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这日沈善瑜刚刚睡醒,萧禹已然往将军府去,和顾小十一起练武了。这么些日子,顾小十打起拳来倒是像模像样的,身子也渐渐强壮了许多,脸上的病怯之色慢慢的好转,萧老夫人这才开始严格规范他读书写字。
  命人传了饭来,沈善瑜数着饭粒,因为肚子渐渐隆起,坐着都觉得压得难受,索性歪在了软榻上面。明月给她摆了饭,又说杨婉茹来了。
  作为好奇宝宝,杨婉茹对于生孩子这事很好奇,自打帝后命太医十二个时辰看顾着沈善瑜之后,杨婉茹也天天来公主府,就为了瞧瞧小外甥到底什么时候生出来。屋中地龙烧得暖,杨婉茹一进门,就将披着得狐肷斗篷给解了,自行坐在了沈善瑜身边,抚着她仿佛是圆球一样的肚子:“小外甥今日不知道乖是不乖。”
  “乖,怎么不乖?”沈善瑜笑道,“没看到我都只能歪着坐了?压得难受,坐直了才不好。”
  盯着她圆滚滚的肚子,杨婉茹一脸似听非听的模样:“都快要生了,你自然是要辛苦一些。”又笑道,“我且问你,谢阁老那一家子的事,你是有掺和在其中的吧?”就沈善瑜这性子,她还能不知道?明摆着是谢阁老等人授意王兴业诬告萧禹的,沈善瑜能装作不知道?况且现在王兴业也一口咬死了的确是以谢阁老为首的世家朝臣们授意,如今可算是抢当众人推了。
  沈善瑜眨巴眨巴眼睛,装作无辜的样子:“没有呀,我哪里有那样坏?况且我也不敢干涉朝政呀。”她一脸无辜,好像自己真的那样纯洁,对于谢阁老的事一无所知一样。
  杨婉茹是个纯真姑娘,也不大怀疑沈善瑜,皱着小脸寻思着难道自己误会她了?也不再提这件事,摸着她的肚子:“真希望小外甥快些生出来。”
  “我倒希望你赶紧嫁出去。”沈善瑜拉她坐在身边,笑得格外狡黠,“婉茹,怡安那无赖可都有心上人了,你的心上人还在哪里?尽管你比我二人都小,但也该着急了。”
  被她一番揶揄,杨婉茹的脸立时像是熟透的苹果,手足的无措的摆着手:“你嘴上没个把门的,说我、说我干什么?”又气道,“当日你被传出喜欢陈轶,我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现下你怎么逼起我来了?”
  “我没有逼你呀。”沈善瑜双手一摊,死猪不怕开水烫,“我若是逼你了,现下就给你找一个夫婿,逼着你嫁给他。我不过是随口催上一催,不说立马成亲,却也该物色了。”以杨婉茹家世样貌,愿意结亲的不会在少数,但不知道这个表妹有没有瞧得上眼的。
  杨婉茹脸色绯红,小鼻子里发出两声哼哼:“你现在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了?纵有上门提亲的,但我连对方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盲婚哑嫁,我是不会愿意的。”她当然是很羡慕萧禹和沈善瑜的,也很佩服沈善瑜。毕竟沈善瑜是放下了女孩儿的矜持,自行去追萧禹的。所以两人能成,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萧禹性子沉稳内敛,指望他主动,倒还不如自己主动来得痛快。
  沈善瑜说:“那就见吧,咱们大齐又不禁止男女之间见面。”见杨婉茹俏脸粉红,眼珠儿一转,大笑道:“莫非你已经被人提亲了?”杨婉茹心慌不已,忙扑上来捂她的嘴:“胡说!胡说!”
  沈善瑜笑得厉害,仰躺在软榻上,笑了一会儿,笑声戛然而止,旋即惊呼道:“糟了!”杨婉茹给唬了一跳,见软榻湿了一片,顿时吓得白了脸:“是不是要生了?”
  明月忙不迭出门,命几个二等丫鬟去备热水和参汤、请太医和接生女官并往将军府去将萧禹叫回来。沈善瑜躺在榻上,因为羊水已然破了,不多时就传来阵痛,痛得她脸色发白,每一次呼吸都牵扯更痛。杨婉茹慌了手脚,她一个未婚的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早就被吓懵了,还是贴身侍女将她拉起来,在外面去等着。
  杨婉茹满心焦灼,又觉得是自己和沈善瑜打闹才导致她发动的。哭丧着小脸半晌不语。接生女官和太医齐刷刷的进来,见沈善瑜痛得脸色发白,接生女官忙取了干净的手巾折成厚厚的,放入了沈善瑜的嘴里:“公主咬紧了,现下产道还没开,再疼也万万蓄着力气。”
  沈善瑜汗都疼了下来,摇头示意先将嘴里的巾子拿开,这才对守在身边的明月道:“一会儿萧禹若要进来,你跟他说,他要是敢进来,我就跟他和离,带着宝宝改嫁去。”她不想让阿禹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一来不愿他担心,二来,这样子实在太丑了,她当然更不想萧禹看到。
  明月一叠声应下,又往门外去。萧禹刚和顾小十一同练武,听说沈善瑜发动了,如何还能顾及?飞快的进了公主府,甚至来不及换一件稍微厚重些的衣裳。见他走得很快,加之他身高腿长,显得更是雷厉风行的。明月忙挡住他:“将军,公主说了,不要将军进去。”
  萧禹满心焦灼,又没有听见沈善瑜的声音,心中更是惶恐。他素来是知道女人生孩子是一脚踏入鬼门关的事,现在里面一点声响也无,他顿时觉得是否是出了什么意外,抬脚就要进去。但明月分外坚决:“将军,这话委实是公主的意思,将军就不要进去了。”
  “阿瑜现下这样凶险,我怎能不进去?”萧禹嗓音都急哑了,他本是金玉一般的温厚嗓音,但现在听在耳中,反倒是更加性感了。
  明月脸都给他的低音炮弄红了,还是分外坚决的板着小脸:“不成,公主说了,若是将军进去,公主就要跟将军和离,带着孩子去改嫁。”
  萧禹:……
  不料沈善瑜会说这样的话,萧禹强忍着心中担心,站在外面,杨婉茹也十分的担忧,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若不是她和阿瑜闹腾,阿瑜定然不会现在就发动的。更何况里面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更让她心中没底。
  若是阿瑜出了什么岔子,她就算一头碰死了也弥补不了啊!
  萧禹浑身都绷紧了,全然不顾还有个表亲小姨子在这里,急得趴着门缝:“阿瑜,阿瑜,你应我一声儿。”若是阿瑜有什么事,他要孩子来有什么用处?
  屋中,沈善瑜疼得眼泪直飙,但接生女官说了,不能发出声音,将声音闷在喉咙里,又听了萧禹的声音,心中忽的一暖,咬着牙并不言语。接生女官则一面为她擦去汗水,一面查看着产道情况:“公主,产道开了,可以用力了。”
  沈善瑜早就忍不住了,此刻方才放声喊出来,声调之凄厉,吓得门外等着的两人齐齐的扑向了门:“阿瑜,阿瑜你怎么了?”
  沈善瑜痛得脑中一片空白,心中只有将孩子生下来的念头。生怕她没了力气,明月在一旁给她灌了参汤又塞了参片,颤巍巍的鼓励着她。沈善瑜愈发的痛,转头看着明月:“阿禹……”虽然说了不愿意让他进来,但最脆弱的时候,还是渴望他能够陪在身边。
  “将军在外面呢。”明月托着她的脖子,“公主蓄着力气,孩子马上就生下来了。”说着,她又给沈善瑜喂了一勺参汤,“公主……”
  沈善瑜脑中愈发的恍惚,她忽然想到了大姐,小时候大姐每次和陆齐光见面时候的样子,那样的幸福。再后来,她也到了这样的时候,她那时候,是那样迷恋萧禹,也不知道,阿禹第一次听到她说喜欢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以他的性子,大概会想,这小公主还是变得和那些纠缠他的姑娘们一样了吧。
  她脑中一片混沌,眼神也渐渐浑浊起来,吓得接生女官忙叫道:“五公主,不能睡呀!”若是睡下去了,只怕就是一尸两命!明月赶紧掐着沈善瑜的人中,见她还是止不住的浑浊,明月咬了咬牙,道:“公主,你要睡就睡吧,睡着了可就再也醒不来了。到时候将军一个人带着孩子,指不定有多少官家小姐想着将军呢。到时候将军若是把持不住娶了谁,须知马蜂的尾巴后娘的心,到时候公主的孩子落到了后娘手里,定然是讨不了好的。公主如果放心吧将军和孩子交给别的女人,公主就睡去吧。”
  接生女官和太医眼睛都直了,看着明月讪讪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种关头,说这样的话来刺激小公主真的好么?谁知沈善瑜倒像是有了些力气:“别的女人?”
  “对!”见这话有用,明月愈发来劲了,“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万一将军被人蒙蔽了,孩子必然更不好过,公主忍心么?留宝宝一人在世上?”
  肚子还痛得要命,沈善瑜费力的喘/息着,明月这话说得不错,她要是这样一命呼呜了,哪怕孩子能够生下来,来年的日子更不好过。还有萧禹,她要是闭眼了,就会有别的女人来用她的钱住她的房睡她的阿禹打她的宝宝!万一萧禹真的变成了后爹……
  只觉得一股子气往脑门上涌去了,沈善瑜蓄着力气,尖声道:“萧禹!我跟你没完!”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落了出来,沈善瑜顿时没了力气,瘫软在床上喘气。
  外面萧禹被骤然点名,古铜色的俊脸都白了几分:“阿瑜,我在这里。”正要推门进去,里面则笑道:“生了生了,是个小郎君。”
  一听这话,萧禹浑身都软了下来,不顾产房血腥,推门进去。接生女官正抱着正在啼哭的小郎君,见他进来,便要将孩子报给他。殊不知萧禹现在只挂念着沈善瑜,对于这让阿瑜受累的小东西,哪怕是自己儿子,他暂时都不想管。
  沈善瑜用了全身力气,现在昏昏欲睡,被萧禹抱起来:“阿瑜,你受累了。”又将她抱到一旁软榻上去,自有下人来收拾床上的狼藉,沈善瑜嘤咛一声,到底没力气,只摸了摸儿子的小脸,便歪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
  沈善瑜于腊月二十七生下了一个男婴,消息传回宫中,阖宫上下皆有封赏,不难看出其受宠程度。在西三里当日,帝后亲至公主府主持,并当众赐名小郎君为萧轩,为定国侯世子。
  这份殊荣,就是连太子的嫡长子都没有的。
  对于自家儿子得父皇欢心,沈善瑜表示很满意。抱着儿子不肯撒手,连萧禹都只能往后站。而就怎么给萧轩小朋友喂奶的事,小两口展开激烈的辩论,最后以萧好人面对小公主的嘴炮毫无招架之力而告终。
  萧轩小朋友吃饱了奶,偎在母亲带着奶香味的怀抱中睡着了,一点都不知道自家爹表情哀怨。见儿子睡着了,萧禹这才小心翼翼的靠近沈善瑜,将儿子从她怀中抱出来,自行放在了摇篮之中,自己则将沈善瑜抱了个满怀,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几分不平:“自打有了这小子,你眼里果然是没有我了。”
  他才不会说,就算这是自己的儿子。但这小子每次都抱着阿瑜死死不撒手的样子让萧好人很生气,要这不是自己儿子,说不准早就给他拎着小衣裳的领子扔到一边去了。
  “你吃醋了?”沈善瑜乌亮的眼睛之中净是笑意,萧禹耳根发红,嘴硬道:“没有,只不过有些不平。”往日只要他当了差回来,沈善瑜一定会扑上来钻到他怀里,小猪仔一样拱着,让他很是受用。但自打有了萧轩小朋友,阿瑜就再也不理他了,管他什么时候当差回来,素日里只管抱着儿子逗乐。
  他……现在是没有人权了么?
  萧好人兀自郁闷着,沈善瑜则靠在他怀里:“多大的人了,还跟儿子争风吃醋。”虽然如此,但她很受用,看着萧好人耳朵尖儿都发红了,她笑得愈发开心,挺起小胸膛:“怎么样?要不要跟你儿子抢饭吃?”
  看着她生产之后明显大了一圈的胸,萧禹脸上也渐渐发热,嗫嚅道:“不、不用了……”迎上沈善瑜笑盈盈的双眸,他心中略一憋气,俯身便将她给吻住,好一番磋磨后,才咬着牙说:“往后……再收拾你。”
  “指不定谁收拾谁呢,浪男人!”沈善瑜撇嘴笑起来,正要再调戏他,外面又有人说是陆齐光来了。
  尽管知道陆齐光待沈善瑜好是因为大公主,但萧禹控制不了自己对他生出敌意来,下意识用自己的身子将沈善瑜挡去大半。明月打了帘子迎陆齐光进来,他应是刚下了职,还穿着羽林卫的飞禽服,还是板着一张脸油盐不进的样子。
  “陆将军。”沈善瑜施施然起身,抱了睡得正香的萧轩小朋友给陆齐光看,“这孩子才睡不多时,可要抱抱?”
  小家伙出生出生不过几日,小得可怜,又睡得香。陆齐光沉吟片刻,又见萧禹紧绷着身子,似乎不太放心,也就摇头:“不必了,男人手重,伤到了可就不好。”若是阿璐知道这个孩子安然出世了,必然也会很高兴的吧?
  沈善瑜倒也不勉强,抱着儿子坐回到萧禹身边:“轩儿乖,等你长大了,就让你爹爹和干爹教你武功,咱们也去考个武状元来玩玩。”怀中的孩子挠了挠自己的小脸,蹭蹭襁褓,好像在给予母亲回应一样。沈善瑜愈发欢喜,抱着萧轩小朋友亲了又亲。
  陆齐光落座,见沈善瑜这样喜欢孩子,报以轻笑:“萧将军多努力才是。”若是能够多生几个,沈善瑜必然会更加高兴的。
  不料陆冰山也会揶揄自己,萧禹顿时脸红:“陆将军这话……”他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他不想再让阿瑜受到孕育之苦了,想到儿子出生那日,若是一个不慎,只怕他和沈善瑜天人永隔。若真是如此,要孩子来有何意义?
  但他太了解沈善瑜了,这话一定不能说出来,不然她一定会跟自己翻脸的。
  陆齐光笑过了之后,便又恢复了素日之中的冷淡:“今日来,我是为了告诉贤伉俪一件事。今日陛下亲审谢阁老,不出所料的是,他果然开始攀咬陈汝培。”
  谢、陈两位阁老这么多年一直互相斗法,所谓互看不爽就是这两人。而现在谢阁老因贪赃枉法之事被下狱了,自然是要攀咬上陈汝培陈阁老的。
  对于此,沈善瑜和萧禹相视一眼后,说:“这些位高权重的,有几个没有阴私?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
  “不,此事和萧将军有关。”陆齐光坦然回答,“贤伉俪可还记得,萧将军当年在陇右道剿匪,被王兴业扣下粮草之时,往京中呈过折子,却杳无音讯之事?”
  “自然记得。”萧禹低声道,那时,他将京中是为唯一的希望了,但整整七日,六百里加急送出去的折子了无回音,他在绝望之下,只能纵兵抢粮。若是京中给出一点回应,他也不至于走到抢粮这一步。
  “是陈汝培将萧将军的折子给截下了。”陆齐光淡淡说道,“虽不知是何缘故,但证据确凿。”
  沈善瑜抱着儿子,怒不可遏:“好不要脸的人!”分明是他截断了萧禹最后的希望,两年之后,也是他涎着大脸说世家要针对萧禹。一番想要拉拢萧禹的言论,倒是将自己的恶行给全部抹杀掉了!王兴业固然可恨,但陈汝培就不可恨了么?虽不知是否有所勾结,但两人这样行事,将萧家军的最后生机给全部阻断。那可是数万大军!在那样的寒冬腊月之中,没有供给,活不过几日。
  这两个贼竖子,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俨然是要数万大军陪葬!
  萧禹神色莫测,大掌握指成拳,骨节隐隐作响。他以为只有世家才是看不顺眼他的,但没有想到,陈阁老这位白衣的领军人物也是看不顺眼他。是为了什么?为了陈轶挟私报复?还是觉得他若是成了,必将威胁到这位辅臣的地位?
  难道不结党,就是错的?就不该为朝中所容?
  萧好人素来是个好脾气的人,但现在怒意滔天,肃杀之气仿佛要将屋中的人给吞噬了。坐在他身边的沈善瑜都能感觉到他汹涌的怒意。将儿子放下,沈善瑜捧住他的手:“阿禹,不要动气。何必为了这等老贼伤了身子?”
  “好。”萧禹心中一软,“没有必要再动怒,已然过去了。”顿了顿,他勉强压住火气,“那陛下要如何处置?”
  “如此延误军情,乃是大罪。更不说将将士生死弃之不顾,更是罪无可恕。”陆齐光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任何瓜葛的事,“陛下的意思,陈家抄家下狱。”
  沈善瑜沉吟片刻,明白这是父皇的制衡之道。陈家若是如此下场,估计谢家也差不离了。父皇不会放任一方坐大,实力均衡才能长久,才不会出现一方专权的事来。因为萧禹的军粮被克扣,牵扯出来这样多的事,真不知道当日牵扯进这件事的人,现在有没有后悔。
  而正月初三,圣旨再下,辅臣陈汝培延误军机更弃将士安危于不顾,实属可恶至极,着抄家下狱。消息一出,京中再次哗然,因军粮之事,折损了包括首辅在内的两位辅臣,还有一位封疆大吏。这样的结局让很多人都始料未及,尤其是部分白一朝臣,原本要等着看世家的笑话,结果把自家的领头羊也给折了进去。
  因为这样的结局,所以这个年,京中算是格外萧条。但众人对于另一件事的认知却是不约而同的,那就是五公主沈善瑜的确得宠。否则,就素日之中的弹劾,哪里会让陛下做到如此地步?
  分明就是因为这些人诬告了宝贝女儿的丈夫,这才惹恼了皇帝。
  对于这些言论,沈善瑜不去听,也不去想,安安心心的坐着月子。这日里,刚将萧轩小朋友喂饱了,小家伙也多了几分精神,被母亲抱着,笑得口水满脸的。他这么多日子也渐渐长开了,模样虽小,但看得出和萧禹像了七八分。来日只怕又是个让京中贵女们追捧的玉郎。
  深深感叹着自己的脸要被夫君和儿子比下去的沈善瑜有点惆怅。
  抱着儿子正在沉吟,明月则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公主,唐家的乡君在府门前求见公主。”
  “求见?”沈善瑜歪着脑袋,很是不解,“唐翊君素来心比天高,竟然要求见我了?”想了想,现下陈轶成了这样,她恐怕坐不住了吧。对明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将唐翊君请进来。
  只是沈善瑜没有想到,唐翊君刚进门,便径直跪在了她跟前:“求求公主,救救陈轶吧。”
  作者有话要说:  当了二十一年单身狗的阿香,对于生孩子什么的,完全两眼一抹黑……
  第59章 交换夺魁
  那一日, 陈轶将休书交给了唐翊君,唐翊君怒不可遏的回了娘家。即便大齐民风开化,但被休弃回家的女人到底脸上不好看。被下了脸面的唐翊君对于陈轶可谓是怨恨到了极点。
  但很快的, 就传来陈阁老截下了两年前萧禹往京中的六百里加急文书。现下陛下盛怒,下旨要将陈家大小抄家下狱。若是到了现在还不明白, 唐翊君也不必自负聪慧了——陈轶那日给她休书的原因,是不愿她被牵连进去。
  唐翊君忽然就后悔了, 陈轶的确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 但平心而论,陈轶对她并不坏,即便两人至今没有圆房,他也从来不强逼她,甚至于在陈夫人有意针对的时候,还会为她解围。
  愈发觉得心中难安的唐翊君哭得很厉害, 但清河县君现下也是被宫里厌弃的人了, 并不能帮到女儿一点点。思来想去, 唐翊君便想到了沈善瑜。作为皇帝最小的女儿,沈善瑜若是肯相助, 皇帝陛下到底是要给几分脸面的, 更不说此次受害的是萧家军, 若是萧禹能够出面为陈轶求情,兴许还能够救下陈轶。
  因此,唐翊君咬牙舍下了自己的脸面,前来求沈善瑜了。
  将怀中的孩子交给明月抱去, 沈善瑜细细端详跪在地上的唐翊君。她这些日子消瘦了很多,看不出来半点活力,一双眼睛似乎也哭过很久了,现在都有些红肿。沈善瑜沉吟片刻,旋即问道:“我记得,你是被陈轶休弃了,现在竟然肯以德报怨?”
  唐翊君的性子刚强不肯服输,自然也不会容忍别人这样下她的脸面,女子被休弃回家,何等的难看,她竟然会愿意不与陈轶计较,甚至现在来公主府求沈善瑜出手相助。沈善瑜觉得,自己是愈发的看不明白陈轶和唐翊君这两人了。
  就像是他二人忽然脑子清醒了起来一样。
  唐翊君摇头:“臣妇知道自己往日多有得罪,还请五公主包容。只是此事乃是陈家老爷自己做下的,陈轶全不知情,也不该被如此牵连,求五公主救救陈轶吧。”
  “我救不了他。”沈善瑜想了想,别是唐翊君又想闹什么幺蛾子,看不明白的前提下,当然不能先答应,万一闹出了自己控制不了的局面,不就成了挖坑自己跳么?“表姐也是大齐的乡君,应该知道,我大齐有祖制,女子不得干政。”
  唐翊君浑身一颤,强忍着眼泪:“臣妇知道,只是现下除了五公主,我也不知道该去求谁了。”因为她曾经和沈善瑜不对盘,所以京中掌权之人个个都不待见她,即便她肯涎着脸去求情,也不过是被一番折辱罢了。倒不如来沈善瑜这里,只要肯救出陈轶,哪怕是被羞辱一番也是值得的。
  自打生产之后,沈善瑜的性子便愈发的软化,再也提不起待字闺中之时的雄气了,是以现在看了唐翊君,她倒也能心平气和。见她眼睛都红了的样子,沈善瑜沉吟片刻,低声道:“表姐是喜欢上陈轶了?”
  唐翊君浑身一颤,咬着下唇静默不语。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上陈轶了,但她现在最为迫切的愿望,就是陈轶不要给陈汝培牵连进去了。陈轶有时的确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书生,又有文人迂腐的毛病,但对她却是很好的。虽然自己总是摆出一张冷脸,但他倒是不厌其烦。虽然休弃这样的举动的确让她心寒不已,但没过几日,陈家大小都获罪了,这样的事,唐翊君还不能看在眼里么?
  在出事前,陈轶就将她和香云打发得远远的,他怕是早就想好了,要和陈汝培一起面对,但又不忍让迎回来的妻子和陪了自己多年的侍妾一起受这个苦。
  念及此,唐翊君眼底泪意涌现,又不肯让沈善瑜看轻,深深地磕下去:“求五公主救救陈轶吧。”
  沈善瑜静默的看着唐翊君,这人的性子她明白,现在肯为了陈轶抛下所有的脸面来求她,仅凭这点,沈善瑜还是愿意给她几分脸面的。但父皇这次雷霆之怒,铁了心是要将谢阁老和陈汝培一起整治了,估摸着也不会这样轻易松口。
  想了想,沈善瑜看着她,轻声道:“我不一定能帮你,父皇此次动怒非常,只怕并非我能劝下来的。况且陈轶是否完全无辜,你能保证?”
  “是,我能保证。”虽然她从不对陈轶的事上心,但陈轶此人的性子温吞,是个温和人。加之这么些年就跟个透明人一样的存在,让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文郎公子生出了无尽的自卑心来。这样的陈轶,真的敢去染指朝政中心?陈阁老则不一样,陈阁老是天生的政客,阴险、狭隘……这些政客的毛病他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