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不到倦意，却又无处可去。
  空虚把我仍在街上，像个病人逃避着死亡。
  这里适合放荡，眼睛无法闭上。
  楼群那么辉煌，灯光那么明亮。
  飞来飞去，我飞来飞去，现实是个笼子。
  我像一只小鸟！”
  ……
  歌声在继续，那种酸楚又无奈的情绪涌上心头，孙亚琳强忍着仿佛随时能决堤的泪湖。飞来飞去，我飞来飞去，现实是个笼子、现实是个笼子、现实是个笼子。
  瞬时间，她觉得世界突然变窄了，她被这片大地束缚，她被这间公司束缚，她被一张无形的网束缚。她现在可以选择跳槽，但是最终肯定跳不出这个牢笼，跳不出这个世道。
  无论飞向何方，这现实都是一个笼子。
  砰！
  突然一摞资料重重地落在她的办公桌上，让到的耳鼓产生一阵轻鸣，同时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而落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尖酸的脸。
  “西南银行东林路支行这个周末在玫瑰小区搞活动，你过去跟他们一起做展业！”
  小鞋来得很快，孙春梅将公司的一叠宣传单丢到了她桌面，眼睛藏着一抹报复的快感，然后得意地转身离开。
  部门的其他人投来关注的目光，或是同情或是幸灾乐祸。她显得很是淡定与从容，默默地将那些宣传单整理好，查了一下银行那边的具体安排和活动内容。
  这个活动本是其他组的工作，但现在被孙春梅揽了过来，摆明就是故意要整她。不过她并不打算争执什么，这活动就是小半天的时间，而周末她也没有什么安排。
  何况这户外展业若是真拉到客户，自然都会算在她名下，权当是给自己加班，没准还真能拉到一个不错的客户。虽然世道有些让他无奈，但她始终相信天道酬勤。
  有了孙春梅的打岔，她反倒是平静了不少，专心整理好工作日记，将没写完的内容填写下去。渐渐西斜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办公桌面上，她沐浴在这暖阳中。
  没多会，部门开例会的时间到了。
  她感觉自己浑身松松挎挎的，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拿起本子和笔走到旁边的会议室。
  会议室就是征用一个大户室，员工在下面并排而坐，上面的领导进行即兴演讲。会议的主题都是千篇一律，无非就是要提振下经纪业务，为公司创造更大利润。
  只是股市低迷，宁州证券相对其他券商根本没有什么竞争力，只能靠打着卑微的宁州情怀拉点客户。只是这个情怀终会被利益所侵蚀，公司培养的大客户先后被西南证券挖走，高层又太多人浮于事，处境自然变得越来越艰难。
  总经理卢松江的口才很是了得，在上面脱稿能就一个问题谈上半个小时。而今天的主题颇有意思，发动大家进行反攻坚战，鼓励大家从西南证券那边挖来大客户。
  上面说着，她坐在下面听着，时而写写笔记做做样子。倒不是她对这份工作失去了激情，而是上面讲的内容她早就听出了耳茧，很多事情总是反复地在讲，多激动人心的话也会变得索然无味。
  卢松江确实是想将营业部搞好，只是他属于志大才疏的类型。为了搞定一个银行网点，他竟然几乎倾尽了营业部的资源，真不明白他是怎么爬上这个位置的。
  会议的间隙，前台的一名员工进来，将她的组长孙春梅叫走。
  “什么事，不能开完会再处理？”卢松江并不喜欢会议中途有过多的纷扰，当即就黑下脸来冲那名前台员工问道。
  那名前台员工是一个女孩，大专毕业就进了这间公司，事因她老爹在这间营业部的年度佣金贡献在前六之列，又跟公司高层有往来。她倒也不怵，解释是孙春梅的客户过来开户，需要她出去一趟。
  “什么样的客户？”卢松江是一个很现实的人，这时马上关心起客户情况。
  “应该是我老公给我介绍过来的客户，应该也就是十万左右，不然我老公应该给我打电话了！”孙春梅装着浑然不在意，只是那飞扬的眉头出卖了她。
  她今年到现在为止都没拉到一个客户，如今有客户上门，哪怕是几万的，都让她脸上有光。倒不是多在意那位客户给她带来多少佣金收入，反正她有一份不低的保底薪水。
  “十万也不少了，别让人家等久了，你快去吧！”卢松江一向是以客户为先，神色和蔼地说道。
  “梅姐，悄无声息地，又拉了大客户啊！”有人当即就是恭维道。
  “晚上我请客!”孙春梅显得很是得意，临了还瞟了孙亚琳一眼，隐隐有示威的意思。
  孙亚琳低头在本子上写写，装着没有看到这股得意劲。其实她压根就一点都不羡慕，一个一年到底才拉一二个客户的蛆虫，而且客户的资产又不高，她自己都找不到羡慕对方的理由。
  虽然在家庭背景远逊到孙春梅，但要说比业绩的话，她绝对可以甩对方八条街。
  卢松江在上面继续演讲，只是似乎没有夸夸其谈的兴致，开始询问大家对大客户的开发情况。
  仅过一会，孙春梅走了回来，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怎么回事！”卢松江对客户的事最为上心，看着她这么快回来，当即有些奇怪地询问。
  “一个过来捣蛋的！”孙春梅恨恨地说道。
  “呃！”卢松江听到这话略感失望，不过也没有说什么。证券公司也算是一个是非之地，特别现在这种操蛋行情，前段时间有个人还跑到证券公司跳楼的，这来几个人捣蛋并不算多么奇怪的事。
  后面跟进来一个年轻人听到这话，当即不满地对她数落：“你这三八怎么说话的，本公子有空跟你捣蛋？你这里不可能没有姓孙的经理，我明明看着我姐进来的，她长得花容月貌，可不是你这种丑八怪！”
  “你叫谁三八，谁是丑八怪，再满口胡言，信不信我就让保安丢你出去！”孙春梅猛地转过身子，火气当即被点燃。
  “哟！还跟我凶上了，有种你就叫保安过来呀！”年轻人很是嚣张，当即就挑衅道。
  “张拓，去叫保安，将这人给老娘赶出去！”孙春梅如同泼妇般指着年轻人的鼻子，跟着后边一个男人命令道。
  那个叫张拓的人正准备起身叫保安，打算将这闹事者轰出去，孙亚琳这时却站了起来，解释道：“卢总，不好意思！他是来找我的，我这就带他出去！”
  卢松江的眉头皱着，神色严肃，不知道是怪这年轻人无理，还是反感孙春梅有损公司形象。
  众人看着孙亚琳站起来，顿时齐齐地望向她，不免为她的处境更是担忧。
  孙亚琳迎着孙春梅那凌厉的目光，心里头也是涌起一份哀鸣。这刚刚已经得罪了一次，如今叶无尽借着她“弟弟”身份这么一闹，所有的过错最终都会转移到她身上，这接下的日子恐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姐！”
  来人自然是叶无尽，他进来找孙亚琳，只是根本不知道名字，只知道她姓孙，是市场部的。但是这边的人却给他找来了孙春梅，再问有没有长得更漂亮的孙经理，结果却是得到了孙春梅否定的答案。
  他自然不可能就此罢休，因为他亲眼看着孙亚琳走进这间大厦，而这间大厦只有这间证券公司。如今终于找到孙亚琳，他心里的高兴当即喜于言表，脆脆地打了一个招呼。
  “你闹够没有，你想怎么样！”
  孙亚琳来到叶无尽的身前，脸上带着愤懑地质问。倒不是为了接下来的处境担忧，而是对于叶无尽的纠缠感到不满，她自然不可能跟他达成什么交易，哪怕是摸摸手都不行。
  “姐，我是来道歉的!”叶无尽拿着卷在手上的资料行了一个军礼，笑嘻嘻地说道。
  “跟我来!”孙亚琳不想让事情扩大化，打算将叶无尽带出去说清楚，然后将他打发走。
  只是有人却是不干了，孙春梅抱手在胸，鼻孔冷冷地哼了一声，望着他们轻睥地道：“想走！今天这事你必须给我一个交待，我孙红梅从小还没有受过这种气！”
  “那就要多受受，省得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叶无尽对孙亚琳可以客气，但对这趾高气扬的女人却没有半点畏惧。
  何况这女人刚才确实让他生气，在外面竟然否定没有人姓孙的，若不是自己执意要闯进来，恐怕真找不到孙亚琳人了。而如今她如此咄咄逼人，他就更没有退让的道理。
  “张拓，拦住他！”孙春梅看着他又是想走，当即命令坐在后面的男子拦住他们，转而转枪口对向了孙亚琳，“孙亚琳，是你跟我道歉，还是你弟弟道歉！”
  孙亚琳眉头轻皱，这女人大概是真将叶无尽当她弟弟了，所以才揪着这事不放。
  “你神经病啊!老子千辛万苦转户过来，我还没向你领导告你，刚才差点将我这个大客户往外赶呢！”叶无尽能够这般底气十足的原因之一，他已经将账户转了过来。
  刚才他开车离开，并不是要回青水县，而是到西南证券办理转户手续。那边的市场总监听到他要转走，查核了他的佣金贡献，当即就惊慌失措，对他极为热情地进行挽留。
  叶无尽的资金确实不起眼，但是架不住他的手续费高，而且交易又极为频繁。只是任着老总端茶，总监不停地自我检讨，有点姿色的副总更是好言相劝，他仍然执意转了过来。
  只是转是转了过来了，他还轻车熟路地到前台填好了开户单子，但还需要找到孙春梅支会一声，不然谁知道他是谁拉过来的客户。但是让前台帮找人，结果却找来了孙春梅，所以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就你！还大客户，别笑掉大牙了！”孙春梅上下打量着叶无尽，穿着倒还算可以，只是她更了解孙亚琳的家庭背景，当即又是皮笑肉不笑地威胁道：“今天你不跟我道歉，你就不要怪我找你姐的不痛快了！”
  此话一出，让到不少人皱眉，这是公然的以势压人。
  叶无尽突然不走了，拉来一张椅子坐下，掷地有声地质问：“既然如此！你们这间营业部的总经理是谁，让他过来评评理！我倒要看看，我在西南证券沧江路营业部佣金贡献前20的优质客户，是不是现在就要将我往外赶？”
  他本不想跟这女人继续纠缠，但现在事情已经牵扯到孙亚琳，自然就要用另一种处理方法。他喜欢闯祸不假，性子也有些张狂，但却从不让人给他背祸。
  现在这女人要以势压人，那他就在这坐着，看对方能不能压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