判断为精神疾病,但实际上人家只是看到的东西和我们不一样罢了。原本之前跟师父咱餐厅吃饭的时候,我提出要问问这个女人,就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因为她的撞门这个举动,显然就跟二号隔离间里闹的那个鬼有直接关系,这种直接关系,极大的可能就是她能够看到鬼魂。
  这在玄学上,称之为阴阳眼。
  阴阳眼的人。大多和体质有关。过度虚弱会造成这个人距离死亡比健康人更近,所以有时候能够看到鬼魂。鬼魂的样子我也见过,看上去虽然多为人形,但面目狰狞,一看就充满着死气,这种死气对活人而言。即便是个疯子,也会出现天生的抗拒。假如这个女人真是有阴阳眼的话,我无从判断她究竟是先有阴阳眼长期见鬼吓成如今这个模样,还是先发了疯,才开始能够看见鬼魂。
  但是这个女人依旧没有回答师父的话,我有点着急。想要插嘴,但师父对我比了个你别管的手势,我也只能在边上干瞪眼。师父看她还是不回答,连姿势都未曾改变过,于是师父就用稍微严厉的语气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撞门之后。那个屋子里就会死一个人,你是不是杀人凶手呀,我要惩罚你。
  女人这时候双手抬到胸前,不停地左右挥舞着,脸也抬起来,满脸哭相地对着师父。嘴里咿咿啊啊地似乎是在争辩什么,语气有些焦急但我们谁也不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过从师父的这句问话后她的反应来看,她是能能听懂师父这句话的意思的。这就表明只要找到了方法,就不存在无法沟通的问题。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也学着师父的样子,用有点凶的口气说道。你要是不告诉我你为什么撞门的话,我们就把你丢到那间隔离间里面,被你杀死的人都在里面,你进去后,就会被他们杀死!
  可能我的语气比起师父来更加凶巴巴一点,那个女人听到之后出现了极度焦躁的样子。她的双脚开始小碎步地原地踏动着,手也不停地在胸前挥舞,脑袋也开始摇着,看上去是想要否认,但又不知道怎么表达的样子。嘴里呢喃着一些话,大多是两三个字组成的。有着比较明显的口音,如果不仔细辨别的话,根本不晓得她在鬼叫些什么。她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指着自己的头,然后指了指二号隔离间的门,她的那些模糊不清的话里。我和师父到是清清楚楚听到了几个词。
  “卡死人”、“坏人”、“快点跑”、“大嘴巴”。
  女人不断重复着这几个词,一边重复一边指着二号隔离间叫嚷着。在四川方言里,“卡”这个字,有着用手掐的意思。所以女人口中的“卡死人”,应该是指掐死人才对。“坏人”大概是在说她看见那个鬼的样子,因为吓人所以她觉得那是坏人。“快点跑”比较容易理解。应该是她让二号隔离间的人快逃走说的话,而“大嘴巴”应该是在指那个鬼魂的样子才对,毕竟之前的死者,都是因为窒息而死,窒息就会让人张大嘴巴。而因为女人在发疯撞门之后的一天才会有人死,这就是说。当时人还是活得好好的,不过那个鬼魂当时就已经在屋子里了。
  我不禁想起刚才那声冷笑,其实当下的情况和女人说的内容吻合度很高,此刻虽然屋里还没死人,但鬼魂已经在那儿是不争的事实。这样一来,女人的话加上我的推测,她应当是在说,她看见一个张大嘴巴的坏人,正要掐住另一个人的脖子,她害怕,但又想救这个人,于是就出现了撞门的举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可惜了,这么善良的一个女人。
  就在这个时候,师父突然走到我的身后,将手臂环绕到了我的脖子跟前,然后伸手作势掐住了我的喉咙。他手上并未用力,但他粗糙的手掌接触到我脖子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激起一身鸡皮疙瘩。师父对女人的话理解应该跟我一致,大概他掐住我的脖子是为了让女人画面重现,想起更多的事来,可没想到的时候,师父这个动作刚刚一做好,女人突然发疯似的扑向了我,师父倒好,看女人扑过来的时候立刻就松手站到了一边,我则因为反应不及,被这个女人直接扑倒在地。
  她开始疯狂地朝着我的脸上抓着打着,嘴里撕心裂肺地尖叫着,就好像我是那个害人的鬼魂一样。我不得不一边用手护住脸,一边挣扎着翻身想要站起来。好不容易挣脱,女人也被师父和龙季友一左一右地拉着,塞回到女舍里面。关上门之后,她还抓着门上的栏杆,朝着我大吼大叫。
  我脸上虽然没有破皮,但还是被抓了好几道印子。惊魂未定,转头看师父,他正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我。那贼溜溜的眼神似乎是在说,你小子,这下爽了吧?
  第六十九章 .猛鬼现形
  尽管我知道师父刚才的举动是无心的,他也没料到女人会突然发疯攻击我,但他后来的这个表情让我实在是不爽。你说我莫名其妙跟你来个收容站也就算了,我还得被一个疯女人残暴殴打,师父还在边上似笑非笑地,让我情何以堪。于是我走到师父身边,隔着门朝着哪个女人怒目而视。
  师父笑了笑,取出自己的水碗,就在坝子中间开始做起了圆光术。当显影出现的时候,我也凑过去看。显影看上去很像一个跪着的人,但由于圆光术只能问缘由,加上纸灰本身和水的不溶解,即便是出现了显影,也不会特别像,只能够一半靠猜。一般凭经验。我的经验远远及不上师父,所以当师父跟我说这是因为一个跪着的人的时候,我就转头去问龙季友,你们收容站有没有出现过虐待收容人员的事?
  龙季友慌张地摆手说道,那绝对不可能,站里的人虽然和狱卒差不多,但从来不会殴打虐待这些人,毕竟人家沦落至此,已经够可怜了,谁能够狠得下心呢。师父说,显影里的人是跪着的,这首先是对人的一种压制和侮辱,如果你们站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的话,那么这个人被关押在你们这儿之前,一定是收过类似的虐待的。
  于是这个时候我想起刚才在站长的记录册里看到的一点。说一年前死掉的那个人,是从医院直接送来收容站的。那么他为什么要去医院呢?像这些流浪份子,显然是不可能自己去医院看病的,而在那个年代,通常的小伤病。人们大多默默咬牙忍受了,一般都没有去医院看病的觉悟。这个人既然以流浪人员的身份住院了,那么他如果不是病得很重的话,那就是受了严重的伤。
  师父对我说,这个人跪着,看起来就不是生病,而是受伤了。龙季友这个时候说,这件事他能够帮上忙,因为收容站会和很多机构保持联系,尤其是警察部门和医疗部门,而最早死掉的那个人是从市医院送过来的,记录册上也有时间,自己去办公室打个电话,应该就能够查到这个人之前送医的原因。
  师父点头让他去了,我则继续跟着师父蹲在地上,看他丢米问米。师父问的内容大概是,这二号隔离间里是否明天将会死一个人。答案是肯定的。师父又问,是不是此人死后再过七日,还将再死一个。答案依然是肯定的。于是师父又问,这七天一次的轮回。是每个死去的人在找替身吗,这一次,答案却说不是。
  这相当于证实了我起初的一个疑惑。因为我一直非常不解为什么所有人的死法如出一辙,如果是找替身的关系的话,不应该这样才对。而是死状不一。师父倒掉碗里的水,然后对我说,看样子虽然前后一共死了五人,但真正闹鬼的,还是最初的那一个,也就是刚才碗里跪着的人影。
  龙季友跑了过来,告诉了我们他问到的情况,市医院查看了去年的收治记录,说这个被送来收容站的人,是在街上救回来的人,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遍体鳞伤。身上有许多被殴打的伤痕。在那样的年代里,老百姓虽然比较愚昧,但是正常的是非观还是具备的。所以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些敢在光天化日下。无法无天当街殴打这个流浪汉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抓捕我的那批人的同类,因为也只有他们,才被赋予了这样的暴行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