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她刚要说话,就见自家姑娘居然趁着那些婆子和自己说话,提起裙子就往外跑。
  麝月嘴角抽了抽,原本“我家姑娘打算在院前看看月亮”被尽数吞了进去,只好笑道:“我这一会有事,想来得回家一趟。”
  说完了,她将那坛子酒放在案上,笑道:“几位妈妈辛苦了,夜里凉,不如吃些酒。”
  几位婆子皆谢过,不住说着礼重了。
  麝月心中是崩溃的。
  不,这礼太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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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一开始就算好了吧,根本就不是姑娘说的只在院前看看。”麝月叹气。
  所以为什么她今天要熬夜呢,麝月含泪,如果是袭人,肯定能成功劝服姑娘,如果是晴雯,直接就不会答应姑娘,如果是问梅,姑娘就根本不会找她同行。
  麝月忽然觉得会跟着姑娘胡闹的是自己,其实就是姑娘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
  而且,看着姑娘领着自己,了若指掌一般绕过了巡夜的人还有上夜的婆子,一路过来,连人都没有遇到,麝月只觉得头大如斗。
  看来还计划很久了啊喂!
  此时各院的门已经关了,趁着明亮的月色,贾瑛带着麝月在夹道绕着,不一会就到了花园子里,绕过两条小径,眼前豁然开朗。
  只看到眼前的景色,麝月一时间竟然忘了言语,更忘了追究。
  林立的太湖石边是一大片的花地,白的反射出玉一样质地的光,红色的瑰丽如血,在月光下漂亮得让人窒息,空气中隐隐还有桂花甜蜜的暗香浮动。
  贾瑛笑道:“在这个府里这么多年,春夏秋冬都见过,却没见过夜里的样子,岂不可惜?”
  麝月心里明白,三更时分跑出来,即使还在府里,根本是不应该的。却还是被对方笑意感染,见贾瑛在月下犹然明粹有神的双目,下意识里点了点头。
  正是月圆之夜,天空一片疏朗的深蓝色,半点星子也无,四下里阒静无声。
  幸好风不大,贾瑛手里提着一盏未点亮的绣灯,麝月抱着那件披风,看着一地如水月光,交横树影花香,贾瑛深吸了一口气,清新的带着凉意的空气便盈了满怀。
  她看着玉盘一般的圆月,一时间诗兴大发,忍不住低声道:
  “床前明月光,李白睡的香。”
  麝月:“……”姑娘,请你考虑一下我这个名字里有“月”字的感受。
  恰在这时,一边传来了一阵轻笑,贾瑛皱眉,将麝月推到了一边的假山下,看到小丫鬟一脸担忧,安慰冲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管怎样都不要出来。
  贾瑛心里是不大怕的,她敢这样做,自然有许多种应急的方案。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一片黢黑中,先是一只暗纹墨缎长靴迈出来。
  贾瑛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往自己身边的假山后躲了躲。
  小厮是不可能穿这样的鞋子的。
  那人一步步走到了月下,轻裘宝带,轩然霞举。
  贾瑛愣了片刻,怔道:“穆叔叔?”
  穆莳:“……”
  第67章 袭胸吧
  即使是a cup也是欧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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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著名文学家苏轼, 为了纪念与好基友同样失眠,还来了个月下相会, 说过一句话叫: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划掉】翻译过来就是, 但是没有像我们这么二的闲人。【划掉】
  贾瑛觉得,她现在就挺二的。
  不得不说,知道来人是穆莳的时候, 她心里还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贾瑛好奇道。
  穆莳笑道:“我还奇怪呢,倒是你先问起我来了?我听善端说这里种了不少番柿,想要看看,只是白日里未免冲撞,不好过来, 只好在他院里留宿。没料到……”
  他意思直接得很,既然都是不按规矩来的, 大家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
  贾瑛下意识四处看了看, 穆莳当即打消了她的担忧:“放心吧,只有我一个人过来了。”
  贾瑛这才全放下心来,随口道:“你现在来看也迟了,花期早过了, 连果子都没了。”
  穆莳口中的番柿就是西红柿,只是在这个世界里一直都作观赏作用, 贾瑛偷偷遣人摘了让问梅的母亲帮忙做了西红柿炒蛋, 结果不小心给厨房的人端到了贾赦的桌上,正好逢着临安伯在,贾赦只觉得味道古怪, 倒是临安伯这个老头,非常善于接受新兴事物,一口就没能忘。
  又再次误打误撞上临安伯的胃口,对于吃了侄女的菜,对方还提供了糖渍和打汤等各种做法,贾赦心中叹服不已,一挥手,在花园子里又多种了一些西红柿。
  幸而这种酸酸甜甜的红色蔬果,在这个时代喜欢的人不多,临安伯那样的绝对是个大意外,是以花园里种的,只给人观赏,赏完了,一大半都进了贾瑛的肚子。
  穆莳听着,竟然也半点都不意外,只沉目打量她,目光移到她带着的通灵玉上,表情一点点严肃起来。
  陈文道的话肯定不会错了,在刑部那些老家伙身体和心理多重压迫逼问下,他自然是不敢说假话的。
  几年前,穆莳为了躲皇后娘娘的逼婚,一路跑去了扬州,皇帝倒是觉得,先成一番事业再说,大丈夫何患无妻呢,是以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知道他去了扬州。
  谁料到恩科泄题案爆出来,多方探查之下,皇帝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陈文道的尾巴。没料到陈文道小小年纪,竟然敢养着一群叫“暗卫”的私兵死士,这群死士都是以流浪孤儿组成,陈文道五岁的时候就将他们以小厮的名义养着,还专门找了江湖人来教这群死士,什么武功自然没学到,都是那些所谓江湖人士骗陈文道的,倒是小偷小摸的本事教了不少。
  就这样,居然还真的让他们给偷到了题。
  查到这里,皇帝以及诸位大臣看陈文道他爷爷齐国公的目光,都像是在看死人了。
  仿佛在逗我笑。——来自皇帝客户端
  皇帝心说,这样的小鱼小虾,居然能折腾这么大的风浪,找钦差抓,估计齐国公扛不住,结果正好得到消息陈文道跑去扬州了,皇帝一拍大腿,外甥不就在扬州吗,而且两个人都在,这个人头就给外甥增资历了。
  穆莳抓到陈文道之事,前文已述,此处不表。
  回京后,穆莳操心贾珠不要被牵扯进去,只好继续跟进这个案子。
  这个世界是一个叫《红楼梦》的书这件事,穆莳这个脑子有洞的人可以安然接受了,不代表其他人能理解,那些刑部的人只以为他胡诌,自然有更重的逼供加上来,时间久了,连陈文道都几乎觉得,自己其实只是一个穿越者。
  他其实并没有什么可以证明《红楼梦》这本书,全神京都知道,他这个齐国公的次孙,小小年纪就轻薄侍女,被父亲吊起来打的事情。
  刑部各位官员对于他说自己知道荣国府姑娘们的闺名,都鄙夷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这么好色,荣国府又是出了名的人多嘴杂,上上下下四百号人,知道几个姑娘的名字有什么困难的,又不是知道闺名就必须嫁人的奇葩地方。
  而且还造状元夫人的谣。刑部尚书和谢沉老师是同年进士,交情不浅,对谢沉更是喜欢,见陈文道说什么贾家大姑娘会成为贵妃,气血上涌,更加确定了陈文道是想拉人下水,这种话是敢乱编的?是想造谣说皇帝会霸占臣妻吗,这话让皇帝知道了,只怕他们的人头都保不住。
  刑部尚书咬牙躬身道:“这种胡话,还请小王爷看在贾珠公子的面子上,放过不载吧。”
  穆莳自然也求之不得:“这人癔症不浅,不过来自未来却是个突破口,且多问一些,我整理出来。”
  一个为着谢沉,一个为了贾珠,两人一拍即合,将关于荣国府的部分也不全写,删删减减,更偏重未来的事情,什么“八国联军”,“工业革命”,“杂交水稻”,“坦克飞机”全部记载了一气。
  皇帝得到穆莳的折子,也忍不住深思起来。
  齐国府和荣国府有仇不成?这栽赃也太拙劣了点吧。
  不过让他更加兴奋的是,从陈文道那里问出的关于未来的东西。
  这个陈文道所说的着实匪夷所思,只是其中体系严谨,只要随意问了,就能得出,没有任何冲突,显然是真的。
  皇帝也不觉得陈文道有这个智商臆造出这么宏达完整的世界观。
  有些方面只要你问得深了,就能看出这个人知道的不过皮毛,非常粗浅。
  同样的,皇帝对于陈文道口中所谓的“强国”没有任何兴趣。
  治大国如烹小鲜,他们的国家地大物阜,只要维持稳定,风调雨顺,就没有很大的问题。反倒是陈文道口中的扩张殖民,则会将国家带向另外一个不可预计的方向。
  不想留名千古的皇帝不是好皇帝。
  当然,皇帝也不全面否定陈文道的东西,这小子还能说出什么火柴这些小东西的制作成分,而且因为立足未来,不可避免的视野极广,大概方向还能参考一番。
  是以这几年,齐国公一直在找自己心爱的神童孙子,却不知道陈文道已经被皇帝给软禁了,有专设的人一点点将他脑内的储备敲出来。
  陈文道自然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个叫《红楼梦》的书,只有穆莳信了大半。
  他比其他人要知道的其实多得多,在回京路上,他已经通过各种方式旁敲侧击过陈文道了。
  穆莳看着贾瑛挂着的通灵宝玉,虽然信了,却还是不大能接受。
  所以说,整个世界都是为面前这个小姑娘而存在的,而且还是因为她和自己表妹之间还泪报恩。
  越想越觉得奇怪啊!
  报恩什么的,明明只适合白蛇传这样的爱情故事吧。
  隐隐觉得有什么谜之大门将要打开,穆莳凭借直觉猛的按上了门,不再深想。
  只是,陈文道口中那本书的内容,为什么和现实还有这么多差别?
  那些区别有什么?贾珠贾敏没有死,所谓的贵妃成了状元夫人,贾敬一直在城外炼丹直到用丹而死等等……还有一个最大的偏差,贾宝玉其实是个女孩子。
  穆莳猛的想起当初贾瑛笑着问自己,能不能找到怀表上那个金发天使。
  那时候,正好贾敬就在那个观中。
  当初太子谋反,自己去救贾瑛的时候,也是她还有元春谢沉三个人在一块。
  贾敏是与她上辈子就缘定的表妹的母亲。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有面前这个人在。
  如果真的是《红楼梦》这本书,她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一切都围着她转倒也不无可能。
  只是……
  穆莳看着贾瑛,对方已经不是多年前还需要自己弯下身说话的小孩子了,只是性格还是这么无法无天,大晚上居然也敢跑出来。
  他忽然笑起来:“我有些话想同你说说。”
  贾瑛一愣,方才点头:“你说罢。”
  穆莳扬眉,意有所指道:“你的小丫鬟在这里没事吗?”
  贾瑛见他一贯的从容淡然全数褪去,总是挂着的漫不经心笑意也消失了,心里蓦地紧张起来。
  她想了半刻,还是转到一边麝月面前,认真道:“我有要事相谈,麝月你在这等等,如果冷了,便将披风盖上。”说着,拉出假山上的一片藤蔓下来笼住了,自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也是她先前准备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