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能让瓷碗反光, 十之八|九是兵刃了。
  谢穆宁只听到哗啦一声,然后手上稍轻。低头一看,一截湖水绿的衣袖飘飘荡荡的还没落地。
  她拉着锐儿闪开的同时。旁边一桌的家将也察觉不对, 立即抽出桌面的刀相迎。谢穆宁身后铿地一声响,刀将一把匕首撞开了。
  方才她是背对柜台的,走过来的正是端着托盘出来的跑堂。走到谢穆宁五步远的地方, 他从托盘下方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不是他不想走得再近一些再抽出匕首, 实在是这个距离都有家将警觉起来了。
  几个随行家将都抽刀围了上去, 谢穆宁抓着锐儿的肩膀将他拉到了靠近门口的位置。如有意外, 立即可以奔出, 纵马离开。
  锐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被抓开的时候, 他下意识的把还有半截在外的两根面条吸溜进嘴。
  客栈其他的人也都懵了, 不管是客人,还是掌柜等人。
  动手的另一方只有跑堂的一人,很快被几名家将拿下。
  谢穆宁看看反应过来后只慌乱了一下就镇定了的锐儿,“可以啊, 小子!”
  “有叔祖母在嘛。叔祖母, 他来杀我们,他是北戎细作么?”
  “审审就知道了!”谢穆宁看看袖子。大清早的,给她整成个断袖!幸亏这人没弄夜用不反光的兵刃。看来是事起仓促!
  家将把跑堂的押到柴房, 又限制了客栈内的人进入。
  掌柜脸现疑惑, 走过来看看道:“这个人不是我们的跑堂啊。虽然扮得有点像, 但确实不是的。”
  有家将道:“那方才你不说?”
  “没、没注意到啊。”
  说话间,已经有家将从柴房搜出被捆绑着堵了嘴的跑堂。
  掌柜的道:“客官, 您看, 这真不关我们的事啊!”
  “关不关你们的事, 查过才知道。”
  客栈里的有客人道:“你们凭什么扣留我们?我们住店而已, 还要赶路的。”
  这会儿大清早的,吃早饭的客人还不多。但后面住店的客人此时也不能随意进出。
  跟出来的家将头目楚熹道:“我怎知你等是不是北戎细作的同党?等着,等悬镜司的人来接手。”已经派人去报案了。
  他们虽然个别也有军职在身,却既不是衙门的人,也不是悬镜司的人。抓到的刺客可以审问,但其他人却无权扣留和审讯。不然被人一封折子弹劾了,只会说楚元的家将如何如何......
  “北戎细作,你如何能说我们是北戎细作?”众人纷纷叫屈,这个名头背上了以后还抬得起头做人啊?
  谢穆宁道:“让悬镜司查清此人来历,扩大范围全城搜查,相关人员一律不得放过。其他人,甄别清楚再放人。”
  方才无人帮忙,但事涉细作,不得不谨慎。甚至,不会武的也有可能是细作的。
  这人是仓促起意要杀她,很可能只是途经此地,前往某处执行任务。而自己,比他的任务更有分量。所以临时改了主意。
  谢穆宁说完就回房换衣服去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被扣留的众人道。谢穆宁方才直接说让悬镜司全城搜查,这一听就是位高权重的人啊。而且还口口声声北戎细作来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身便装的悬镜司百户带着人赶来。与北戎有关的事,找当地衙门恐力有不逮,还不如直接找悬镜司的人接手。
  “楚夫人何在?本官来晚了,令楚夫人受惊了。”
  这会儿天色还早,击鼓鸣冤都没人理会的。其实是楚府家将潜入悬镜司后衙,把搂着姨太太睡觉的百户大人叫起来的。
  他一听辖下出了北戎细作,当众刺杀楚元将军的夫人,赶紧的就行动起来了。
  “头儿,百户大人已经下令将城门封锁了。”
  城门关了一夜,其实也才刚打开一会儿。
  楚熹点点头。
  被扣留的人见到悬镜司的人,得知这事儿真跟细作有关,也没人再闹腾了。在北地跟北戎有关的事就是最大的事。
  谢穆宁换了身天蓝色的裙子出来。
  百户忙迎了上去,“楚夫人大驾光临,敝县蓬荜生辉。”
  “别生辉了,赶紧回去审案子。甄别清楚尽快把无关的人放了,有关的人也赶紧搜查。最好能审问出细作南下的目的。”
  “是,您可要旁听?”
  谢穆宁笑道:“我是女流之辈啊,能去你们衙门旁听?”
  “您说笑了。您是一般的女流之辈么?您可是皇上明旨褒奖过的女中豪杰、将门虎女啊。如今又创立了逐北会,要促成民众保境自救。能拿您当一般的女流之辈看么?掌镜使大人肯定不会为此怪罪的。”
  “今日我还约了人,而且你们悬镜司的办案水平我也是信得过的。此事就托付你们了!”
  “那行,回头有了消息下官再通报您也是一样。”
  “有劳!”
  谢穆宁牵着锐儿出去,一众家将跟上。
  “刚才吃饱了吗?”
  “没有,才刚吃了几口。”锐儿摇头。
  这会儿城里已经在开始搜查了,摆摊的人都战战兢兢的。
  他们就近找了个将近满座的摊位重新续了一摊,然后才往约好的茶楼去。
  略等了等,两个年轻举人才和穆老先生一起到了。看这样子,三个人应该不是遇上的。他们昨天应该就去拜访穆老先生并且留宿了。
  “见过楚夫人!”三人躬身下拜。
  他们倒不单是敬谢穆宁的地位。她此前就是抗击北戎的女英雄,后来又将万卷图书完璧归赵,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地位还是很崇高的。
  谢穆宁忙起身虚抬了一下手,“三位不必多礼,请坐吧。”
  茶娘上前来沏茶、奉茶,然后知趣退出。
  年轻的王举人道:“方才在大街上被拦下检查了一番,所以来迟了。楚夫人莫怪!刚听说,您在客栈遇刺了?”
  谢穆宁点头,“嗯,我估计早上北戎的黑名单了。”
  而且肯定优先级别还是比较高的那种。人家才会真正的任务都放弃,直接想刺杀她。
  那样的情形下,哪怕得手也是绝无活路的。
  穆老先生道:“楚夫人,老朽对你着实是佩服之至。”
  “那您还拒绝我的聘请?”
  “不是我们矫情啊,这位小公子我们自然是乐意教导的。但逐北会那些人,实在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
  谢穆宁把北戎人破城杀人不会分职业、贵贱,以及走岔了路的更需要以圣人之道加以教化的观点抛出来。
  看那三人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慢条斯理的撇了茶沫品了一口茶。
  入她口的东西,都是有家将监视着做的,且用银针试了毒。而且给楚元的解毒丸,她自己也吃了一颗。所以在外头倒是不用滴水不沾。
  谢穆宁没说的是,城破之日你们这些手无寸铁的书生,最多只能从城墙上跳下去以全其节。虽然值得歌颂,但实用价值未必比抡起桶把北戎士兵砸进水井的七旬老妪强。
  但是,没有读书人教人识字明理,民众也很能自发的明白道理。大多数人也做不到宁可跪着死,也不跪着生。
  这大概就是圣人之道的无用之用,也就是所谓的大用吧。
  那三人被她的话说得坐那里反思。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很有几分道理,而且她这样身份的人奔波近百里亲自来请了,真的拒绝那也太不识抬举了。
  谢穆宁看一眼锐儿,他起身提起茶娘放下的水壶给三位先生倒茶。
  然后很恭敬地道:“各位先生,请用茶。”
  那三人都和蔼的向他点头。
  谢穆宁继续道:“三位先生,逐北会是有很严明会规的。虽然是没有门槛,来者不拒。但若是违反了会规,也是绝不宽恕。”
  说了半晌,那三人点头,“楚夫人,我们去。”
  教化恶人,让他们成为抗击北戎的有生力量,确实也是符合圣人的教化之道的。
  谢穆宁点头,“好,那我就在边城恭候大驾了。我留一辆马车给三位,让人沿途护送吧。这北戎细作实在是防不胜防!”
  三人的待遇,穆老先生进士出身,二百两银子一年。两位举人,八十两银子一年。其他衣食住行的待遇另算。
  同时,还有一个月的试用期,双向选择。一个月之内,双方都可以选择结束合约。
  她带着锐儿在城里逛了半天,随兴所至的买了些东西。但等到晚上悬镜司那边都还没有消息。看来那细作的嘴不是那么好撬开的啊。
  要是明早再不来消息,她也不想再等了。算日子,楚元应该快回家了。
  错过了岂不可惜?她都练了好几日的舞了。
  而且,她也着实挺想他的。
  第二天一早,悬镜司那位朱百户就来拍门了。
  “楚夫人,人犯供称他确系北戎来的细作。因她妹妹死在你手上,你又是暗杀名单里排在前列的人,所以他才临时起意,铤而走险。至于他原本的任务,他没有交代。他服了定时发作的毒药,任务、同党下官都没能问出来。惭愧——”
  谢穆宁挑眉,他妹妹死在我手上的?
  北戎那边过来劫掠的人,的确是有女的。她是手刃过!
  既然没问出更多的来,她也就不管了。
  朱百户道:“他临死报了个名字,他说他叫阿重还是阿宋?”
  “阿重?”
  谢穆宁反应过来了,“哦对,他妹妹,阿轻!我八岁到十二岁的贴身丫鬟,北戎给安排的。”
  朱百户道:“北戎人那么早就在你身边放耳目了?”
  谢穆宁点头,“是啊,从娃娃抓起嘛。封城一天了,没有其他证据,是不是今早就得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