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五月心中感激,唯有不停地说向他谢谢。鬼冢笑道:“钟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不论谁看到都会想要保护的,这个忙算什么?”
  两个人选了放题,任吃任喝,但半顿饭吃下来,五月发现他只是喝酒,很少吃东西,觉得有点奇怪,就问:“鬼冢桑,你这样不怕胃不好吗?”
  鬼冢说:“一直以来的坏习惯。饭可以不吃,但酒不能不喝。哈哈。”说完,又往嘴里倒了一口清酒。
  一顿饭吃到结束的时候,五月悄悄取出钱包,招手叫来服务员,轻声道:“请给我结账。”
  女孩子说:“你们这桌刚刚已经结好了。”
  五月一急:“不可能!”
  女孩子说:“哎呀,我骗你干什么。”指着鬼冢,“鬼冢先生定位的时候就已经把账结了。”
  五月望着鬼冢苦笑:“不是说好由我来请鬼冢桑吃饭的嘛?鬼冢桑却不给我买单的机会,这样不是叫我心里过不去嘛。”
  鬼冢一笑:“哦,我忘记了,哈哈。不好意思,钟桑要是心里过不去,请我去酒吧喝酒不就行了?怎么样?请我去酒吧喝一杯?”说话时,向她望了一眼,眼光似乎颇含深意。
  五月自从钟妈妈出走、七月被送人后,就养成了敏感多疑的性格,又做了两三年的服务员,更是学会了察言观色,当下被鬼冢这一眼看得心口砰砰直跳,不由得犯起难来,想要拒绝他,却又不愿意欠他人情,更不愿意给他留下一个过河拆桥又小气的印象;再加上自己难以开口拒绝人的性格作祟,一个“不”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从包里取出手机来看,时间是晚上七点三刻,并不算晚。
  第90章 22.9.28
  鬼冢把她的犹豫看在眼里,一边若无其事地自斟自饮,一边似笑非笑地和她说:“要是为难就算了,本来也算不上什么大忙,并不需要钟桑时时刻刻记在心里,你这样小心翼翼,我反而不好意思。”
  他这话一出口,五月更是无奈,只好勉为其难道:“好吧,只是酒吧这一次,一定要我买单才行。”又笑着为自己刚才的犹豫解释,“从小到大没有去酒吧喝过酒……不知道怎么形容好,那种地方,总让我觉得不自在。”
  “因为钟桑是乖孩子嘛,乖孩子是不会去酒吧这种地方混的,告诉你个秘密,我可是坏人哦。”
  五月对他的脸凝视几秒钟,忽然扑哧一乐:“鬼冢桑真会开玩笑,真正的坏人,才不会当面警告人家,告诉别人自己是坏人呢。”
  “那么,你看我是好人喽?”鬼冢一笑,伸手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说:“在上海这种地方,像钟桑这样单纯的女孩子已经不多见了。单纯的女孩子,人人都喜欢。不过,安心好了,那间是我常去的酒吧,经常约朋友去那里喝杯酒的。”
  酒吧也在虹梅路上,距刚才吃饭的日料店并不远,步行三五分钟就到了。鬼冢果然像是这里的熟客,进去后和酒保开了两句玩笑,点了两杯鸡尾酒。酒保手脚麻利地和旁边的客人搭话,一边手麻脚利地调了两杯酒出来,分别往二人面前轻轻一放。玻璃酒杯里的液体浓稠,鲜红如血,五月望之生畏,心里颇有点不安,把酒杯往鬼冢面前推了推,说:“不好意思,我喝不来这个,如果可以的话,请帮我点一杯橙汁。”
  “橙汁那种是哄小孩子的玩意儿,到酒吧里来喝那个?”鬼冢把鸡尾酒往嘴里一倒,一口喝下大半杯:“不用怕,这个叫血腥玛丽,颜色看着吓人,其实只是加了番茄汁而已。””
  五月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对不起哎,对这个真没兴趣,可以申请换一样吗?”
  鬼冢无可奈何地笑:“好吧,算了算了,忘了钟桑是乖孩子了。啤酒总行吧?”看五月点头首肯,冲酒保打了个响指,重新要了一杯麒麟生啤。他一杯半血腥玛丽端起来,两口喝光,显然这两杯的量不够,又给自己追加了一杯纯威士忌。
  五月自认为在魔都的这几年见了不少世面,但唯独酒吧这种地方呆不惯。这间酒吧建在一栋大厦的地下室内,屋子的布局像是一座迷宫,墙面上到处都是涂鸦。音乐太吵,人声嘈杂,到处挤满了汗津津的人们。各个昏暗角落里都有男女拥在一起贴面说话。无一例外的,女人们衣着各种暴露,男人们的目光各种放肆。
  五月坐在吧台上,这里一排幽暗蜡烛,没有多余的刺眼灯光,但她却浑身不自在,不敢放松下来,只盼望着一脸慵懒,眼神微微有些迷离的鬼冢快点喝完,好买单走人。几口生啤慢慢喝下去,悄悄再看手机,时间已经到了八点二十。
  八点半整,七月来电,她和鬼冢说了一声,拿上手机去洗手间接七月的电话。七月的一件衣服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打电话来问她,她回想一下,在电话里指挥七月找到衣服以后,又追问:“晚饭准时吃了吗?昨天给你煲好的竹荪鸡汤喝了吗?饭碗丢在水槽里等我回来洗,你去看你的书好了。我十点以前应该可以回去,你不用等我。对了,明早想吃什么?要中式的还是西式的?”
  直到七月听得打了哈欠,她这才挂断电话,从洗手间出去。鬼冢呷着威士忌,一边笑着问她:“去向恋人申请推迟门禁时间了?”
  五月好笑,摊手扮了个鬼脸:“恋人现在还没有。”
  “总感觉五月酱有了恋人,这口几乎听不出口音的纯正日语,就是从恋人那里学到的……我认识几个酒吧女孩子,因为交了日本男友,日语比我公司里那些所谓的名校生说得还好。所以,以为钟桑也是。”说完,又礼貌道歉,“不好意思,可能这样说有些冒昧。”
  “那我就当这是鬼冢桑在简介夸我好了。”五月抿嘴笑,“其实刚刚是和妹妹打电话来着,她也在上海,和我住在一起。”
  “上次相亲没成功?”
  没想到他还记着去年的一句玩笑话,五月一乐,说:“没有成功。”
  鬼冢举杯:“再接再厉。”
  五月端起生啤和他碰杯:“好的,谢谢鼓励。再接再厉就是。”
  两口生啤喝下去,半分钟过后,眼皮渐渐发沉,开始控制不住地发笑。她心里奇怪:“几口啤酒而已,度数又不是很高,怎么也醉了,真是丢脸。”
  人喝醉后的反应各不相同,有的会胡言乱语,乱耍酒疯;有的爱哭,然后趁机大发唠叨,诉说委屈伤心事。五月一旦醉酒,话不说一句,只爱发笑,而且停不下来。她头脑还有几分残存的理智,觉得这个样子在鬼冢面前太丢人,可又控制不住自己。而眼前,鬼冢的脸渐渐凑近,近到已经能闻出他呼吸中带出来的酒精味道。
  鬼冢的手伸过来,大拇指在她的脸庞上轻轻抚了一抚,动作极尽轻柔,语调很是暧昧:“原来钟桑是醉酒后就要笑的那种类型啊?真是可爱啊……如我所料……钟桑,你怎么可以这样合我心意?嗯?”
  五月悄悄伸手从包里摸出手机,死死攥在手里,另一只手去推他停留在自己脸庞上的手,笑嘻嘻道:“酒喝太多,想去一下洗手间……请,请等等我……”
  鬼冢说:“这里环境太差,不如我带你去一个安静点的地方?”
  五月依旧嘻嘻笑着,猛地从高脚椅上蹦下来,差点没摔个马趴。鬼冢赶紧下来扶她,被她一把甩开,大声喊:“你走开,我要去洗手间——”
  周围太吵,除了鬼冢,其实没人听到她的话,但鬼冢却不敢继续用力,终于还是松开了她的手,由着她跌跌撞撞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途中她和几个人迎面撞上,被翻了几个或大或小的白眼,听了几声不耐烦的“啧”,最后撞上的一个人的面相看着和善得很,她伸手去抓人家的手臂,张了张嘴,一个“我”字还没说出来,就被那人毫不客气地推搡了一把,她踉跄一步,差点摔倒在地,重新站稳后,先不说话,反而嘻嘻嘻地笑了几声。那人一脸厌恶地看着她,对身边的同伴说:“吓人哦,竟然来抓我,脑子有毛病的,大概药嗑多了。”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她无奈,只好继续笑着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短短的一段路,似乎走了很久才到,等看到洗手间门上的那个红色高跟鞋的标志时,她的腿已经软到无法直立。伸手推一下门,没打开,就带动整个身体往上撞,门被她撞开一条缝,但也仅仅只是一条缝。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开门的力气都没有了,心里急得要哭,嘴里却还是不停地笑。
  又等了一等,直到后面有人也来上洗手间,趴在门上的她这才顺势扎进了洗手间内,才进去,就溜着墙软软坐倒在地,把脑袋往墙上狠狠一撞,“咚”的一声闷响之后,一阵钝痛,睡意也随之消退几分。哆哆嗦嗦地输入手机屏保密码,调出手机通讯录。
  本想打给七月或吕课长,但手指不受控制,没有了准头,在屏幕上自下而上重重划了一下。她通讯录上的联系人寥寥无几,加上津九的新同事们也不过十数人而已,所以一下子就滑到最底处。
  通讯录上最后一个联系人的姓名仅一个字母,名为s。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挑选联系人了,嘻嘻笑着,手指头无力地落在了s上面。
  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过去,电话屏幕上的通话秒数显示s已经接听了她的电话。一秒过去,两秒过去,三秒过去。这个时候,她已经连免提键在哪里都看不清了。
  七八秒钟过后,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把手机慢慢捧起来,用下巴固定在肩膀与墙壁之间,对着话筒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话:“求你,救我……我,我在酒吧,虹梅路的……一期一会……”含糊说了半天,听到s在电话那头命令她冷静,叫她好好说话,她用力咬了一下舌头,痛得吸了一大口冷气,秃噜着舌头,终于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和鬼冢,鬼冢真司在一起……”
  模糊中突然意识到s是日本人,而自己刚才说的是中文,不确定s有没有完全理解自己的话,想要用日语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可惜睡意太猛,眼皮太沉,脑袋太重,再也无法转动脑筋,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紧接着,手机从肩膀上滑落在地。她坐在地上,背靠着墙,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似乎还做了个不赖的梦。
  ===============================================================================小满跟着月唤及凤楼走了许多的路,经过好几重院落,走过好几条抄手游廊,各处院落之间,均有抄手游廊连接,走完一条,还有一条。又见各处梁柱门窗及檐口椽头皆是油漆彩画,各处都是一样的青瓦白墙;路上遇着的人,不论男女老少,都一般的躬身行礼,恭恭敬敬唤一声“五爷,三姨娘”。
  第91章 22.9.28
  小满今天一身做客的银红色新衣衫,衣料是她姐姐霜降特特留给她的,原是凤楼送到钟家去的礼物,衣料华贵并不逊月唤,颜色甚至比月唤身上的还要艳上几分。这一身衣衫又是她亲手所做,裁剪缝制,一针一线,无不用心。来时她在镜前左照右照,衣衫的袍身腰袖,无不合身适体,将自己衬得自己面目如画,娇美动人。
  此刻进了温府,才发觉竟然温家上上下下,连使唤丫头都少有穿大红大绿艳色衣衫者。这一比较之下,立时就觉着身上的这一身银红色又村又俗,把自己衬成了个头一回进城的乡下村姑,心里不免有些自惭形秽起来,生恐人家盯着她的新衣细看,遂紧紧拉住月唤的衣袖,与月唤走在一处。离得凤楼近了,此刻再看向他,更觉他眉目深邃,异样的英俊风流,怕被月唤看出端倪,不敢死盯着凤楼看,一颗心却砰砰跳个不住,一刻也平复不下来。
  到得老太太处,凤楼略说了几句闲话,即被温老爷遣人来请了去。月唤领着小满向老太太行了礼后,笑道:“老太太,我今天带了一个妹妹来作伴呢。”
  香梨笑道:“哎呦,也是个美人儿。咱们老太太最爱你这样的,快到老太太身边来说话。”把自己的绣凳让出来,拉着小满,叫她坐在老太太身侧。小满坐是坐过去了,却满面羞涩,垂首不语。
  老太太问月唤:“我上回好像听老五说过,你原是家中幺女,怎么多了个妹妹出来?既有妹子,为何到今天才舍得带来给我瞧?”拉过小满的手,将她的脸细看了一看,转头与诸人笑道,“小灯镇那处地儿风水好,出美人儿。我当咱们月唤已是十分的标致了,没想到她妹妹也不比她差。你们爹娘生养了这样两个女孩儿出来,可真是好福气。”
  月唤正要搭话,小满抿嘴而笑,已抢先答道:“回老太太的话,我不姓钟,我姓龙,我家姐姐嫁与了钟家大哥,两家是姻亲;我自懂事时起,就在钟家长大,从小与月唤姐姐同吃同住,十分要好,几乎没有分开过……今年月唤姐嫁了人,撇下我一人,我日思夜想,十分挂念她……这回便跟了她过来小住几日。”
  老太太笑道:“这我倒有些听不懂了,你姐姐嫁与月唤大哥,两家成了姻亲……你却为何自小吃住在钟家?你家爹娘也愿意么?”
  小满眼圈儿一红,垂首道:“这事说来话长……”
  这桩事情,要从十几年前说起了。小满爹与月唤爹原是拜把子兄弟,钟家住在小灯镇北,龙家住在小灯镇南,这两家人,不论什么事情,都是相帮相济,虽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要亲上几分。
  有一年,官府修建河渠,小满爹与月唤爹被征为民夫,二人离家数日,从秋汛过后一直修到立冬之时,眼见将要完工之时,忽然一日,修好的堤坝塌陷,正在堤上干活的数百民夫被大浪冲走无数,小满爹和月唤爹也在其中。小满爹会水,月唤爹却是旱鸭子。
  小满爹拼了全身力气,将月唤爹死死拉住,游水送到河岸边。月唤爹得救,他自己却因为力尽,全身冻得失去知觉,无力上岸,终被河水卷走,到头来,连尸首都未寻到。自那以后,每年到结义兄弟的忌日,月唤爹必要跑百十里路,去那河边哭上一场,烧上月唤娘亲手折的纸钱一堆。
  月唤爹的一条命全是结义兄弟给的,结义兄弟不在了,他一个人就养活了钟龙两家人。小满爹死时,小满尚未满五岁,小满娘大病一场,霜降和腊八年幼,家中尚有田地要种,小满无人看管,钟家便将小满接来,养在家里。
  小满十岁那年,娘又死了。霜降守孝满三年,恰好到了十七八岁,便嫁与月唤大哥做了媳妇。其实月唤大哥看中的六娘子的娘家侄女儿,初初并不愿娶霜降为妻,被他爹打骂痛诉一顿后,无奈屈从了。霜降性子厉害,一个不顺心便要哭天喊地,两口子每每吵闹,月唤爹便要拿棍子绳子去打自家儿子,月唤大嫂再怎么无理取闹,钟家两公婆也忍着让着,日子将就过着。月唤爹别说忍让,便是儿媳要他的一条老命,他也得给,谁让人家爹是救命恩人呢。
  小满的哥哥腊八腿有残疾,加上家徒四壁,年过二十却娶不上媳妇,也还是月唤爹带上两个儿子种田外加做帮工,闲时给人看风水,存下银钱,给他风风光光地娶了一个模样儿还过得去的老婆。
  待到腊八两口子生养了小娃娃后,小满即被他哥嫂接回龙家带小娃娃去了。因霜降三天两头地替兄弟哭穷,钟家就时不时地送些银钱去给腊八养小孩子。这也是月唤家有田地许多,一家子人一年忙到头,却始终过不上富裕日子的缘由。
  小满自不会把家长里短、霜降在钟家称王称霸的事情都细说出来,只把钟龙两家的交好的这一番缘由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一屋子的人都已听得唏嘘不已,温家老太太更是流了两行老泪出来,说:“你兄妹三人父母早丧,都是苦命孩子,但能有钟家一家子人的援手接济,却又是你们的好命了。当真是,比那戏文还要感人肺腑……”
  小满却不爱听这话。从前钟家的四邻八舍也好,龙家的左邻右舍也好,诸人无不这样说,说什么钟家人忒仁善老实有良心,说要不是钟家人,她龙家三兄妹还不知道会落到什么田地云云。
  所以小满每一听到这些话,心里便要冷笑几声:若不是她爹为了救结义兄弟,自家先逃了命,要人家援手接济的,还不定是谁家呢。心里这般想着,嘴上说道:“谁说不是呢。我是把钟家大伯当做自己的爹爹,将月唤姐当成自己亲姐姐看待的……可惜如今却是连见姐姐一面都不容易。”
  老太太心善,对她怜惜不已,因道:“你想你姐姐,来便是了。我年纪大了,爱热闹,你和你姐姐两个都来陪我说说话,我老人家心里也高兴。”将小满左看右看,又笑道,“你以后就别回去了,留在咱们家,给我老太太作伴得了。”
  小满几乎要跳起来,两眼发亮,紧握住老太太的手:“那我可就把老太太的话当真了!”
  老太太笑道:“乖孩子,我老太太不会诓你。”
  月唤见小满得了老太太的欢心,自然也替她高兴。
  从老太太处请安毕,小满自跟了月唤回去。路上头,悄悄抬手,将头上老太太为她簪上的一枚金钗摸了又摸,钗头上有一颗龙眼核般大小的珠子,极是稀罕。她不用看也知道,珠子在月光的映照下必定有着言语难以描述的亮丽光华。
  小满对这金钗摸了又摸,心内喜悦万分,与月唤商量道:“月唤姐,我这一回便住到下月,下月大伯过生日,我同你一起回家去。我嫂子即便生气,我也有话回她。”
  月唤无可无不可,道:“也好。”忽然又想起一事,道,“他们待你还是那样?”
  一提起腊八两口子,小满就来气,冷笑道:“带大一个,又生一个。一年一个,一个接一个。我这几年,什么事情都不做,净跟小娃娃的尿布打交道了,跟我上辈子欠他家的一样。”说着就红了眼圈,“没有父母,我在自家反倒像是做客,话不敢多说一句,动不动还要看他两个的冷脸……反而是在你家自在得多,说话吃饭,都不受拘束。可惜你嫁了人,出了门子,我嫂子就更加不愿让我去你家走动啦。”
  月唤为她难过,柔声道:“你哥嫂人都不坏,就是心眼小了些。待你将来嫁了人,离了他们就好了。”
  小满又抬手触了触头上金钗。金钗沉甸甸的,但觉心里安定了些,笑道:“瞧我,好不容易跟了你来,心里高兴都来不及,净说这些丧气话干什么。”
  行至花园里的荷花池旁边时,月唤见前头的鹅卵石小径的尽头立着一人,那人斜倚着一株银杏树,正百无聊赖地抬头看天。月唤噗嗤一乐,脚步更轻,快步向他走去,李大娘也笑道:“真是……又巴巴地在这里截人。”
  小满自见了他的身影时,心底悄悄就是一喜,正要上前去唤他一声姐夫时,手已被李大娘拉住。李大娘笑道:“五爷等在这里,怕是有话要与姨娘说,咱们跟在后面一同走,叫他们说话去。”
  凤楼看月唤过去,笑道:“怎么话说了这么久,等你这半天。”按着他一贯做派,即刻便要上来拉小手的,转眼见小满笑吟吟地跟在后头不远处,遂无奈作罢。
  月唤笑着睨他:“谁要你等着了?”说话时,恰好一阵风吹过,发丝拂面,月唤觉得有点痒,嘟起嘴唇,“呼”地一下,把发丝重又吹走。凤楼便看着她笑。
  落日西沉,月出东山,黄昏的余晖下,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细。月唤抬脚去踩凤楼的影子,凤楼啧了一声,屈指去弹的她的额头,弹了两下,手落下时,已将她的一条纤细手腕子攥在了手中。
  小满远远跟在后头,看这一对少年夫妻旁若无人地执手而语,情致缠绵,人渐渐的便有些痴了。心道,若是将来某一日,我若能叫他也这样待我,和我这样说话,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我,就是死,也值了。
  第92章 22.9.28
  因为有小满在,月唤不愿在人前与他这般亲近,悄悄啐他,抬手往他胳膊上用力一拧。凤楼倒吸一口凉气,伸手便去搔她痒痒。她最怕这一招,凤楼的手还没到,她就觉得已经痒到心里头去了,一面咯咯发笑,护住腰窝,一面抬手往天上一指,张口叫道:“急急如律令,定!”
  凤楼身形登时定住,一动也不再动,口中惨呼:“仙姑饶命!小生知错,小生再也不敢放肆了,求仙姑快些解了小生身上的咒语!”
  月唤怕这咒语还不牢靠,朝天竖起手指,又叫:“定定定!”
  凤楼保持着伸手去搔她痒痒的姿势,哀求道:“仙姑——仙姑——”
  月唤仰头,用眼梢的一点白斜视他:“啊哟,胡乱叫什么?谁是你仙姑?”
  凤楼定睛仔细一瞅:“罪过罪过,是小生莽撞了,一时不察,竟致误认,把个小小仙女错看成了仙姑。”遂改口道,“求小仙女、小仙子饶命,小生知错还不成么……”
  月唤柳眉倒竖,一双眼圆睁着使劲瞪住他:“本仙子问你,本仙子发怒,你怕不怕?你怕不怕?哼,惹恼了本仙子,一个葫芦把你给收了去,把你变作一株花木,种在深山老林,叫你一辈子不得动一步!”
  凤楼大为害怕,求饶道:“求小仙子、求小仙子发发善心,莫要收了小生去。实不相瞒,小生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的人都靠着小生养活……旁人倒也罢了,只是家中有个二千金,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