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于是,他开始满世界寻找自己的姐姐,哪儿都去过了,可却没能找到一点儿她的踪迹,她好似从这个世界消失了般。
  然而,他没有放弃。
  因为他知道,她一定藏在了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
  这个念头让他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城市,甚至在每个地方都发布了巨额的悬赏告示,然而这并没有人给他带来一星半点儿的消息,反而带来了更多的追杀与危险。
  然而,那些人最后都死在了他手中,死相凄惨,尸体被引过来的丧尸分食,半点儿也没有浪费。
  就这样,他找了大半年,那时朱雀基地首领穆灼的死瞒不住终于闹得人尽皆知,不知道出于什么,他顺着风声找到了那片海域。
  也终于,找到了她。
  ……
  再次站在那栋高耸的尖塔下,他抱着失去意识的陈汝心回到了地下研究室。
  那通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好似他才刚离开不久。
  先前那个研究室已经因为他突然失控的力量摧毁,已经变成一堆废墟。
  抱着陈汝心,陈伶劭来到一个曾经是他噩梦的实验室。
  这个实验室,是他最初接受rfd样本的地方,以至于即便不记得过去,仍旧十分排斥这个地方。
  就像他分明不记得过去,却本能地厌恶车子一类的交通工具,哪怕距离再远,都是徒步走。因为那个时候,他便是这样被人绑在车里,带到了这个实验室。
  此时的陈伶劭沉默地将怀里的陈汝心放在一边的手术台上,从一旁的柜子里拿过未拆封的白大褂换上,戴上一次性手套,取出手术工具和托盘,指尖他拿过剪刀,替她将身上早已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剪掉,一点一点丢到垃圾桶里。
  然后拿了干净的帕子沾了水,替她清理身上的污垢和伤口。
  她本就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此时身上更是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若不是还能感觉到她体内晶核那微弱的能量,陈伶劭也会以为她已经不在了。
  等将她身上清理好,陈伶劭将手套摘下丢掉,将托盘上的东处理了下,便将其搁在一旁。
  全程,陈伶劭都保持着一种压抑的沉默,只是在看到陈汝心身上的伤口时,那双浅灰色的眸子才有了些许波动,但很快又是一片死寂的灰。
  他沉默着,脸上看不出一丝作为人类的情绪,只是在手抚上她脸颊的时候,眼底闪过隐隐的痛苦和不舍,那是一种绝望的悲哀。
  可这些不能影响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陈伶劭抚摸着她的脸颊,修长的指尖从她眉心鼻梁嘴唇上一一滑过,眼底带着不舍和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
  终于,好似下定了决心一般,陈伶劭从自己空间拿出一个锦盒,打开。
  锦盒内一枚样式古朴的玉玦静静地躺在了那儿,他将其拿在手上,好似想起了什么,眼底漾着一抹温柔。
  这是他先前一直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只是怕再次丢失、损坏,便收好放在了空间里。而今……陈伶劭将它戴在她的脖子上,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动作一顿,又收了回来。
  “……算了,就这样吧。”他薄唇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我又何必再招你恶心呢……”
  再次收起那枚玉玦,陈伶劭深吸了口气,转身走到在某个装置前按下一组代码,当最后一个字符输入,瞬间整个实验室发生了变化。
  一个巨大的培育装置出现在实验室中央,那是由特殊的钢化玻璃制成的圆柱形装置。这个装置本来是用来培养他的克隆体的,后来因为那个女研究员的关系,那项实验没有再继续,而这个装置也顺势留了下来,现在刚好用得上。
  这个末世太危险,特别是对于她来说,所以必须让她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才行,否则又会受伤。那时候他不在了,又该谁来保护她呢……
  从空间拿出一堆颜色纯净透亮的晶核,将它们全部放入转换接口上,随着那些晶核一点一点被碾碎,融入特殊溶液中,那透明的钢化玻璃渐渐变成了深蓝色,那是一种纯净而浓郁的深蓝,像小时候所看见的天空的颜色。
  溶液完全融合完毕已经是三天后。
  陈伶劭走向升降台,拿出一只针剂,掰断,将里面的液体倒入那溶液里。
  他浅灰色的瞳孔映着这深蓝,显得那双眸子更加地晦暗无光。
  当一切做好后,陈伶劭从升降台下来,走到陈汝心的身边。
  陈伶劭低下头,用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眉心相碰,说不出的亲密,却带着无法言喻的绝望和悲哀。
  “姐姐,我爱你,做梦都期盼着你能喜欢我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好了,那样我也能死而无憾了……”他的嗓音嘶哑,强制忍耐着心脏传来的不适。他深吸了口气,情绪好似稍微平静了些,面上也恢复了初时的冷淡,只见他将不着寸缕的陈汝心打横抱起,走向升降台。
  在升降台停顿了好一会儿,陈伶劭才将怀里的人儿轻轻放入那深蓝的溶液中,看着她被那些溶液包裹,没有产生强烈的不适,这才按下封闭的开关。
  等她醒来后,自然可以自行破开钢化玻璃自己出来。
  走下升降台,陈伶劭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叠整齐放好,然后去休息室换了一套衣服,身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好似一个郑重的仪式般。
  临走前,陈伶劭朝那个圆柱形装置走去,看到她闭眼睡颜安详的模样,好似安心了般。手隔着钢化玻璃轻抚着她的脸颊,“从今往后,这个世界再没有人能够伤你半分……你也不会再记得我,这样你会不会过得好点呢?”
  他的嗓音很平静,好似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事,说完后转身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而他身后的实验室,在他踏出的那一刻,自动关闭了进出口,成了一个封闭的绝对安全的堡垒。
  外面的世界依旧漫天黄沙,昏暗的天色分不清是早晨还是晚上,让人有种时间颠倒的错觉。只是让人意外的是,温度开始骤降,好似要将末世以来带给这片大地的热气全部赶走。
  风越来越冷了,他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步子不紧不慢地朝前方走去。
  再过些时日,怕是这天要下雪了……
  第47章
  陈伶劭不知道走了多久,整个人好似失了魂般,越走越慢,知道再也无法走动。
  他终于停了下来,也不打算再走了。
  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了曾经来过的地方。
  那颗巨大的变异合欢树依然枝繁叶茂地盛开着,叶间依稀可见与树叶颜色融为一体的米粒大小的花苞。
  要开花了吗?
  陈伶劭讶异自己居然很认真地想着这个问题,他释然地笑了笑,他的感知变得越来越迟钝了,这回是真的不行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今晚。
  身体感觉累极了,陈伶劭缓慢地朝树下走去,在巨大的树根上坐下,背靠着身后的树干。
  他轻闭双眼,打算先小憩一会儿。
  耳边有风的声音,叶子相互磨蹭发出“唦唦唦”的声响,竟让他感到了片刻的安宁。记忆竟一下子回想起当初便是在这里与变成丧尸后的姐姐定情,如今居然冥冥中自己又回到了这个地方,算不算一种因果轮回呢?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他从自己的空间内拿出一个锦盒,将那枚玉玦重新戴在脖子上,感受到玉温凉的触感,他突然看向前方某处。
  “既然来了,怎么还躲着不愿见?”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不敢不从,话音落下之后,有两人从小灌木丛中走了出来。
  他们身上穿着苍云基地的制服,正是宋晓杰和周锦容俩人。
  “……林医生,请跟我们回基地吧。”宋晓杰面露不忍,其实任谁都看得出来,眼前这个男人已经油尽灯枯了,随便一个异能者都可以轻易取他的性命。
  周锦容微微弯下腰,对他一如既往地恭敬:“首领让我们来找您。”
  “你们回去吧。”陈伶劭眼皮也不抬。
  他的话,依然让俩人习惯性的听从,哪怕面上并不认同。
  特别是宋晓杰,本性里就是任意妄为的人,此时更是不明白一切会变成了这样,他不愿离开。
  时间静默了好一会儿,宋晓杰终于开口了……
  “我对这个世界的善恶观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规则,而是我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我一直尊敬着您,哪怕知道是您带来这末世。”他做了个深呼吸,好似想要让自己更加冷静些,继续说道:“末世很可怕,可若不是末世,我现在还是碌碌无为的小混混……”
  “我死后,把我的尸体烧了吧。”陈伶劭的突然出声打断了宋晓杰的话,连一旁的周锦容也跟着心中一凛。虽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可当亲耳听到这个事实的时候,还是难免感到惋惜,还有一丝没有缘故的难过,他明明从来都是个本性自私圆滑的人,却会为了眼前他曾跟了几年的男人有这种情绪,周锦容也为此感到困惑不解。
  “好。”周锦容答应了下来。
  宋晓杰立刻翻脸,“你tm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周锦容眼神冷淡地看着他,“这是林医生的心愿。”
  “我……!”哪怕到了现在,俩人都照旧称呼陈伶劭为“林医生”,而此时的宋晓杰又如何能不知道,只是不愿这样做而已。
  最终,宋晓杰咬了咬牙,双手拳头紧握,青筋直绷。他闭了闭眼,再睁开,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
  仿佛尘埃落定般,树下的男人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面容安详。
  宋晓杰呆愣在原地,眼眶通红,迟迟不愿上前。
  “别磨蹭。”周锦容出声提醒他。
  宋晓杰本身是火系异能者,异能者放出的火焰与寻常火焰到底还是有区别的,破坏力根据异能者的实力剧增。
  所以很快,陈伶劭的尸体便化作一地灰,什么也没有留下。
  天色渐暗,空中有白色的雪落下……
  冰凉的,好似羽毛般轻飘飘的,这是末世以来的第一场雪。
  俩人在原地站了很久,恭恭敬敬地弯下腰,三鞠躬。
  该离开了。
  风雪掩盖了他们来时的痕迹,随着俩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合欢树下的灰烬很快被风吹散,一枚样式古朴的玉玦露了出来。
  那颜色微微泛黄的玉玦很快被雪渐渐覆盖,再也看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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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下研究所。
  在实验室的圆形装置内,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阖目在水中沉睡,突然似有所感般睁开了猩红的双眼。可她明显还没有恢复神智,那仅剩下的左手竟无意识地向前伸去,好似在呼唤着谁……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半年,她的意识终于渐渐恢复……
  她眼睛所看到的便是隔着水和钢化玻璃所看见的实验室。
  这场景,似曾相识。
  不对,她是不是忘了什么?
  她漂浮在水中,黑色的指甲碰到了钢化玻璃,瞬间在那玻璃上划出了一道裂痕。
  可以出去?随即手上的力道大了几分,那钢化玻璃好似纸片般被轻易划碎。
  容器内的液体也顺势流了出来,她从里面走出,也许是意识到自己赤身露体,便开始找能蔽体的衣物,然后她在角落的实验台上发现了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和一双尺码刚刚好的鞋子。
  好似是谁特意给她准备的。
  因为只剩下一只左手,动作很不灵活,花了很久才将衣服穿上。在她弯下腰穿鞋子的时候,突然口袋里掉出一样东西,她弯下腰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