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哥哥
  似乎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
  自那之后,再没有过。
  好久以前的事儿,很多细节想不起来,就记得那晚的梨花清甜,还有少年扶在她脑后的手指力度,缱绻又强势。
  荆羡盯着餐盒上那个小小的莲字出神。
  内心比想象的平静,回忆没法控制,但她此刻的心情确实没有曾经午夜梦回后那般煎熬。
  过去她总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为何不告而别,为何给了希望又剥夺,为何走了以后那么快就喜欢别人。
  可能奋不顾身去瑞士那回才是真正的一夜长大,亲眼见到有姑娘裹着浴巾出现在他的公寓,那点儿自欺欺人的心理就被彻底捻灭了。
  后来隔了八年的岁月长河,再多怨恨不甘,好像也散得差不多了。
  荆羡局外人一般在脑子里看完年少时朦朦胧胧的回忆电影,轻轻叹气,就当是为自己纵情出演过的青葱单恋故事道一句辛苦。
  屋子里地暖很热,她盘腿坐在地板上,小心翼翼把餐盒拎上茶几,听声音似乎汤汤水水挺多。
  她为了顿外卖折腾一晚早就饥肠辘辘,满怀期待打开后,里头果真没叫她失望。
  四菜一汤,基本没踩到什么她的雷点,最棒的是,奶白色浓汤里还有炖得酥烂的澄黄鸡腿。
  徐潇这小子确实贴心,怪不得能待在那位乖戾无常的男人身边。
  荆羡舀了勺子喝一口,没尝出乱七八糟的香料,只有股鸡汤的天然鲜美,顺着她吞咽的动作,从舌尖到喉咙,再沿着食道,一点点充盈着她的胃。
  太好喝了吧。
  说实话荆家别墅那的厨子手艺也不差,但她回国后大多选择窝在晓风和月,天天工作餐解决,好久没吃过这么棒的中式料理。
  荆羡满足地弯了弯唇,决定把被遗忘在角落的【映莲】餐厅重新提回心中的前三甲。
  她吃饭很慢,胃口却比寻常姑娘家要好很多,边看着综艺节目,一个人吃了两小时,差不多空盘。
  今晚正巧是24节气里的大寒,却反常回温了些,不很冷。
  荆羡吃饱喝足,后知后觉有些胃胀,干脆溜达到外头去消食。
  公寓露台未封,是半敞开式的。夜空无云,星月高挂,十八楼的小高层,四周静得只有风声,荆羡趴在栏杆上,懒懒眺着远处立交桥上绵延不绝的车灯。
  中途想到饭钱没给,她点开同reborn的微信界面。
  荆羡:【开完会了吗?】
  等了半晌,没有回应。
  荆羡也没纠结,考虑到那辆宾利的跑腿费,直接给他转了两千块,顺道留言:【谢了,东西很好吃。】
  又过了一会儿。
  屏幕亮起。
  reborn:【不用。】
  同时系统提示这笔钱已经被对方拒收,将会立刻退还到她的账户。
  荆羡盯着屏幕,眉心慢慢皱起。
  她不知道徐潇的工资多少,但他好像是去年毕业的,年纪比她小,工作年限就比应届毕业生多了一年。青鹭药业刚重组不久,没到发力的时候,容淮再大方,也不可能给这小助理开五位数的月薪吧?
  一个外乡的年轻人,在消费水平颇高的临城独自生活,吃穿住行样样要钱。
  荆羡可不认为自己同他的关系已经亲密到一顿四位数的外卖都可以随随便便请了。
  她没刻意往奇怪的方面想,但无论如何,这种苗头还是掐灭的好。
  就当她自作多情好了。
  荆羡小学就有男生追着塞情书了,在处理这种事上面得心应手,她半点没耽搁,立马二度转账。
  【五分钟,不收拉黑。】
  她素来是说到做到的人,这不,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同一时刻,北郊双星楼。
  会议接近尾声,尚在做最后的ending report,运营和产品组起了点分歧,争论不休之际。
  身居高位的年轻男人倏然开口:“今天就到这,散会。”
  众人愣住,表情动作齐齐定格。
  容淮起身:“辛苦。”
  李晋扫一眼他的脸,本来清清冷冷面无表情,现在隐约有些阴沉。认识那么久,他自认对大佬有三分了解,想了想,跟着进了办公室。
  果真,里头那位垂着眼,又在摆弄打火机,手机丢在桌上,屏幕敞亮。
  李晋凑过去:“淮哥,有人用黑名单威胁你哎。”他注意到对方粉嫩嫩的独角兽头像,再结合大佬方才突然散会的举动,懂了。
  李晋一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的模样:“赶紧领啊,人妹子说了,五分钟。”
  容淮扯松领带,皮笑肉不笑:“都一样。”
  李晋:“什么一样?”他戳了戳屏幕上的转账,仍然很迫切:“行吧,兄弟帮你领了。”
  容淮也没阻止,手抄进口袋,去摸烟盒。火机没什么油,拨了两下没点着,他不耐丢开,长长睫毛耸拉下来,兴致恹恹。
  两千块入账,李晋成功完成任务,献宝一般把手机推回来邀功。
  容淮眨了下眼,盯着那个界面。
  半晌,他散漫勾过电话,指尖随意敲了个问号,点击发送。
  “淮哥,这也太敷衍了。”李晋完全不能认同容淮的泡妞方式,怀着兄弟好我就好的同甘共苦情绪,他尝试着分享恋爱经验:“是这样,和妹子聊天呢,你不能用标点符号来……”
  他的话说到这儿,就烂在喉咙里了。
  现实很残酷。
  【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她(他)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删好友了。
  李晋愣住,突然就领悟了方才大佬说的话,敢情无论收不收钱,结局都是一样的。他记起上回在酒吧,那个疏离又夹杂着火药味的甜美嗓音,那种关我屁事毫不留情挂电话的绝情态度……
  李晋干笑一声:“地狱级难度。”
  容淮倒没意外,从前学校里,见过几个追她的毛头小子,小姑娘拒绝人的手段一套套的。
  须臾,敲门声打断他的思绪。
  徐潇探进脑袋,看到一旁的李晋,欲言又止。
  容淮:“说吧。”
  徐潇摸摸鼻子:“那什么,荆小姐刚给我发短信了,说不习惯用微信,让我以后有工作的相关问题电话联系就可以。”
  容淮嗤笑,借口烂得可以,他低头瞧着那个头像,淡淡道:“不会联系你了,回去休息吧。”
  徐潇哦了声,回到工位,莫名感到如释重负,总觉得老板一直在干奇奇怪怪的事,然后荆小姐这边一直在给他发奇奇怪怪的消息。
  他好像个为难的傻逼,夹在两个人中间,更痛苦的是,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徐潇收拾好桌子,想到容先生说她不会再联系自己了,心情放松下来,打完卡后久违地哼起了歌。
  至于办公室里头,李晋相当敏锐地捉住了重点。
  荆小姐?还是金小姐?
  李晋目光闪烁地看向大佬,眼里燃着旺盛的求知欲,然而他没胆直接发问,只搬了椅子,坐到他面前。
  容淮懒得遮遮掩掩:“和你想的一样。”
  李晋:“……”
  他沉默了足足三分钟,艰难地消化这个晴天霹雳,千言万语不知何时说起。
  李晋咽了口唾沫:“淮哥,我收回刚才的话。”
  容淮抬眸。
  李晋苦笑:“不是地狱级难度,是他妈无敌爆炸螺旋升天无限噩梦级难度。”
  ***
  噩梦级难度的女主角尚不知自己成了两个男人的话题中心,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拉黑隐形追求者后,她泡完澡舒舒服服地上床睡了。
  翌日,荆羡起了个大早,请了上午的假后,驱车去接宁瑶。
  今天没开那辆骚包的法拉利,换了最不招摇的黑色奔驰轿跑,主要是怕引来粉丝狗仔之类的。本来她都没觉得宁瑶有这么火,昨天被白婧她们一提,才意识到这厮自称当红小花所言非虚。
  宁小花一身黑衣黑裤,墨镜口罩鸭舌帽,标准明星三件套。
  荆羡看着她鬼鬼祟祟跳上车子:“有病?你去看医生还是赶通告的?”
  宁瑶系上安全带,语气不以为然:“要是我素面朝天没被人认出来岂不是很丢脸?我必须要弄一点丝带儿,显得我特别随意但又有范儿。”
  荆羡从前不理解那些明星在机场全副武装的特殊装扮,因为这样真是特别显眼,很容易被跟拍到。
  现在她懂了,原来他们是生怕自己和路人混淆,只能选择刻意的“低调”。
  红绿灯间隙,宁瑶拉下口罩,给好友看了眼过敏处。
  老实说不太严重,就下巴那圈红红的,和她天生嫣红的唇几乎融为一体。
  荆羡笑出声来:“我觉得还行,除了有点像香肠嘴,清淡饮食静养两天不就完事了吗,非得千里迢迢赶回来看医生。”
  “你特么有没有同情心?”宁瑶无能暴怒:“超级无敌刺痛,晚上洗澡碰到热水就跟过火焰山似的,整张脸都能烧起来。”
  这滋味荆羡也经历过,她闭上嘴,没再嘲讽。
  不多久,医院到了。
  荆羡一回生二回熟,帮忙挂了皮肤科的号,又陪她去候诊大厅坐着。
  工作日的七点半,人不算多,两人上回火锅店一别,许久未见面,这会儿互相疯狂吐槽工作生活上的不如意,时间过得很快。
  因为来得早,宁瑶的号子是第一个,没多久电子系统正式叫号。
  知道这姑娘胆子小,荆羡想陪着她进去,谁知道里头坐了个唇红齿白的冰块脸医生,年纪轻轻异常严谨:“一人一诊,家属免进。”
  荆羡无奈,瞧着宁瑶一步一回头的可怜模样,于心不忍:“别怕。”
  冰块脸毫无人性催促:“麻烦快点,后边还有患者。”
  宁瑶只得小跑前进。
  荆羡坐在长椅上开了局游戏,玩到十五分钟自己这边有个小学生打野说要上课挂机了,大优势被翻盘,她气得锤了胸口好几下。
  正郁闷呢,宁小花出来了。
  这厮像是吃了春.药,进去时一脸愁容,眼下没了墨镜的遮掩,眉梢眼角都染着羞涩。
  荆羡:“?”
  宁瑶凑过来,压低声音:“他好帅啊,名字也好好听,叫厉灼。”
  没等荆羡回应,她一人自说自话;“比我们剧组那些涂脂抹粉的娘炮man多了,而且他还看了我的腰和背,四舍五入,我被他看光了,这要在古代我俩必成亲。”
  荆羡:“……”
  宁瑶双手合十:“我必须抓住机会,希望我的过敏晚点好。”
  荆羡不想和花痴说话,从她手里拿过处方单去药房,宁瑶神游天外地跟在后边,蹦蹦跳跳,一脸思春期,活像回到了少女时代。
  可惜她的快乐没能持续多久,中途经纪人来电话了。
  宁瑶接完,本性毕露:“操,我还想在临城舒坦两天,老巫婆追来了,十分钟后下高速。”
  荆羡把配完的药塞给她:“我送你过去?”
  宁瑶摇头:“她让我把定位发过去,我估计她不亲自押送我上车不放心,算了,你忙你的吧。”语罢,她又一把搂住好友,笑得暧昧:“i will be back,下周厉灼哥哥还得帮我检查身体。”
  荆羡一身鸡皮疙瘩,挥挥手溜了。
  门诊大楼连着住院部,过了长廊后才能从电梯下地库。
  她一边走路一边看白婧在群里分享的周计划,没留神和人撞了个满怀。
  是个相当瘦弱的中年女人,居然能被她撞得倒退两步。
  荆羡连连道歉,抬眼又觉得眼熟。
  女人先行认出她来,很是惊喜地扬起笑容:“你是那天摄影展遇到的姑娘吧?”
  荆羡眨眨眼,想起来了,对方当时带了个轮椅上的病重小孩,给她的感官冲击相当大,后来整个周末她都有些压抑。
  荆羡挺为小女孩唏嘘,“您女儿在这里住院吗?”
  “对的。”女人点头,沉默半晌,看着她:“冒昧地问一句,那幅《希望》是姑娘你买下转赠我们的吧?”
  荆羡笑笑,没说话。
  女人突然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哽咽:“谢谢你,若若很喜欢,照片一直挂在病房,她天天都盯着瞧。”
  荆羡喉间苦涩,想到她小小年纪却被病魔折磨到骨瘦嶙峋的模样,终是不忍:“我能去看看她么?”
  女人擦了把眼泪:“若若会很高兴的。”
  两人上了住院部电梯。
  电梯门一开,消毒水的味道散在走廊里,有些病房门口,更有股不太好闻的气味,一些缠绵病榻的病人们会有疮褥,换药擦身时那股味儿就会弥漫开来。
  荆羡没表现出异常,反倒是女人频频回头:“不好意思,这里有点阴暗,我们是单间,很干净。”
  荆羡摇头:“没事。”
  尽头的病房门上有阿童木的贴纸,她瞧一眼,推开门。
  护士刚拔了点滴,小女孩比上回精神要好一些,见到她,摸着光秃秃的脑袋,笑起来:“是好心姐姐!”
  荆羡也冲着她笑:“若若,你好。”
  小女孩很兴奋,挣扎着坐起身来,一旁的女人赶紧帮她把床摇起来。
  若若指着窗台:“姐姐看,我让妈妈把照片里的向日葵对着阳光。”
  荆羡扭过头,见到《希望》外头包了一层透明保护的薄膜纸,靠在飘窗边上的墙壁,葵花的嫩黄色没被阻挡,勃勃生气依旧触目可及。
  荆羡走过去摸了摸小女孩的脸,伸出小指:“到时候病好了出院,记得要把它带回家喔。”
  “我一定不会忘记。”小女孩珍重同她拉钩,末了又笑起来:“我今天太幸福啦,好心姐姐来看我,美人哥哥也会来哦。”
  荆羡:“美人哥哥?”
  女人插话:“是第一医院的特邀医生,不算她的主治大夫,但移植手术和后期药物都是他在帮忙联系。”
  荆羡眉心一跳,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下一秒,她最不愿意见到的男人凭空出现。
  金丝边眼镜,白大褂,那张脸明明迷人得无可救药,落在荆羡眼里,却成了她避而不及的瘟神。
  两人隔了三步。
  一个在病房内侧,一个临近房门。
  眼神交错,都有片刻诧异,而后波澜不惊挪开。
  荆羡待不下去,打算撤了,直到她听见小女孩稚嫩的嗓:“容哥哥,你给我的展票我没有丢掉,做成书签了。”
  闻言她迈出的脚步顿住,狐疑地看向容淮:
  “orino的票你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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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觉容狗的马甲有点不牢靠~
  七夕节快乐!!!!
  宝贝们!!!!
  爱你们!!!!
  其实我最近都挺粗长的你们发现没
  谢谢投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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