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包小姐(五)
  陆伊在一旁将那小厮的话听得分明, 探过头来,“你娘病了?你怎么不知道?”
  陆伊并不知道徐萼已经二十多天没有回家了,她想起两人二十多天前商量合作的时候徐蓉突然闯进来甩了徐萼的那一个巴掌。
  两人做了这么多年狐朋狗友,陆伊知道原主虽然是徐家唯一的嫡女, 但是因为和她一样太不成器而不被器重。不过陆伊好歹是因为自己有个优秀的姐姐, 徐萼完全就是因为她自己不争气。
  “你都干成这么大的生意了, 徐姨不会还对你有什么意见吧?”
  陆伊好奇地问, 若是换了她有这么大的出息, 她娘他们都能笑出声来,从此再也不会碎碎念。
  但是徐家的情况又不太一样。
  陆伊便低声道:“你那个妹妹, 不会想要抢夺家产吧。”毕竟她很有能力,但是庶出的身份限定了她,而陆伊也是出身豪门, 对这种事情没少听说。
  徐萼没有说太多, 只道:“我就不陪你吃饭了,我得回家看看去。”
  陆伊从她话里听出了点什么,惊讶问道:“你不会自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回去过吧?你可是刚娶了无花城第一美男的人啊,竟然能这样狠心将娇夫晾在家里?天呐!”
  在陆伊暴殄天物的谴责声中,徐萼下了楼。
  可能是因为她的介入,这个世界的剧情跟原主那世稍微有些不一样,但是大致的方向应该还没有太大的改变, 徐蓉病得也更早了一些。
  原主那世,徐蓉这一病就再也没有好起来, 她本来是真的病了,但是是因为劳累, 只要好生静养, 身体就能恢复。但是因为徐莹的原因, 徐蓉在卧病半年之后就与世长辞了。
  这辈子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所以徐萼现在必须马上回府。
  等徐萼站在大门口停下的时候,看门的门房看到她都是微微一惊,毕竟这个大小姐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来了,她们甚至在暗中猜测,她是不是已经在哪死掉了。
  没想到人不仅没有死掉,看着样子还像是活得很好一样。
  “大…大小姐。”
  门房们早就得了吩咐,虽然不敢阻拦徐萼进门,但是等徐萼的背影一消失在视线里,就立马拔腿就跑,赶去报信。
  所以徐萼还没有走到徐蓉的院子外面,吴侍夫就已经得了消息。
  他连忙风风火火地赶了过去,刚好将徐萼堵在徐蓉院子外面。
  “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吴侍夫挟夹着一股香风,脚步匆匆,从另一个方面将她堵住。
  一见面,吴侍夫脸上就露出夸张的表情,让人一眼能看到的担忧和惊喜挂满了他的脸。
  “大小姐,您这么久是去了哪了,二十多天都没有回来,让我们都好一阵担心。”
  吴侍夫虽然用心保养,但是已经年近四十,脸上怎么样都能看出一些岁月的痕迹。他头上带着两朵早上才从花园里摘下的白玉兰,脸上擦着脂粉,但是这个时代的脂粉就算磨得再细腻,上脸之后,都会有些搓泥,而且不防水,吴侍夫一路匆匆赶来,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将脂粉冲刷出了条条细细的细沟。他嘴上还涂了口脂,整个人看上去怪诞得有些吓人。
  他一如既往地对徐萼一阵嘘寒问暖,甚至还想拉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的院子方向带,“你这么久在外面肯定受了不少罪吧,去我那里,跟我好好说一说,我那今天刚做了你最喜欢的荷花糯米糕…”
  冷不防他的手被徐萼一把毫不客气地甩开。
  吴侍夫本来已经抬步往前走了,被徐萼甩开之后,他惊讶地回过头,声音还是和软,“怎么了这是?”
  “吴侍夫,有话请说话,别拉拉扯扯的,毕竟我现在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虽然你是我娘的侍夫,也算是府上的老人,但是别人看了,难免可能会生出不必要的误会,特别是我娘现在病了,更是需要注意言行了。”
  吴侍夫脸色倒没有太大的变化,虽然他们极力地压着消息了,但是诺大的一个徐府,不可能所有人都对他衷心,有好些人都是徐蓉身边的老人,他们对他一个侍夫可没有什么太恭敬的态度,他们只听徐蓉一个人的话。
  有这些人在,徐蓉生病了的消息迟早会传出去,但是吴侍夫他们没想到徐萼竟然会这样快地赶回来,他们都还没有布置好。在这个时间节点上,绝对不能让徐萼见到徐蓉的,免得徐蓉吐出什么临终遗言,虽然徐蓉那个样子也没那么容易就会死。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吴侍夫这才匆匆赶来阻止徐萼进去。
  他没想到徐萼竟然会说出这样毫不客气的话来,一时间好像是他在勾引徐萼一样,主动伸手去拉她。
  顿时他面皮又红又白,便道:“瞧大小姐说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大小姐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这些别人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说闲话呢。”
  没想到徐萼丝毫不给脸面,又讽又刺,十分尖锐不留情面,“吴侍夫说话可要小心了,你只是区区一个侍夫,哪来的资格将我当女儿?你虽然掌管了几年中馈,但是毕竟还是侍夫,看在你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可千万别太得意忘形了,还有徐莹,虽然是你生的她,虽然我爹不在世了,但是她的爹是我爹而不是你,你这些年真是忘了本分,和徐莹走得太近了,要是传出去,别人会认为她不懂规矩,将个侍夫当亲爹,会影响我们徐家的名声的!”
  这话一出,吴侍夫脸色终于挂不住,他变了脸色,再也挤不出笑容,“大小姐,您就算是身份尊贵,也不能忘恩负义吧,这些年都是我在辛苦养大你,诚如你所说,我只是个侍夫,不肯奢求大小姐感恩,但是我服侍了家主这么多年,就算是念在这个份上,大小姐也多少该尊重我些才是。大小姐将名声挂在嘴上,若是大小姐不尊重长辈的名声传出去,也不太好听是不是?”
  他这话软硬兼施,颇有些挟恩图报的意思。
  徐萼用大道理来压他,他同样用大道理压回来。
  可惜徐萼明显不是那种会讲太多道理的人,只听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觑了他一眼,轻轻丢下一句,“你算哪门子长辈?”顿时就将吴侍夫气得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徐萼说完之后,不再理会吴侍夫,而是抬脚就要往里面闯。
  谁知吴侍夫突然上前两步,挡在了她面前,“大小姐,你不能进去!”
  徐萼微歪着头,就这样看着他。
  这目光实在和平日在他面前的徐萼不同,以前的徐萼虽然不会太理会他,但是还算是尊重他的,现在的徐萼不知道是怎么搞的,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当面都敢不给他好脸色。
  “家主吩咐过,若是大小姐回来的,不准大小姐进她的院子。”
  “为什么?”
  吴侍夫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些为难,“为什么?大小姐应该知道吧,自从上次大小姐让家主大动肝火之后,家主就病倒了,换言之——家主是被大小姐你气病的,若是现在大小姐进去,家主见了你,刚刚好转一点的病情肯定又要加重了。”
  徐萼便道:“原来是因为我的原因。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这就进去给母亲道歉,任她打骂让她出气,这气一出,病就好了。”
  可是吴侍夫还是稳稳地站着不动,“大小姐的一番心意我能理解,但是大夫说了家主需要静养,再也不能受半点刺激,大小姐虽然是去给家主赔罪的,但是谁知道家主见了小姐会不会再次犯病,为了家主好,大小姐还是先不要去见她了。”
  徐萼和徐蓉的关系一直有点水火不相容,主要是徐蓉见不得徐萼,一见她就要提过来痛骂几句,恨不能给她来个醍醐灌顶,让她改掉那些劣习气。
  但是没有用,这样只会将两人的关系弄得越来越僵,造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她越是看不惯徐萼越是要骂徐萼,徐萼就越想用自己更深的堕落去气徐蓉。直到她遇到了奚明月,才总算是迷途知返,可惜她不是为了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让开!”徐萼因为知道前世的情节,所以大概知道这母女二人可能会加害徐蓉,这会儿见吴侍夫大老远地匆匆地赶来,虽然已经尽力地装出是凑巧了,她还是从他难以一时半刻平息下来的呼吸中发现了他是一路急赶过来阻拦她的。想到他在徐家掌管了这么多年的中馈,肯定对徐家上下都了如指掌,收买些下人更是不在话下。
  吴侍夫也寒了脸,他坚决不让徐萼进去。就在徐萼想要硬闯的时候,一旁传来了一道充满低沉磁性的声音。
  “原来妻主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萼转头一看,是奚明月。
  “….”徐萼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甫一成亲就大半个月跑得不见人影,虽然两人的婚姻形同虚设,她心里还是闪过一丝丝歉意,但是随即她就想起,她不在的这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只怕奚明月和徐莹已经勾搭上了。这样一想,心里的愧疚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吴侍夫这是不让妻主进去?”他清秀的眉头微微一扬。
  吴侍夫没将他当一回事,便简单地将原因讲了一遍。
  奚明月听了,眉头一扬,“既然吴侍夫担心妻主进去会惹得婆母不快,婆母对我还是很喜欢的,而妻主又担心家主,不如折个中吧,我进去看望家主,知道家主身体无恙,也好让妻主放心。”
  他是徐萼的夫郎,两人本来就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他进去徐萼进去,还不都是一样的吗?他们本来就是不想让徐蓉知道徐萼回来的消息,当然不可能同意让奚明月进去。
  而此时,徐萼已经懒得再和他扯了,出其不意地一把将人往一旁拨开,抬步就走了进去。
  吴侍夫养尊处优的,哪里抵挡得住这份力道,整个人顿时就往一旁扑去,好在他的小厮极有眼色地将他扶住,才没有当众摔个狗啃屎。
  “快把她拦住!”
  眼看着徐萼已经走了进去,吴侍夫顾不得太多,连忙叫人将徐萼拦下。
  他本来带着五六个人过来,就是打着若是徐萼不听劝,就要动用强硬手段将人拦住的目的。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那些人就扑了上去,要将徐萼拦住。
  但谁也想不到,徐萼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身子一闪,就躲过了身后那个婆子拦腰一抱,随即她迅捷地转过身,抬脚就将那婆子踢飞出去。
  另几个一拥而上的婆子都是些乌合之众,对上徐萼根本就不够看的,只见她轻巧几个腾挪就躲过了她们的攻击,随即命运和第一个婆子一样,或仰或躺地都跟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
  谁都没想到徐萼竟然会有这样的身手,不仅仅是吴侍夫,就连奚明月,都看得愣了,站在原地不知动弹。
  而将这几个乌合之众收拾了之后,徐萼冷冷地看了吴侍夫一眼,抬脚就往里面走去。
  直到她掀起了帘子,整个人钻了进去,吴侍夫方才如梦初醒,连忙一扭身,也跟在了后面。
  “娘,我回来了。”
  昏睡中,徐蓉似乎听到了徐萼的声音,她费力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徐萼完好地站在她面前,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活得狼狈,甚至死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她没病之前都没有这个担忧,她知道徐萼对这个城市的每一条街每一条小巷都了如指掌,这城里除了刚来的外乡人,没人不知道她的身份,没人敢对她动手,所以徐蓉并不担心,但是等她病了之后,不知为何竟然开始患得患失起来,她开始担心徐萼是不是被人绑架了,或者是被哪个狐朋狗友邀着去喝花酒醉死在河里了…
  似乎她越担心,病情就越重,一开始她只是躺在床上,养了几天就已经开始好转了,都能坐起来吃饭了,但是最近,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精神不济。
  她朝徐萼伸出手来,平生第一次,在徐萼懂事之后唤了她一声“萼儿!”
  这一声充满了母爱的声音,就将刚要跟着进来的吴侍夫钉在了原地,再也无法动弹。
  “萼儿,是娘不好,娘那天不该打你…”
  房中的对话继续传来,吴侍夫就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听着。
  奚明月见徐萼已经成功进去了,知道母女二人肯定是要说一会儿话的,便站在了门口没有进去。
  “我没有怪您,我知道您也是为了我好,我之所以没回来,是因为有点事情耽误了。”
  其实当然也有生气的成分在里面的,她并没有想到徐蓉竟会这么早就病倒了,她本来是想直接做出个样子给徐蓉证明原主不是世人口中的草包,但是徐蓉过早的生病打破了她的计划,担心徐莹他们会对徐蓉下手,这才匆匆赶回来。
  听徐萼这样说,徐蓉显然松了一大口气。
  “娘病了,店铺无人照管,你那个妹妹是个心大的,我早就警告过她无数次,但她以为她收敛得很好,我就看不出来。”徐蓉冷哼了一声,她显然除了对徐萼的偏爱,嫡庶观念还很重,她年轻的时候,就是因为庶妹抢夺家产吃了很大的亏,所以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压根就不想给庶出机会夺权的,只是徐萼表现得实在是太不成器,若是将家业交到她手上,一定会将家产败光。
  但自从徐萼让她彻底失望之后,她确实是生出过将家产的大部分交给徐莹的,毕竟虽然她比较在乎嫡庶,这家业是她好不容易才挣下的,不能让徐萼都败干净了。可是这念头一起,她就仿佛想起了自己那个早逝的夫郎,徐萼是他们唯一的孩子,徐莹不是个老实的,若是得了家产,一定不会对徐萼好,所以这些天来,徐蓉在病中都在反复想这件事情,她本来摇摆不定,再加上每每见了徐莹满藏心机的脸,她就心生不喜。
  这小丫头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但是实则逃不过她毒辣的眼睛。
  就像是病中的老皇帝一样,虽然知道自己迟早要将这片江山交出去,但是不会喜欢自己还没死就将自己的东西惦记上的儿子。徐蓉也是一样,再加上她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女儿,导致她现在的心已经偏向了徐萼。尽管这个女儿有些不学无术的,但是至少心思单纯。
  “你回来了就好,我担心我这病一时半会儿好不起来了,明天我就将方掌柜他们召集过来,将你少东家的名分定下来,免得万一我要是有所不测,你处境艰难。”
  徐萼劝道:“这件事不急,您还这么年轻,这不过就是小病罢了,休养一段时间也就会好起来了。”
  徐蓉眼睛里也透着一股希翼的光芒,她还这样年轻,打下的家业还没来得及好好享受,她当然也舍不得死。但是身后事还是要提早安排好。
  “你不必劝我,我早就已经想好了,以后啊,没人帮着你了,你要自己学会立起事来,你立不起来,别人都不会服你,就算你是少东家。特别是做生意,你必须得让别人服你,不然别人可不会讲什么情面不情面的,商人最讲也最不讲的就是情面二字!….”
  徐蓉一口气说了很多,恨不得将欠缺了二十年的教育都一股脑地塞进徐萼的耳朵。
  直到喉咙发干,徐蓉才停了下来。
  徐萼连忙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扶着她喂她喝下。
  见徐蓉精神不济,让她睡下之后徐萼就退了出来。
  吴侍夫和奚明月都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她和徐蓉说了太久的话。
  她想了想,还是回了自己以前住的院子,也就是现在的新房所在。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阴沉,这个夏日更加闷热。她身上穿着一件自己布行出售的布料做成的绸缎裙子,十分宽松,但是还是热。徐蓉的房间里更热,她早就出了一身的汗。
  奚明月不在,几个伺候的小厮见她回来,连忙去通禀奚明月去了。
  徐萼也不管他们,她心中在思忖要怎么办,这徐家她可谓是不熟。
  她不知道谁是吴侍夫他们的人,谁又值得信任。
  徐蓉现在病着,简直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吴侍夫他们要下手真是太容易了。
  这府上没有一个是值得她相信的人,只有前段时间她买回来那个对她还算衷心,但也不能完全信任,并且,她就只有一个人,也无法将所有徐蓉的事情都包揽下来。
  想来想去,只有将徐蓉接出府去,去她置办的宅院里养病才能放心,毕竟她置办的宅子,徐家谁都不知道,更不可能布什么眼线在那里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徐萼想,明天一大清早就去劝徐蓉同意跟她出去养病,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她刚沐浴好,从浴室里面走出来,一边扣着衣裳,一面用白色的棉毛巾擦着头发。
  正这时,奚明月来了。
  “妻主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穿着一身橘白长衫,看上去芝兰玉树,身量颀长,眉眼明秀。他狭长的眼睛无意间瞄了一眼徐萼穿的宽松衣裳,脖颈下漏出来的一段白皙,连忙别过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几句之后,奚明月手一扬,将伺候的下人都挥了下去。
  他心里已经很确定徐萼是重生的了,所以言语间也就没有了太多顾虑,十分直截了当道:“妻主这阵子不在,我在府中倒发现了一些异常,实在是担心为难,又联系不上妻主…”
  徐萼微微将头抬起,从他的语气中听到了一丝丝幽怨。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吧。
  不过她对奚明月的话表现出了一丝兴趣,“什么异常?”
  “在妻主回来之前,我每每想要过去看望婆母都会被人拦下,今天妻主见到了婆母,婆母有没有告诉你,她感觉自己好像被软禁了?”
  徐萼只以为他实在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就摇摇头,“没有,我娘没这么跟我说。”
  确实也没说。
  他们都不知道吴侍夫一张巧嘴有多能哄骗人,他一直欺骗徐蓉说已经派了很多人出去找徐萼,但是没有半点消息。
  实则,她们确实也派了一些人出去暗中寻找徐萼,徐萼又没有刻意隐藏自己,虽然由有阵子很忙,但是也经常会去街上串串,若是真的有心想找的话,应该就是几天就能发现她的踪迹的。
  “所以我就觉得,婆母应该是被人禁锢了起来。”
  惊诧染上了徐萼的眼眸,一瞬间她有些弄不明白奚明月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没有和徐莹达成统一战线?为什么会和她说这个。
  “你继续说。”徐萼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水,视线钉在奚明月脸上,试图从他脸上发现一丝端倪。
  但是奚明月脸上只有焦急和认真。
  “所以我就赶忙派人出去将妻主找回来。”
  “……你怀疑是谁?”
  奚明月知道徐萼心里有底,于是他斩钉截铁道:“我怀疑是吴侍夫和二小姐!他今天不是赶来阻拦妻主了吗?不是他们,还是谁呢,这府上只有吴侍夫能做到。”
  徐萼良久不说话,半晌才点了点头,吐出句,“我知道了。”
  奚明月将自己的立场完完全全地在徐萼面前摆明了之后,心里也松了口气,徐萼有前世的记忆,前世他和徐莹他们沆瀣一气,这世,他就得极力地将这个固有印象从徐萼心里剔除,他和徐萼才是同一战线上的,这辈子他绝不可能在合理徐莹有什么除了仇恨之外的牵扯。
  说完这些,两人大眼瞪小眼,又没了话可说,徐萼对着奚明月也觉得尴尬,不知道该怎么相处才好。
  于是她就借口自己累了,抱住被子准备往外走,像以前那样歇在榻上。
  没成想,她经过奚明月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地奚明月竟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妻主要去哪里?”
  他在明知故问。
  “我去休息啊。”徐萼有些意外,因为两人之前都是这样的,奚明月看着她抱着被子,就该知道她要去睡外间了吧。
  奚明月那鸦扇一般的睫毛扑闪两下,他白净的面皮下迅速泌出绯红来。
  “是我哪里让妻主不满意了吗?”他抬头直直地看着徐萼。
  徐萼对着这样的目光,一瞬间想要挠头。
  “没有啊,你很好。”
  “那么妻主为什么嫌弃我?”奚明月还是追着不放。
  徐萼就沉默不言了。
  这让奚明月以为她还是不肯原谅他,至少现在没有放下心防。
  看着徐萼平静的下颚线,他一瞬间心里闪过酸涩。前世那个将他爱到骨子里的女人确实是不见了。
  于是他颓唐地一松手,目送着徐萼出了二门,到了外间。随即就传来她窸窸窣窣铺被子的声音。
  窗外突然骤亮了一下,随即一声闷重的夏雷声传来,闷热了一天,终于在此时,大雨倾盆直下。
  闪电光芒钻过窗隙,照亮了一方墙壁,也照亮了奚明月有些惨白的脸。
  徐萼躺在外间,窗外是哗哗的大雨声,廊下那一簇芭蕉被雨声打得犹如鼓点齐响,吵得人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她索性坐了起来,一把将窗户推开,带着湿润的夜风迎面直吹,驱走了心里那一丝丝没来由的燥动不安。
  内间里的奚明月也没有睡,烛光还从帘缝中印出来。
  不多时,她将窗户关上,雷声一声盖过一声,似乎要将天穹打破。
  这时,房间里面有了动静,挡在内室和外室之间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揭开,穿着一身洁白睡袍的奚明月从里面钻了出来,他明亮的眼眸里带着了些些羞涩和局促,有些不敢开口。
  “怎么了?”徐萼也被吵得没有睡着,一听见动静就睁开了眼睛,正好和奚明月的眼神对上。
  奚明月又犹豫了片刻,才道:“妻主,我从小就害怕打雷…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其实鉴于前世,奚明月本该对徐萼十分熟悉了,但是前世徐萼连一根衣带都没碰到过奚明月,所以两人只有三年的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
  奚明月吓得煞白的脸不似作伪,徐萼犹豫再三,她是不打算和奚明月有什么的,毕竟原身的前车之鉴在那里。
  于是她便道:“你叫一个你的陪嫁小厮进来陪你一起睡吧,我不介意的。”
  奚明月本来惨白的脸,顿时就如窜满了血,即使灯光暗淡,都让徐萼看清了他骤然变得通红的脸颊。
  奚明月一声不发,转身打开帘子就进了里面去了。
  徐萼重新躺了下来,一开始没当回事,但一想,这里是女尊世界,这里的男子就像是男权社会里的女子一样,奚明月都提出这样一问了,徐萼还当场拒绝,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其实今天下来,虽然徐萼还对奚明月不能完全信任,但是也发现了他好像和徐莹他们没有再勾结在一起了。
  徐萼翻来翻去几下都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只好遵从自己的本心,抱着被子走了进去。
  奚明月已经上床躺下了,露出半边消瘦的肩膀和漆黑的头发。
  徐萼没有说话,从衣柜里再抱出一床被子,在厚地摊上铺好,躺了上去。
  奚明月听到后背的动静,但是强烈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回头去看。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听到衣柜打开又关上,随即他听出动静好像是徐萼在地上铺了床。
  他还是僵着背。
  徐萼已经躺下去了,再也没有了声音。
  良久,一道绵长均匀的轻微呼吸声传入他的耳朵。
  他轻轻地转过身来,外面电闪雷鸣不断,时不时将地上的徐萼照亮。
  她平躺着,已经睡着了,可能是因为觉得热,她侧身睡着一只脚搭在被褥上,睡姿不是很雅观。一只修长白皙的腿从她的睡裙下漏出来,落在奚明月眼中,让他像是眼睛被刺了一下,慌忙将目光移开。
  可是没多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地朝她看去。
  这辈子他不再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是草包,平等看待她之后,发现这个前世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女人,身上有一个强烈曜目的闪光点。
  尊重。
  即使她心里可能对他存在仇恨,可是她依旧没有因为这个仇恨而对他做出什么,她不愿意和他同床,虽然可能是因为心里对他厌恶。但是她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他在她身上体会到了从来没有在女子身上体会到的,即使是他娘对他爹都不曾有过的——尊重。
  黑暗中,奚明月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转过身体,不再看徐萼。
  夜色深深,窗外的电闪雷鸣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睡梦中的二人同时惊醒过来。
  奚明月有个弱点,就是很胆小。即使重活一世,他还是没能将胆子练大,他着实吓了一跳,但当视线扫到地上坐起身来的那个人的时候,似乎勇气通过视线一瞬间传到了他身上,让他定了定神。
  “什么事?”语气里有压制不住的怒气。伺候他的人都知道他胆小,若不是有急事,不可能也不敢这样急促地拍门。
  外面的人见里面的人已经醒了,便急促道:“郎君,家主过世了!”
  这话仿佛一道惊雷平地炸响,屋内的两人同时怔住。
  徐萼反应显然更快一点,她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穿鞋,走到外间,一把拉开门,拧着眉头看着外面报信的小厮,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她还穿着丝绸睡袍,小厮不敢多看,连忙垂下头,“今早上伺候家主的丫鬟一进去,家主这个时候需要喝药的,她叫了几声,家主没应,然后她就发现家主已经…”
  小厮快言快语地简单地说了几句。
  徐萼迅速地换了衣服,就匆匆往徐蓉那边赶。
  徐萼知道这件事绝对不像表面这样。昨天她才见过了徐蓉,徐蓉不可能是病逝的。
  于是她吩咐了人去报官。
  吴侍夫一听她要叫人去报官,立马就要阻止她。
  “家主已经过世了,大小姐就懂事这一回吧,让家主安安心心地走。我徐家从来没有报过官,大小姐这样,实在是将徐家的脸都丢尽了,若是让别人知道了,要怎么想我们徐家?”
  徐萼冷冷地盯了她一眼,这个时候,她不想跟他多费口舌。
  徐莹就站在一旁,神色悲伤,听到她和她爹有矛盾,也没有试图要站出来帮着她爹阻止或者是打圆场。
  她就只是沉寂地站着。
  奚明月就站在徐萼身边,他显得有些笨拙地安慰徐萼,“妻主,节哀顺变。”他故意抬高了声音,“还好妻主昨天回来了,婆母昨天才说今天要将方掌柜他们叫过来,将少东家的位置交给妻主,谁想到今天就…”
  本来沉寂的眼眸突然转了转,徐萼毫不加掩饰地见目关扫向一旁的吴侍夫,她想起来,昨天徐蓉跟她说这些的时候,大概吴侍夫和奚明月一样,也站在外面听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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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