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他在魁海军区附近出现的那天, 我们正在进行一个秘密实验项目。实验前,我们已经肃清周边,设置关卡, 确保每个外来的苍蝇飞过都能留下标记。”
  “唯有他,毫无来龙去脉的, 突然带伤出现,而且是濒危状态。”
  “情况紧急, 我们只能先为他叫救护车, 送到市区医院。之后, 我们密切关注他的动态, 调取过他的病历,他的伤势很奇怪,刀伤、摔伤、擦伤……好像和谁进行过一番生死搏斗。但我们仔细搜查过, 确定附近没有第二个外人。”
  “本来以为他清醒之后就能调查清楚。但你也知道,他失忆了。为免打草惊蛇,我们只能暗中调查。”
  鹿松柏三言两语地讲清楚当初发生的事,却让小皇子的来历更加疑云重重。
  蔺琛猜到小皇子和军区有些瓜葛,万万没想到——瓜葛得如此莫名其妙。
  一想到小黑粉曾经九死一生地救过来, 蔺琛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心疼起来:“你们怎么调查他的?”
  “哦, 都是旁敲侧击。借福利局的名义,向室友打听他的近况, 让老师多多关注之类的。放心, 目前为止,没人知道是我们做的, 也没派人潜入他的生活, 所以……收效甚微。”鹿松柏说, “我上次请假和你吃饭的事情不是被我的上级领导知道了嘛, 他想通过我,请你能帮忙调查一下。你是他的老板,关心队员很正常。”
  蔺琛不置可否:“你们调查的方向是什么?”
  “他的身世来历,为什么会在那个日子出现在军区附近,还有,他到底是不是南越区人?”
  蔺琛扬眉:“你们怀疑他是间谍?”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不排除这个可能。”
  蔺琛不吱声,手指轻轻地敲击着茶杯的杯碟。
  鹿松柏知道这是他抵触的表现,忙说:“你也不希望他一辈子都在军方的监控下吧?及早弄清楚这些问题,他也能早早地回归正常生活。”
  明知对方这么说是为了任务,蔺琛还是心动了一下。他忍住心中莫名的焦躁,问:“除了我之外,你们还有什么后续打算?”
  “目前还是以观察为主。”
  蔺琛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鹿松柏无奈地苦笑:“我这个级别,就是个跑腿传话的,能知道什么重大机密啊?就我说的这些,都是托了你的福。”
  “能知道当时是什么实验吗?”
  “不能。”
  “那你还能干什么?”
  “哦,还真有个事儿能帮你的。”鹿松柏高兴地说,“我的上级领导是你父亲的忠实崇拜者,他知道你当年有入伍的意愿,但是因为呃……咳,某些原因没赶上趟,所以特意让我再问问你,现在还有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要是有的话,他来想办法。”
  蔺琛下意识地蹙了下眉头。
  鹿松柏谄媚地为他满上茶水:“不急着回复,你慢慢考虑。”
  其实,不用慢慢考虑,答案在对方提出的刹那,就已经浮现心头。
  年少时求而不得的梦想近在咫尺,他却没有了当初一往无前的率真,不在对的时间,便只能是错过。
  蔺琛摇头:“我现在挺好。”
  往昔的纠结,郁结,心结……都在他摇头的一刻,轻轻松开,放下。
  然而,望着鹿松柏,想起小黑粉……新的纠结,郁结,心结又在今天悄然滋生。
  以为蔺琛沉浸在当年那段公案不能自拔的鹿松柏挠挠脸,安慰道:“其实,你妈还是了解你,才把名额给了你堂哥……不过不太了解你堂哥哈。”
  蔺琛起身:“我下午还有训练赛,不吃了。”
  “别这样啊,公归公,私归私,别影响了你我的交情,我不提你堂哥了还不行吗?”
  蔺琛拍拍他的肩膀:“记得买单。”出门叫服务员,“打包。”
  临分别,鹿松柏不确定地问:“那关于桑无瑕的事……”
  其实蔺琛脑子一片混乱,压根没理清思绪,但潜意识的,他就想把这件事先稳住,至少……不能让军方越过自己去接触桑无瑕。
  “我,尽力而为。”
  小皇子并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在魁海军区眼里,漏洞百出,还被怀疑是间谍,为了能回战队比赛,他每天好好学习,周末前的小测试终于拿到了不错的分数,当即就信心满满地跑去请假了。
  鉴于他这周都乖乖待在学校,班主任网开一面,同意他这周末不用在校自习,但该做的作业不能落下。
  小小少年,背着大大书包,开开心心回到战队,食堂阿姨却心疼得不得了:“一直说减负减负,减得是学生的体重啊,这书包都赶上哑铃的分量了。今晚咱们吃红烧肉,多补补!”
  小皇子很想说,就书包这么点重量,真的减不了啥肥,但……红烧肉可以有!
  所以,还是不要辜负食堂阿姨的心意吧。
  他美滋滋地上楼。
  楼梯尽头,夕阳的余晖从外墙上方的气窗上洒进来,描了一圈蔺琛的轮廓。他搭着扶手,温雅站立,好似特意在等他,小皇子迎光的脸上立马露出了一个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我回来了!”
  蔺琛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迎接……
  小黑粉十分配合,三步并作两步地猛扑过来,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蔺琛高兴之余,心微微提了一下。
  这是……南越区间谍的美少年计?
  理智上这么想着,行动上却毫无理智地抬起双臂,试探性地放到小黑粉的后背上,没等搂紧……后背就被小黑粉用力地捶了两下。
  咳!咳!
  几乎被砸出内伤。
  ……这么快就图穷匕见了吗?
  蔺琛咬牙忍痛。
  小皇子刚从同学那儿学了兄弟间见面的捶背礼,立马就对蔺琛用上了,还推开他看看脸色:“你想我吗?”
  蔺琛心里七上八下的,听完鹿松柏的一席话,他越想越钻牛角尖,差点草木皆兵、疑神疑鬼到神经错乱了。小黑粉回来前,他正躲在寝室里看《罗密欧与朱丽叶》……但鬼知道他为什么要看这个!
  他深吸了口气,有所保留地回答:“一般。”
  一般……就是不太想吧?
  小皇子有些些难过,但转念一想,自己这几天一直在用功学习,想起蔺琛的时间也不多,大家算是……扯平。
  没心没肺的小黑粉很快恢复了愉悦的心情,转战下一场——高兴地与闻声出来的阳画城他们热聊起来。
  被冷落的蔺琛留在原地,看着他欢脱的背影,尝试将他往一个间谍的身份上按。
  都失败了。
  不过,间谍一向叫人防不胜防,鹿松柏言之凿凿,小黑粉又来历成谜……的确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当夜,蔺琛决定深入虎穴,以身饲虎……不对,是打探敌情。
  他强势地挤掉其他竞争上岗的“家庭教师”,成功拿到唯一名额。
  小皇子正在寝室里如痴如醉地做着英文的阅读理解,读着读着,手中的笔就插到揪揪上去了,想写的时候找不到笔,他又拿了一支,然后又插上去……
  周而复始。
  等蔺琛进来时,小皇子的揪揪已经插了三支,而他的手还不自觉地在桌上摸笔。
  蔺琛从他揪揪上拔了一根给他。
  小皇子一脸茫然,还以为蔺琛在变戏法,鼓励他在来一段。
  蔺琛看着他揪揪里摇摇欲坠的两根笔,叹气说:“只能再来两次。”
  于是,一次,又一次。
  小皇子大为叹服。
  蔺琛:“……”
  总觉得在忽悠方面,自己更有当间谍的潜力?
  心不在焉地讲了半天的题,蔺琛终于悄悄地伸出了试探的爪爪:“你小学在哪儿上的,这些基础老师都没有讲过吗?”
  他的重点是前半句,而小皇子只听进了后半句:“没讲过。”
  “所以,你小学是哪儿上的?”
  “忘了。”
  “……那你还记得老师没有讲过?”
  小皇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忘了,所以不知道老师讲过,当然就是没有讲过。”
  蔺琛:“……”
  这理由牵强得很强大。
  小皇子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突然关心我的小学老师?”
  蔺琛胡掰:“就是……我最近在考虑买学区房,想问清楚你的小学是哪家,一起考虑考虑。”
  小皇子低头写了会儿作业,正当蔺琛以为自己成功蒙混过关的时候,小皇子突然停笔,凑过来:“据说买学区房都是为了未来的宝宝,你想要宝宝啦?”
  蔺琛望着小皇子在灯光下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到的光洁皮肤,默默地吞了口口水:“你有办法?”
  得到了类似于肯定的回答,小皇子心情却有点低落,目光重新放回作业本上,小声说:“娶妻生子,首先你要娶妻。”
  “是吗?哦,原来如此。”蔺琛扶额,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你还有哪里不懂的吗?我再看看。”
  “不必了,我困了,明日再议吧。”小皇子合拢本子。
  蔺琛觉得气氛不太对,难道是他问得太明显,打草惊蛇了?
  他放柔语气:“要不再看一会儿?”
  小皇子默不吭声地往床上一趴,脑袋拱进被子里,蔺琛无奈,只好帮他把鞋子脱掉,身体放直,再将被子盖严实:“晚安。”顺手关灯出门。
  须臾。
  小皇子缓缓从被子里露出脑袋,看着黑漆漆的寝室,突然有些后悔。
  刚刚的自己,实在失礼。蔺琛明明没说什么,娶妻生子人之常情,何况,他也老大不小了。
  可是……
  一想到蔺琛会疼其他人,他心里还是酸溜溜的。
  他仰面躺了会儿,突然自言自语地问:“不知道太子哥哥知道母后怀了我时,是否也像我这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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