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伤
  淑妃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三人,红玉是宫婢,公主再怎么荒唐她都不敢打。于是……
  “你抬头么,我又不是没穿衣服。”
  这不该是个公主会说的话,红玉叹了口气,装听不见,只希望淑妃能半道回来。
  不过陈锦墨可不管,见宋宜之终于抬头看自己,她才心满意足。
  宋宜之低垂着眸,看着她,轻声道:“累公主受伤了,很疼吧。”
  没想到这人会关心自己,陈锦墨很开心,摇了摇头:“你笑起来,我就不疼了。”
  宋宜之勉强笑了,那笑意并未进到眼底,只是低垂着头,两人都未曾注意。
  红玉更在意自家公主这轻薄的话。
  “公主矜持一些。”受着伤呢,还有心思调戏别人。
  矜持?陈锦墨字典里就没这两字,不过怕做太过惹宋宜之厌恶怀疑,她还是收敛了些。
  “你今日怎么去了诏狱?”陈锦墨还是挺关心这点的,毕竟原小说里没有这个剧情。
  “公主替小……臣洗清冤屈,君上圣恩许臣见父亲最后一面。”
  原来是她这蝴蝶扇的翅膀,这回陈锦墨注意到他神情中似乎有丝悲伤一闪而过,暗悔自己不该提这句的。想安慰他,可后面突然疼的厉害,陈锦墨抽着冷气扭了扭,疼痛丝毫不减。
  这一切,宋宜之看在眼里。
  又是一番道谢之言,陈锦墨本想着有人说话能打些岔,尤其美色在前,让她昏一昏更有止痛效果。只不过,宋宜之也受了伤,还奔波了许久,怕他站不住,还是放他回去休息。
  见人快退到门口时,陈锦墨突然开口唤住他,郑重道:
  “宋宜之,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给宋家,也给你。
  宋宜之抬起头,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是作揖。
  小说里,到最后手握重权,宋宜之也没等来一句道歉。一半因为皇室从不低头,一半也因为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剩下的陈锦墨只会在地牢里骂他。
  虽然她不是书里的陈锦墨,但借着躯壳给这做错了还不认账的皇室低个头,也不会有什么。
  宋宜之出去了,红玉这才走上来。
  “公主休息吧。”
  陈锦墨摇头,屁股疼,又不敢动。哪能睡得着。
  不如回小板那屋,等伤好了再回来?
  想法刚上来,外面便传来幽幽乐声。
  红玉分不清这些乐声的区别,问道:“这是箫声?”
  其实按道理,陈锦墨对这些古乐也是不知道的,不过幸好原身知道,至于吹奏的人也能猜到。
  “是埙。”
  宋宜之善埙,也因为埙体积小,是他唯一能带进宫的乐器。
  小说里的陈锦墨再不喜宋宜之,听到他的埙声时,都会赞叹。
  终于也享受了回这待遇,不知为何,这舒缓的曲调仿佛能镇痛似的。陈锦墨倒没方才那般难受了,舍不得回小屋呆着,就想这么一直听下去。
  不过这人也有伤,不能在夜里久站。陈锦墨对红玉道:“你去让宋公子早些休息,别受凉。”
  红玉出去后,埙声停顿片刻,复又响起。接着便是红玉回来复命。
  “宋公子说,等公主入睡了,他便去休息。”
  这意思是知道她疼的睡不着,吹埙来安抚?
  就算知道反派做这些,多半是为了讨好她,陈锦墨还是止不住笑了出来。红玉再次看着她陷入陶醉与傻笑中,实在觉得没眼看。
  当初,公主与贺思昂两情相悦时也没这般,怎么如今能这么……傻。
  无声叹了口气,一阵夜风吹来,卷了几瓣院里的梨花进来。红玉起身,想将窗户关上,被陈锦墨出言制止。
  半开的窗户,正好能看见院里梨树下吹埙的宋宜之。
  有轻薄的夜雾拢在他四周,伴着飘落的梨花,好似不是凡间的景象。可……明明是一副早春夜景图,却不知为何,被这埙声晕染出一丝落叶飞花的凄怆来。
  埙声停了,陈锦墨不觉轻声叹了口气,给这段音乐加了个无力的尾调。
  院内,宋宜之抬头看着盛开的一树梨花,有一滴迎风泪自眼角滑落。
  也不知宋宅那颗梨树,今年会不会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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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月过得也快,两人都在养伤,倒也再没别的交集。
  其实,宋廉等人服刑的那日,陈锦墨想去看看宋宜之,奈何起不来身。之后,大方向按剧情的来,基本不变。
  宋宜之倒也洗清冤情,不过也没出乎所料,贺家还是推了个人出来背锅。说是与宋家有旧仇,才陷害的宋宜之。
  陈锦墨奇怪的是,小说里宋宜之会进宫为奴,是因为家族罪名以及非礼公主。而被派给女主做内侍,官方说法是因为方便女主侮辱。
  他被安排到自己身边的前提,还是众人都确定宋宜之是想非礼公主,可如今宋宜之罪名已除,二人之前还差点有了婚约,更该避嫌。
  陈泰又为何还将宋宜之安排到自己身边,是剧情改不了,还是陈泰有别的目的?
  只是无论什么原因,陈泰还是作死的给宋宜之换了个名字,宋得福……
  当真恶趣味,但凡刚入宫的宦官,得他注意的,就会从福寿安康、吉祥如意里给人找个名字。
  陈锦墨气的没话说,幸好这举动没影响她的好感度,她可是一顿忙活,即破财又挨打,才把好感值从负上升到了十五。多不容易啊。
  还有一个多月,陈泰四十大寿,要搞个千秋宴。这是个好机会,于是,陈锦墨伤一好,就开始苦练投壶。
  幸好,得益于太后出身武家,在这帮皇子公主还小的时候,就天天拉着他们练武打拳。别看陈锦墨这身体是个娇生惯养的公主,力气不一定比红玉小。
  而力度有了,就差准头了,也不难办,现成的前扒手。跟着红玉苦练了三日,早间陪着太后打拳,下午练手上功夫。
  可……就一个壶,她怎么就扔不进去了!
  宋宜之已经在她身边随侍了几日,两人相处倒算融洽。此时馨芳殿到了用饭的时候,淑妃唤他喊陈锦墨吃饭,一过来就见陈锦墨拿着木矢找角度。
  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公主确实和以前不太一样。变得太过执着倔强,沉下心去做一件事,不做成了当真能不吃不喝不睡,谁来叫都没用。
  “让娘娘先吃不用等我,你们也下去吃饭吧,我投进去自己会吃的。”
  三日了,每回不管谁来让她吃饭,都会得到一样的回答。
  只是,不同的,这次来的是宋宜之。他没像那些人一样,要么站着等,要么离开。而是跪坐在了她旁边,拿起一支木矢,也没有多犹豫,便投了进去。
  陈锦墨惊了,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小说里,羌国taizu皇帝开国后,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原因,作废了科举制。因此过了几代皇帝,甚少有平民学子为官,世家大族势力颇大。也就是这时,宋廉上书主张革新,其中一条便是重新举办科举考试,加大考生作弊与考官泄题的惩罚。
  宋宜之十六岁那年,陈泰首肯在京中试行科举,在陈锦墨看来就是模拟考试试水。宋宜之便是在那时上了榜首,又在后来宫中宴会投壶时,例无虚发更得“骁首”之称。
  陈泰深深觉得这少年是个人才,便想当场让他与自己的二女儿定亲。可惜当时的女主年方十四,才作罢说待二人成年再赐婚。
  后来,女主成年了,宋家也犯了罪。当年宫宴上陈泰金口玉言,不能反悔,才放宋宜之从诏狱出来,也有了小说开篇的宋贺两公子与公主同游。
  怎么就忘了身边有个骁首……算了,就是记得她也不敢找。
  但现在人到了面前,陈锦墨试探着问:“你能教我吗?”
  宋宜之笑了笑:“公主先去吃饭。”
  陈锦墨有些不甘心:“三天了,我一支都没投进去。”
  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宋宜之也不为难。
  “冒犯了。”
  宋宜之说完,靠近陈锦墨,右手握住她的手腕。
  “手低一些,看着壶与木矢,瞄准。”
  耳边是宋宜之的轻声细语,说的什么陈锦墨压根听不进去,只知道睁大眼睛僵在那。
  大约是她太僵了,宋宜之左手附上她的肩,低沉的嗓音安抚。
  “公主不用紧张,身体要放松,不要去在意能不能进。”
  这声音也太销魂了,陈锦墨听着话,随着宋宜之的力道,木矢脱手投进壶中。就在那一刻,宋宜之松手,守礼地站到了一边。
  身边没了人,陈锦墨没有投中的喜悦,反倒生出一丝失落。
  这么一个人天天搁身边待着,小说里的女主怎么还有心思,去理什么贺思昂还是贺丝瓜。
  真是暴殄天物。
  半晌,见她还在发呆,天物问道:“吃饭?”
  陈锦墨傻傻的:“什么?”
  宋宜之也没有不耐烦:“投进去了,公主可愿吃饭?”
  吃饭?对,吃饭。
  因为不注重作息猝死的陈锦墨,励志早睡早起健康作息的。按时吃饭,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了,独留红玉落寞的站在原地。
  总感觉有人要和她抢饭碗了,是不是在公主那里要失宠了?
  走在陈锦墨身后的宋宜之突然回头淡淡瞥了她一眼。
  红玉不知为什么,明明那人是笑着的。却止不住打了个寒颤,一瞬间什么念头也不敢有,忙低着头跟上去。
  三天了,终于有人能把女儿从投壶的吸引中拉出来,淑妃也是一愣。
  不由多看了几眼宋宜之,也是有些可惜。若不是出了这事,她倒真看好这位少年,也定会给女儿极力讨来这门亲事。
  只是,亲事放在眼前时,她不知其人。知其人了,已经来不及了。
  陈锦墨三两口巴拉了饭,在院里等着宋宜之吃完。
  回忆着刚刚的力道和角度,投了三次堪堪擦过壶边,第四次终于投了进去。
  陈锦墨这回真的高兴了,练了三天,终于成功了。
  身后响起鼓掌声,宋宜之走来,笑道:“公主很聪明。”
  陈锦墨有些不好意思:“才进一支,离骁箭还很远。”
  所谓骁箭,就是壶里什么也不装,由着投壶的箭落入壶中反弹出来,再掷进去,多者可一连投百余次。
  宋宜之便是因为这个,得了“骁首”的称号。
  说实话,刚投进去一支便想着骁箭。陈锦墨的梦想可谓是大了。
  宋宜之问道:“公主怎么突然想练投壶了?”
  陈锦墨低着头答:“下个月父亲千秋宴,听说投壶最好的人,父亲会答应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