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颜羲和站起身来,示意夕照将桌上的戒指盒收起来,又想起了什么,站住脚步对颜丰说:“现今的情势不太好,蒙古人最近总是出来四处抢掠,颜兄没事尽量不要出城,还有,港口的船只已经备好了吧?如果一旦出了什么事情,你就带人坐船先走,没有什么比保住性命更重要的了!”
  “情势已经到了这般地步了么?”颜丰面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两人都是严肃异常。
  颜羲和顿了顿,还是犹豫着说到:“颜兄,我的预感…很不好,如果…如果我和将军出了什么事情,父亲、母亲那里还要请颜兄你以后多多照顾,还有乐荷,你也要好好对她,不要总留她一个人在家…”
  “小姐!”颜丰厉声打断了颜羲和的话。
  他直视着颜羲和的眼睛,缓缓说到:“小姐是丰见过最坚强、最睿智的女子,无论什么事情,只要你想,就一定有办法做到。丰可以替你照顾老爷和夫人,可是他们如果没有了你会怎样!”
  两人对视了片刻,颜羲和勉强笑了笑了,“我知道了,颜兄自己也一定要保重!”说完后带着夕照等人下楼去了。
  等到终于进入自己在怡园的小院中时,颜羲和已经失去了观赏的兴趣,安顿好众人后,便早早的躺下休息了。
  二日后的清晨,天刚刚蒙蒙亮,颜羲和的车队便出了直沽城,一路向燕京行去。
  车队行进到下午的时候,颜羲和正在车上打盹,突然马车一个急停,险些将她甩了出去,颜羲和突然之间惊醒,一撩窗帘,窗外远处一道升起的浓烟映入眼帘。
  整个车队已经停在了原地成戒备状态,严济打马来到颜羲和的马车前。
  “夫人,前方的村庄好像受到了蒙古人的劫掠,属下已经派了哨马去探,既然浓烟已起,说明他们应该是刚刚抢掠完放火烧了村庄,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夫人不必害怕。”
  颜羲和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手中的马车窗帘已经让她攥得不成样子。
  颜羲和看向远处浓烟冒起之处,心中滋味复杂难辨。
  卫轩,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不一时哨马回报,前方村庄果然刚刚被蒙古人劫掠,村中之人全部遇害,竟无一人生还!
  严济听过回报后,双眼冒火,两手紧紧的攥着缰绳,半响过后才勉强说到:“通知全体黑甲军加强戒备,继续前进!”
  “我们过去看看!”旁边马车上的颜羲和说话了。
  “夫人,这样做太过危险,蒙古人有时会特意杀个回马枪,以虐杀给亲人收尸的大梁人。”严济虽然也很想过去看看,但是现在夫人的安全才是第一重要的。
  “将哨马放远些,保持警戒,既然遇到了,就不能不管。”颜羲和冷冷的说。
  严济看了颜羲和一眼,发现她是真的毫不畏惧,没有一点勉强的意思,心中不禁又对颜羲和多了一丝敬佩,不愧是将军的夫人,如果是别的女人现在应该早就吓得摊软在马车上,催促着自己快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了吧!
  他不知道,颜羲和此次出来,有一半的原因就是故意想要遇到蒙古人的!
  车队按照颜羲和的指示从大路上下来,向被劫掠的村庄行去,十余匹哨马向四面八方分散跑了开去,将警戒线远远的延伸开去。
  在颠簸的小路上行进了好大一会儿,马车才缓缓的进入了村庄。皑皑的白雪上到处都是大片大片鲜艳刺目的血迹,东倒西歪的尸体随处可见,竟然还有妇女的尸体全身□□着躺在村中的大路上。
  看着这惨烈的一幕幕,颜羲和瞬间便红了眼圈,心中从没有任何时候像现在这般痛恨蒙古人,亲眼所见永远比道听途说更具冲击力!
  然而越往后看,颜羲和的情绪却越加的平静了下来。
  所有地上的尸体,几乎都是被从后面击倒,少数几个被从前面刺死的尸体也丝毫没有反抗的痕迹,这整整一个村子的人,其中也不乏青壮年,竟是没有一个人奋起反抗!真真是让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将他们的尸首聚到一起,火化了吧!”颜羲和吩咐到。
  “是!”严济命人去办了。
  古人虽然讲究入土为安,但是现在正是严冬季节,天气寒冷,土地已经上冻,要想挖开掩埋他们的尸首,将是一个耗时巨大的工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如果不尽快赶路,晚上天黑前恐怕会赶不到驿站,这无疑将是极其危险的。
  处理完了一切后,车队重新上路,为了安全起见,哨马并没有撤回来,仍然保持着距离,游弋在远处。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突然斜前方的哨马处传来一长一短两声呼哨,车队又缓缓的停了下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严济面色阴沉的来报:“夫人,不知什么人在前方大路两侧,并排摆放了六十多具蒙古人的尸首,都是形容狼狈,看得出生前经过激烈的打斗。”
  听了严济的禀报,颜羲和的心中顿时明了,这是卫轩手下的队伍在像自己展示他们的战斗成果,不知道这个队伍的带队之人是谁,竟这般狂妄不羁,也不怕把我这个深宅妇人吓着!不过转念一想,他没准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真正的主人是谁呢吧!
  “不必担心,是友非敌,继续前进。”颜羲和淡淡的回答。
  听了颜羲和的话,严济的心中却是暗暗惊讶,难道这次出来夫人还带了其他护卫?可是为何自己却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呢?
  严济满腹疑惑的命令车队继续前进,路过路边尸体的时候,颜羲和挑起窗帘看了过去,那些蒙古人果然个个长得魁梧彪悍,即使已经死了,也给人一种压迫感,让人喘不上气来。
  颜羲和的心中暗暗替顾念苍担心了起来,不知道他现今在做什么,又是否安全。
  在驿站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清晨又继续出发,一路上再无情况,顺利的回到了燕京城。
  刚刚回到将军府,下人便进来禀报:“卫将军求见!”
  “快请他进来!”颜羲和的心中不祥的预感陡然升起,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否则卫轩不会这般着急的前来求见!
  卫轩身着一身正式的武将服走了进来,只是简单的行礼后便开门见山的说:“夫人,现在情况紧急,属下就长话短说了!最近边关蒙古人频频异动,前两日将军去了前线探查蒙古人的情况,陆陆续续的传回了些消息。前几日随夫人去直沽的队伍也抓到了几名蒙古小头领,得到的消息都表明,蒙古年迈的大汗过年期间突然暴毙,蒙古众多王子现在正在自相残杀抢夺汗位,整个蒙古一片混乱!京中的旨意今天刚刚到达,命属下进京呈报军情,恐怕战争就要打响了!”
  颜羲和强自镇定着心神听卫轩把这翻话说完后,有些疑惑的问:“现今情形这样紧急,为何却会让卫将军回京?如果一旦开战,卫将军将是留守燕京,守护城池,协调后勤供给的最佳人选,这时候回京城一来一回,要耽误多长时间!”
  卫轩深深的望了颜羲和一眼,“夫人果然聪明剔透!”
  看着卫轩意味深长的眼神,颜羲和的心渐渐的沉了下去,现今都已经到了什么时候了!朝廷中的那些人竟然还在玩这些心眼,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些个消息是假的,是用来引诱大梁朝的么!
  “你且去吧!我会令京中的情报网全力支持你!如果察觉稍有异动,你就要尽快出京赶回燕京,不要同他们扯皮,将军没有你在后面调度支持,是不行的!”颜羲和神色凝重的吩咐到。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卫轩要回京城汇报军情, 无法过多的耽搁,匆匆的过来交代了一下事情后就告辞了,离开之时留下了一个叫林涛的小伙子, 让颜羲和一旦有什么紧急事情发生的时候,派他与燕京城外的队伍联系。
  颜羲和现在的心中很乱, 暂时无心理会这些,便让人先带他下去安顿。
  现今得到的消息来看, 蒙古人方面好像遇到了巨大的危机, 如果趁此时机出兵很有可能一举将之消灭,就算不能将其全部消灭,如果带人直捣皇庭也会让蒙古人元气大伤,给大梁带来几十年安稳日子。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顾念苍将会立下不世奇功,名垂青史!所以朝廷中不想看到这一幕的人便坐不住了, 要想尽办法来分薄、瓜分这一巨大的功劳, 甚至龙椅上的那一位应该也不希望顾念苍的声望如日中天, 到时候老百姓只知道有镇国大将军打败了蒙古人,还他们一个盛世安稳, 皇帝的心中可就不安稳了!
  还有康王, 一直蛰伏没有声息的康王, 绝不会愿意看到顾念苍又立奇功,顾家再上一层的!
  还有所谓的正在监国的瑞王,他绝对会想方设法的将顾念苍的功劳揽到自己的头上,作为他登上王位的巨大政治筹码!
  此时颜羲和才深深的体会到顾念苍的不易, 如果战争只是战争的话,也许蒙古人早就被打残了!可惜,战争永远不会只是战争!
  两天后的晚上顾念苍风尘仆仆地回了将军府,整个人邋遢的不像样子,在洗漱房整整洗了一个时辰才出来。
  看到颜羲和后,顾念苍一把把她抱在怀里,大力的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中一般。
  良久后顾念苍才放开了颜羲和,“夫人,大军已经在集结,两日后我便会带着五万大军直捣蒙古皇庭!这次的消息不知是否准确,但是至少有一半的机会,我不能放弃!”
  颜羲和张了张嘴,有千言万语想要同他说,但是最后出口的却是“为何不多带些人去?”
  “蒙古是游牧民族,汗帐也只是有个大概位置,此次前去要深入到蒙古内部,耗时也许会很长,带得人多了恐会打草惊蛇,况且后勤物资也携带不易,五万人已是极限。”
  顾念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到:“如果情况属实,蒙古人现在恐怕已是一盘散沙,这样其实威胁更大,他们没有了约束会到幽州境内四处劫掠,军队会在各自防区内戒备,燕京城内我会留卫戎在城内值守,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
  “那两千黑甲军将军也都会带去吧!”颜羲和又问到。
  “是,除了严济带领的一百黑甲军外,其他的黑甲军我会全部带走,也许未来如何就全在这一战了!”顾念苍面色凝重的回答。
  颜羲和用手轻轻抚摸顾念苍许久不见的容颜,这一别,自己还能再见到他么?
  不要哭,不要哭!颜羲和在心中暗暗的告诫自己,你嫁的本就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这一天不是早晚也要来临么!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的痛!在这个没有相机的时代里,我要怎么记录下你的音容笑貌,在真的没有了你的十年、二十年…漫长的一生里记住你!
  此刻颜羲和才无比的痛恨起自己,为什么不早些要个孩子,要个长得像他的孩子,如果他真的回不来了,至少有人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颜羲和没有哭,但是她眼中的哀伤却有如实质般扎在顾念苍的心上,生平第一次,他有了不想上战场的念头!
  “羲和…”顾念苍想说些什么,安慰颜羲和,但是说什么也无法改变自己即将奔赴战场的事实,语言在此刻是如此的苍白无用。
  “爱我吧…”颜羲和在顾念苍的耳边喃喃说到。
  至少此刻让我知道,你还在我的身边,让我感受你的温度…
  顾念苍将颜羲和抱到了床上,两人的身体纠缠在一起,一丝一毫也不愿分开,这一夜顾念苍狠狠的要了她好几次。
  天终于还是亮,男人起身看向身旁安静睡着的少女,用手将她微皱的眉头抚平,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口,轻手轻脚的下地穿好了衣服,回头最后留恋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还是毅然走了出去。
  少女仿佛还在沉睡,只有眼角处静静地流下了一串眼泪。
  两日后大军悄无声息的出发了,颜羲和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如没事人般该做什么做什么,可是她身边的人却都十分担心她的状况,因为每天如常般生活的只是她的躯壳,她整个人的灵魂仿佛都随着顾念苍一起去了般,毫无生气,整个将军府内气氛凝重。
  日子一天天过去,除了顾念苍毫无消息外,与以往平静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不同,打破这一切的是顾念苍走后第六日,曲直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带来了惊人的消息!
  “夫人,蒙古大军突然出现,正在准备攻打燕京城!”
  “什么!”颜羲和猛的站起,又眼前一黑重新跌坐回椅子上。
  蒙古大军此时出现,那么顾念苍…顾念苍的处境恐怕会非常危险!难道之前的消息都是假的,是蒙古人特意做出的假象吗!将顾念苍引诱进蒙古内部后,再出兵攻打燕京城!
  可是为什么呢!两边一直对峙着,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中,为什么蒙古方面突然放出假消息,骤然发难?也许不是假消息,而是有着其他的未知的原因?
  颜羲和的脑海中一片混乱,耳中嗡嗡的耳鸣之音不绝,甚至听不到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她的脑海中浮现出顾念苍浑身是血,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只觉得心口疼得不能呼吸,不!现在还不是软弱的时候!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也许那个男人还在不知什么地方苦苦支撑着,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离我而去!
  颜羲和深深的吸口了气,勉强的镇定下心神。
  “蒙古人大约有多少?城中的兵力如何?”
  “蒙古人好似没有统一的指挥,还在陆陆续续的赶来,现在城下大约应该有几万蒙古人,还没有确切的战报,卫戎将军已经下令全城戒严,顾将军走时好像就已经命令各军队做战时准备,所以城中的防卫井井有条,并没有慌乱的样子。”曲直一一答了,显然来前已经做了基本的情况了解。
  颜羲和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吧!府中没有什么事情,你要多留意蒙古人的动向,有什么最新的情况随时来报!”
  曲直答应着退了下去。
  “墨菊,去叫林涛来。”等曲直退下去后,颜羲和转头对墨菊说。
  墨菊虽然被蒙古人攻城的消息吓得不轻,但毕竟燕京城还有高大的城墙和众多的兵士,一时半会儿的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因此她还能保持着面上的镇定,答应着下去了。
  “京城中可有什么消息传来?卫轩现在还在京中?”此时屋子里已经只剩下夕照,颜羲和这才问到。
  “还是四日前传来的消息,这几日时间太短,即使有什么消息也不够时间传过来。”夕照知道颜羲和只是关心则乱,这些事情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果然颜羲和听了她的话,自嘲的笑了笑,京城如果有什么新的消息传来,不用她问,夕照也马上会交到她的手上,自己还是有些乱了啊!
  屋中的两人不再说话,片刻后墨菊带着林涛走了进来。
  颜羲和不等他行礼便开口说到:“林涛,趁着蒙古人还没有将燕京城全部围起来,你马上出城,告诉你们头领,如果七日后还是没有将军的消息,便让队伍出发,去蒙古皇庭找将军。”
  颜羲和说到这里,直视着林涛又一字一顿的继续说到:“将军能不能够活着回来,就看你们的了!”
  林涛本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在听到颜羲和最后一句话后,也露出了毅然的神色。
  “夫人放心,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定会让将军活着回来!”
  林涛说完后一抱拳,也不再啰嗦,转身便向外走去。
  颜羲和张了张嘴,还是将口中的话咽了回去。其实她多想说,你们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把将军活着带回来!可是理智尚存的颜羲和相信,顾念苍不是一个冲动之人,他临走时不知道有些什么安排,如果现在自己就贸贸然的插手进去,很有可能会破坏了顾念苍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