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这几天,其实很难熬,每一秒,都觉得很漫长。
  展岩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没有比他更失败的男朋友,女朋友请假去照顾前男友,而他这男朋友,联系不上她,更连反对的资格,也没有。
  老实说,他的心情很沉晦。
  “老板,帮我挑一些进口水果。”付钱买单,干净利落。
  他要去病房看看!
  听说,王阿姨被段驭辰打发回家了,他不认为王阿姨会照顾的不好,应该只有一个答案,段驭辰已经被某人照顾的很好。
  他告诉自己,做人不能这么狭义。
  但是,喜欢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又怎么能够如此平静?他做不到。
  提着水果蓝,他进入医院。
  ……
  她在喂他吃粥,一小勺又一小勺,格外的细心。
  而他,很听话。
  “少吃点,临睡前,我再喂你。”她细声细语道。
  “恩。”他点点头。
  于是,她拿纸巾抹抹他的唇,这几日,他的情况好了很多,不会再呕血,也能开始进食一些流食。
  “年轻人,你女朋友很细心,要珍惜,快点娶回家哦。”同房的老爷爷被保姆扶着要出病房,去散步时,经过他们笑侃着。
  “恩,她很好,是能过一辈子的人。”他认真的点头。
  宁夜收拾碗筷的动作,一僵。
  “休息一会儿。”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缠绕。
  她垂眸,不语。
  她死死地、定定地看着他们相握的手,他的指很凉,凉到让人不忍拒绝。
  “宁夜,你选好了,对吗?”他轻声问。
  今天,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不下数百遍,也许是因为,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没有一点真实感。
  她怔怔地。
  对,她选好了。
  “你会把十万块,还回去,是吗?”她也用很轻地声音,问。
  他马上点头,“是,只要我们还有梦想,只要你还肯原谅我,我不急,我会一点一点找回来。”只要她不选择分手,他都听她的。
  那些钱,她让他先欠着他们的“梦想”,那么,他听话。
  她扯动一抹淡淡的微笑。
  “好。”
  昨晚,她正式下了这个决定。
  “宁夜,有平坦的路你不走,你怎么偏偏选了一条岖路去走呢?!”姐姐很反对。
  谁不想将来的另一伴,有钱有房有温暖,宁夜怎么就那么傻!
  “姐,我放不下他。”
  姐姐鄂然。
  “我能感觉得到,他很需要我,我不能在这时候放弃他。”
  所以,她选好了。
  “那展岩呢?”姐姐马上问。
  “他,很好……所以,他肯定会遇见更好、更适合的人。”其实,一直都清楚,自己不是最适合他的人,对方绝对可以轻易找到更好的选择。
  她把展娃娃,一并也收入了纸箱,封存。
  今后,这一段错误,将永远成为她的回忆。
  ……
  “宁夜,谢谢你——”他忽然靠近她的脸,象拿出自己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说出心底的话,“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话音,消失在他吻上她的唇畔。
  也许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他的唇,冰冷冷的,和记忆的唇,没有区别。
  她的睫在发颤,唇上的触感,由浅转深,她的手,慢慢成拳,顶在他的肩上,想推开又觉得不适合,再吻下去,又觉得自己心情急促到不知道该怎么办。
  “护士小姐,请问42号病房在哪里?”
  “你再走几步,最里面倒数第二间就是了。”
  “麻烦了。”
  展岩提着水果篮,抬头看了一下病房号,正想推门而入。
  但是,透过小玻璃窗,里面两道拥缠着的身影,让他收住了脚步。
  他定在那里。
  她轻轻推开段驭辰,眼神闪了闪,“我、我还没和展岩说清楚……”她不想也不敢和他太亲密,也许是因为,她的身体里处处都是展岩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在身体和心灵上没有完全消失之前,她如何伪装成什么都不存在?
  所以,给她点时间,可以吗?
  落空的温暖,让段驭辰瞬间怔了一下,“……好……”
  他不急,因为,她已经承诺留在他身边。
  “宁夜,那我可以抱抱你吗?”他也敏感得感觉到她的不适应,这回,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心,一揪。
  “好的。”她扯动唇角,露出淡笑。
  拥抱相依。
  很紧很紧。
  他几乎快将她揉进身体里。
  “谢谢你、谢谢你,选择了我……”他真的觉得好激动,好象在做梦一样。
  “我以后,会一直陪着你,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她仰脸,心情很平静的淡声交代。
  “恩,我们以后,无论难过、快乐、病痛都会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又找回了安全感,好象如浮萍般的灵魂,又找到了安心的落角点。
  “是的,难过、快乐、病痛都会在一起。”她平静地重复。
  他们会好起来的。
  她的小腹,有点隐隐抽痛,腰部一阵坠感,每次月事来前,她都必定会有这样的症状。
  所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展岩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去取车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个水果蓝,不知道被自己搁哪里去了。
  刚才,是幻觉,对吧?!
  幻觉?有这么清晰的幻觉吗?
  身体里,凝聚着莫大的嘲弄,凝成一股笑意,冲出喉头,让他快要放声大笑。
  “我会处理,我会处理!我保证,我会和他说清楚,你别出面!好吗?”
  他又被骗了,原来,信任等于背叛,尊重等于背弃。
  都说,女人在某一个时刻,需要一个男人的陪伴,就象在逃机时,需要一个降落伞,现在她安全着地了,所以,他也没有利用价值了?!
  方向盘重重一转,他撞到了一个小贩位。
  篓里的橘子、草莓被他的汽车碾成一地的黄色、红色。
  斑斑点点。
  他急刹车。
  “喂,你怎么开车的,你想撞死人吗?”险险跳开的小贩气不过,用力拍他的车窗,“他妈的,你马上给我赔礼道歉!”其他小贩也迅速围过来助阵,一副不道歉不给钱,就别想走的样子。
  他的手机在响。
  外面的叫嚣声,轰轰地,更烈了。
  “什么事?”他接起手机。
  语气,冷淡。
  “展岩,你明晚有空吗?”是宁夜。
  “好,我们一起吃饭。”
  说完,不再体贴地等对方先挂掉,他扔开手机。
  从皮夹里,迅速抽出一叠的粉红色大钞,开窗,他面无表情地扔了过去。
  百元大钞,四处飘散。
  小贩们一愣,也顾不得什么,急忙去捡。
  他踩开油门,轿车一路奔驰。
  他越开,越快。
  突然,觉得,人心,都很丑恶。
  ……
  “我不喜欢刻薄自己,一吃饱,我的心情就很好,什么都好谈!”
  “展岩……我想过了,我们还是算了吧。”
  “你走吧。”他靠向椅背,笑了笑,“其实,我也不想做谁的将错就错。”
  最后一顿晚餐,关于分手谈判的结果,顺利地让她回不了神。
  “宁夜,你不用担心,该忘记得,我自然会忘记,以后,我们还是同事。”
  他轻松、洒脱、除了偶尔在言语中露出的一抹讥笑,他的不在意,让她的心情,复杂到道不尽。
  这样,也好。
  起码,没有任何她以为的伤害。
  果然,坚强乐观的展岩,不会被这种“小事”伤害到……
  ……
  两天后,驭辰出院,她也正式恢复上班。
  “三天前,展岩已经调到楼下的市场部了。”到了办公室,没有见到那张一贯的笑脸,她不习惯的愣了愣,翎翎回答她。
  这样,也好。
  不,是很好。
  有些人,成不了情侣,但是,也可以做朋友,不会成为敌人,对吗?!
  中午,她下楼准备去食堂,再也没有谁,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这样,很好。
  经过市场部。
  里面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刚好,有两位同事走出来,“展岩到我们部门真好呢,大家天天这么热闹!”
  “对啊,他讲的笑话,能笑死人!”
  真好。
  她笑了笑,微微安心,极力压制心底的那股惆怅。
  打卡,去食堂。
  一个公司,但是,两个人几乎碰不到面。
  第三日。
  “驭辰,你来接我下班?在门口了?!”打下班卡的时候,她一边接电话,一边鄂住,“好,你等等,我马上出来!”
  她急忙快步奔出公司。
  “你怎么来了?下旬就要到新公司上班了,你要在家好好休息啊!”
  他气色还是很不好,瘦骨嶙峋的,但是,整个人精神不错。
  “几天没见你了,想约你看电影。”他对她露出浅笑。
  看电影?她愣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消化这三个字。
  对哦,他们说好,要重新开始,重新恋爱。
  “好啊。”她点头。
  这一回,她不会再象过去一样,傻里傻气地说,看什么电影,多浪费钱啊,不如拷在电脑里看就可以了。
  现在的她,也需要一点动力与气氛,快点找回过去的感觉。
  “嘟嘟嘟”身后,有喇叭声。
  她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她和驭辰站在公司门口,挡住了车辆的进出。
  牌照是浙cx0214的蓝色奥迪车,在他们身边,速度不减,跑驰而过。
  她看着那辆车,久久,直到车尾在视线里快消失。
  “宁夜!”段驭辰顿时不安地环过她的肩膀。
  她急忙回过神来,抹出笑容,“走吧,我们去看电影!”
  ……
  第六日。
  她站在饮水机旁想倒热水,目光却是停在一旁的打卡机上,对着一张连空了三天的考勤卡,一阵恍惚。
  “展岩去广西了,不会再回我们公司了。”正在她前面接开水的翎翎,头也不抬的回答。
  她怔住。
  “那辆车,他也托哥如果有买家的话,帮他卖掉,价格无所谓。”翎翎指向停在车棚里的崭新奥迪车。
  她一声不吭,倒开水。
  “对了,展妈妈打电话给哥,想联系你呢!”
  她一惊,杯子一抖。
  “别怕,展妈妈什么都不知道,她在美国买了些polo衫,给你爸妈都各买了一件,想和你约个时间,亲自送给你父母呢!”翎翎冷淡一笑。
  事情发生后,翎翎对她的态度,就一直不冷不热。
  她持续沉默。
  “不过,我哥已经把你和前男友复合的事情,告诉展妈妈了,免得她搞不清楚状况,惹展岩心烦。”果然,这是下一句。
  手背一阵滚烫,她才惊醒,原来是溢出来的热水让掌背迅速红成一片。
  “宁夜,你真的错的厉害,我算折服你这种真爱大无谓精神了,连我也不想帮你了!但是,我只是请你记住,今天的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即使再错,拜托你也不要对任何人喊后悔两字!”这话,翎翎说得很重。
  说完,翎翎迈步就想走,但是,脚步还是不忍的顿了顿。
  “我哥已经着手在请财务总管,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被公司找个理由恶意开除!还有,你的档案会被写得很难看。”
  她一窒。
  以她目前的学历,被公司主动开除,又不知道要怎么被抹黑,想要重新找一份象样的工作,真有点难度。
  “是……展岩的意思吗?”她用轻得探不着重量的音律,开口问。
  是他的意思,所以,老板这样对付她?
  翎翎无语,平静地凝视她一眼,“你要这样想,也行,如果能让你心里舒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