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女莫若母
  林和平撑着他的手臂努力站直。
  周建业注意到她额头上密密麻麻亮晶晶的跟汗水一样。
  伸手轻触, 手上亮亮的,周建业吃惊,“额头上怎么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手贴上她的额头, “怎么这么烫?我们去——”
  “是不是热的?”
  疑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打断周建业的话。
  周建业转过身, “热的?!”扭头往四周看了看, 入目皆雪白, 屋檐上挂着冰柱, 冷冽的北风恨不得把人的耳朵吹掉,“这种天?”
  赵素华也不确定,她是见林和平的脸蛋通红, 精神不见萎靡,穿得笨重,才怀疑是热得。
  周建业转向林和平, 正想问是不是,怀里多了一庞然大物。
  周建业连忙抱住, 软乎乎的东西摸起来跟棉被一样, “你——岳母又给我做两床被子?”
  空出手来, 林和平就要脱棉衣,碰到她棉衣上的盘扣,注意到冰雪覆盖的屋顶,担心一热一冷折腾生病,不得不放下手,“不是。想问什么容我歇会儿再问。”
  赵素华顿时知道周建业手里的大包裹是什么,“建业, 那个应该是你岳母给你做的大棉袄大棉裤。如果我没猜错, 还是跟弟妹的一起做的。”
  周建业闻言拆开, 看到一条裤腿,就找林和平。发现林和平晃晃悠悠,十分吃力地往屋里去,连忙追上去扶着她,“上次你扛着棉被,拎着玉米面,也没累成这样。这次怎么回事?”
  林和平停下,深呼吸,再吐气,仰头望着周建业,“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林和平:“你妈觉得你冷。”
  周建业不禁问:“什么意思?”
  站在廊檐下,满眼好奇林和平怎么了的张倩倩忍不住开口,“我知道,周叔叔,和平阿姨就是热得。和平阿姨穿太厚啦。我妈今天让我穿大棉袄大棉裤,我不愿意穿,妈妈说我想生病。爸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妈妈才让我穿现在这身。”说完,小姑娘指着身上的薄棉袄薄棉裤。
  周建业转向赵素华。
  赵素华尴尬地别过脸,瞪一眼她闺女,多嘴!
  周建业:“难怪嫂子知道和平这样是热得。”不是生病,放心下来,扶着她到屋里,厨房的炉子端到卧室,又把卧室门关上,“赶紧把棉衣棉裤脱了。你也是傻,你娘让你穿这么多,不会到车上就脱掉。”
  林和平之前几次拿了几套四季衣裳,其中就有一套毛衣毛裤。
  打开衣柜,找出毛衣毛裤,林和平边脱边说:“你以为我不想。她防着我这点,盯着我上车才回家。”
  周建业刚刚就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经她一说,想起来了,林和平这次过来只背一个大包裹和她随身携带的书包,没拿一件换洗衣服,“我不得不说,岳母很了解你。”
  “可惜不了解你。”林和平套上毛衣,顿时觉得天也蓝了,雪也白了,周建业看起来也格外顺眼,指着床上的大包裹,“不打算试试?你岳母的一片心意。”
  周建业指着扔在枕头上的棉袄,“你娘的一片心意,脱掉干什么?”
  林和平噎着了,随后道:“回去我就告诉你岳母,你把她辛辛苦苦做的衣服束之高阁。”
  “那我就写信告诉你爹娘,羡慕你爹娘疼我,不准我穿他们做的衣裳。”
  “……卑鄙!”
  周建业嘴角漏出一丝笑,“不如你。”
  林和平呼吸一窒,“出去!我要睡觉。”
  “十二——”
  客厅内的自鸣钟响了,持续十二下,周建业满眼笑意地看着林和平,还睡吗?
  睡个鬼啊!
  林和平穿上她娘给她做的,加了塑胶底的大棉鞋,倒点热水洗洗手,“买菜了吗?”
  周建业:“买个小鸡,又买些蘑菇粉条,中午炖一半,晚上炖一半,省得洗菜了。”
  “主食面条?”周建业不爱吃米饭,林和平知道这点,“这么冷的天,你这里没暖气也没空调,我可不和面。”
  周建业也怕她的手生冻疮,“蒸米饭。一个战友送我几斤大米,听说是他自家种的,很香,我还没吃过,咱们今儿尝尝。”
  部队里不缺吃不缺喝,周建业的战友还送大米,林和平觉得定是好米。
  蒸出来之后,不出林和平所料,米粒晶莹剔透,香气扑鼻,还没吃就忍不住咽口水。
  周建业更喜欢小鸡炖蘑菇。
  土鸡、野蘑菇和爽滑的宽粉条,周建业原本夹一点放米饭上,然而,粉条咽下去,鲜嫩的鸡腿肉入口,周建业就问林和平,“穿着四五斤重的大棉袄大棉裤,又背着一套那么重的,挺累吧?”
  林和平奇怪,“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差点没热死。”
  周建业:“是不是得多吃点?”放下碗,拿锅铲,“我再给你盛点米饭。”
  林和平摇头,“吃完再盛。”
  “所以你还得再吃一碗?”
  林和平仔细想想,“半碗。”
  周建业心中一喜,拨开埋在蘑菇下的米饭,“媳妇,这些我没碰,给你吃。”
  突然一声“媳妇”把林和平喊愣住,抬起头见他满眼希冀,气笑了,“不想吃盛这么多干什么?”
  周建业想也没想就说:“你蒸的米饭,不想吃也想给你个面子。”
  “现在呢?”林和平停下,歪头看着他,“我不要面子?”
  周建业极其不自然地眨了眨眼睛,“我更喜欢你做的小鸡炖蘑菇。所以,你看?”
  林和平真不爱吃别人碗里的东西,可周建业不是外人,同一战壕里的兄弟,又确实不爱吃米饭,就把碗递过去。
  周建业心底暗喜——看来离接受他不远了,面上老老实实地说:“谢谢啊。”
  “不用谢,反正以后要还回来。”林和平撩起眼皮说出来,用盛饭的小锅铲把他碗里的米拨走一半。
  周建业知道她口中的以后是明年年底,咧嘴笑道:“一定一定。晚上要不要把岳母做的被子拿出来?回去岳母问起来,你也好回答。”
  林和平觉得不用,冷不丁想到她刚换上大棉袄大棉裤,她娘就问她暖不暖和。保不齐真会问她棉被的事。
  晚上,俩人拿出一张棉盖在身上,林和平顿时觉得胸闷气短,转向周建业。
  周建业二话不说,抱起棉被扔衣柜里,把他昨天盖的那床拿出来。
  林和平被他毫不拖泥带水地动作逗笑了。
  周建业捏住她的脸颊,“还笑!”
  啪!
  周建业的手背红了。
  林和平抢先道:“是你先掐我的。”
  “我使多大劲?你使多大劲?”周建业反问。
  林和平意识到她过于紧张,转身背对着他。
  然而,此时不是春夏秋季。
  她侧身把被子撑起来,冷风顺着空隙钻进去,片刻,林和平就感觉到她的肩膀凉飕飕的,不得不躺平。
  周建业扭头瞥她一眼。
  倍感不自在的林和平伸手把他的脸拨到另一边。
  周建业刚刚用脚掖被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林和平的脚,险些被冰的打个激灵,知道她撑不了半小时,就得往他身边移,干脆看着北面的衣柜,静静地等着林和平睡着。
  脚冰凉,林和平睡不着。
  一会儿用小腿捂一下脚,一会儿用大腿捂,可是不论怎么捂,只要伸直都会秒变凉。
  十多分钟后,林和平戳一下周建业的小臂,小声问:“睡了没?”
  “刚到八点。”周建业提醒她,“是不是睡不着?看会儿电视。”
  每天在厂里听工人们叽叽喳喳,吵的脑壳痛的林和平此时只想静静,“不看!”断然拒绝,“你想看等我睡着再看。”
  “你什么时候能睡着?”周建业问。
  林和平:“你给我弄个温水袋,一会儿就睡着。”
  周建业火气旺,打小就没用过温水袋那东西,家里自然没备。他也不打算买,买了温水袋,林和平哪还记得他是谁。
  “要温水袋干什么?”周建业明知故问。
  林和平的脚放他小腿上,又迅速收回。
  猝不及防的周建业脸色骤变,“你的——你的脚怎么这么冰?”
  林和平故意说:“死人脚。”
  “别胡说。是不是气虚,湿气重之类的?”周建业说着话,双腿朝她移过去,“我腿上热,放我腿上。”
  林和平愣住,不敢置信地转向他。
  周建业误以为她不好意思,故意说:“还怕我骗你?”
  林和平晃一下脑袋,“……不是。”
  “那是怎么了?”不待她开口,周建业自己动腿夹住她的双脚。
  冰凉的双脚碰上火热的躯体,林和平舒服的打个战栗,想说的话顿时忘得一干二净。
  周建业奇怪,“傻了?”
  林和平突然很想知道,很想知道周建业是不是对他前妻也这么好。
  他们的证是真的,但关系是假的,林和平知道她不该问,可是不问出口,林和平总觉得她即便睡着,也睡不安生。
  林和平思索片刻,“动作这么熟练,是不是帮你前妻捂脚捂出来的?”
  “动作熟练?”周建业朝床尾看一眼,不过是把脚移过去,哪里称得上熟练,“不是。她不需要。”
  林和平:“需要你也会这样?”
  “不知道。”周建业和他前妻是在周建业上大学期间相识,继而结的婚,那时周建业住校,俩人难得见一次,连看电影的时间都不够,自然没空讨论这事。
  后来周建业回到部队,他前妻不愿过来,让周建业转业,俩人关系一度紧张,见了面不是吵就是闹,别说捂脚,周建业都想让她滚。
  周建业见林和平不信,“时间过去太久,忘了。”
  林和平:“这事都能忘?”
  “又不是什么大事。”周建业说出来,心中涌出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你在吃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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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次元的事气的我头疼,昨天没心情写,晚上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