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心中一惊,大感不妙。
  身后忽然划过一道凌厉剑气,待他反应过来时,谢雁已然闪身至自己身后替自己挡住了这道剑气,刺目鲜血瞬间染红了那身褐色衣袍,想必应当是极痛的,他却只是微皱眉头,嘴角笑意仍存,衣上彼岸花妖异绽放,是因这猩红之色更加栩栩如生。
  偷袭者却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只刺出这一剑之后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杨影见此,不禁苦笑一声:“谢家主这是何必,你又没有欠我什么,做什么要替我挡这一剑?”
  谢雁目光一斜“那杨公子的意思是,我应当见死不救,眼见那剑气从你后背心脏处穿刺而过?”他微微摇头,颤声道:“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并不做亏心之事。”
  这话倒是叫杨影十分吃惊,他确实没想到谢雁会替自己挡这一剑,自谢雁出现到方才,都是在以自己敌对方的语气戳着自己痛处,阴阳怪气的,若是说那剑是他捅的,自己说不定都会信上几分。
  现如今谢雁受此伤,虽说看起来并不致命,但必定和自己脱不了干系。想着心里愧疚“谢家主之恩杨影自会记在心里,如今你有伤在身,回府不便,我带你去疗伤吧。”
  谢雁此时嘴唇已是苍白之色,虚弱无力的点了点头后,便晕了过去。
  好在方才杨影只是随意走了几步,此处距离陶家家府并不算很远。于是身影幻灭之间便重现于陶家庭院内,抬眼看去,却见小师父正和明轩在竹林旁,二人皆是神情尴尬,看着十分别捏。
  夜风袭过竹林阵阵,明轩做出一副观景的模样,小师父做出一副陪他观景的模样。
  也许是自己步子比较轻,那二人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然回来,杨影却是看见了这二人扭扭捏捏的仪态,不禁哑然失笑。
  这声轻笑,方才将这二人生生的从那深浸其中的状态给拉了回来。
  二人见杨影浑身是血,皆是面色大变,走上前后却又发现他还背着一个人,看起来杨影没事,受伤的反而是这人,又不禁都面露疑惑的看向杨影。
  杨影只得道:“稍后再细讲,此人救了我,快扶他进去疗伤。”
  明轩从杨影背上接过那人,将他扶进了不远处的客房,小师父原本也是满脸焦急的想要上前搭把手,目光瞥了一眼那人容貌后,却又将手缩了回来。
  杨影见此,将小师父拉到一旁,低声问道:“那人你见过?”
  “嗯...见过。”小师父轻哼一声:“那人不是好人,我刚好碰见他在大街上传你的谣言。”
  杨影笑了笑,道“师父真是护着徒儿,不就是几句话吗?闲来无事聊几句罢了。那谢公子救了我,于我有恩。”
  小师父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
  谢雁的伤并不是很重,杨影凭着自己少时杨家的那些点医学常识,没多久就将他治好了,谢雁不急着走,杨影便叫他在陶家暂且住下了。
  谢雁挑了挑眉“杨公子海涵,还容得下我在这陶家住下。”
  杨影微微一笑“此处毕竟是陶府,也是陶家主同意了你在此处住下,再者说,谢家主救了我,我自然是有求必应。”
  两人正说话时,却听见一阵噔噔噔的急促脚步声,循声一看,却见小师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见杨影在里面,一把便将他拉出了屋门。
  “你怎的把他留在府里了!”小师父脸颊鼓气,双眼圆睁。
  杨影微微一愣,心道留便留了,有什么不如自己师父意了吗?想着便和声道:“谢家主于我有恩,人家想要留下来,我为何不愿?”
  “那人不是好人!”
  杨影苦笑一声“师父啊,有的时候不能单单凭着一面之念,便单纯的定义一个人的好坏。”
  小师父气的都要跳脚了“我是为你好!你怎么还不领情呢?”
  杨影单手握住小师父的肩头,道“我知道师父是为了我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若谢家主当真不怀好意,我躲到哪里都是没有用的。”
  小师父一急,眼见又要再说些什么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朗嗓音“竹儿,怎么了?”
  小师父面色微变,眼角却已经挂上了几分笑意,转身便道“明轩哥哥...”
  “噗...”
  杨影生生看着前一秒还气的跳脚的师父下一秒就满面笑意,温柔的语调听得他脊背冒凉气。自己这师父是已经开始着手追求了?看样子比那天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要好了许多。于是半笑不笑的将目光移到那徐徐而来的明轩身上,问了句“竹儿?”
  陶明轩唇角勾起,手中纸扇轻摇“是啊,影哥哥的师父年纪可不大,还没我大呢。”
  杨影憋着笑,又看向自己这师父,道:“小竹师父,你不准备解释一下么?”
  小师父白了他一眼“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你愿意留留吧,反正和我又没什关系。”说完便又拽着方才走来的陶明轩离开了,杨影见明轩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禁又是一声轻笑。
  “看来杨公子的那位师父对我不甚欢迎啊。”杨影刚想转身,便从身后传来这么一句话,
  杨影转身走至那人身前:“没有,我这师父一向脾气不好,前几日听她讲,似乎还与谢家主你在街市之上起了纠纷?”
  谢雁走至一旁竹林之前,摇了摇那竹子“说来也是我的不对,背后嚼人舌根。”
  杨影闻言,眉尖一挑。
  “杨公子就不想知道我到底说了什么,方才让你师父如此恼怒吗?”谢雁侧过身来,眼睛却还是不时的飘向身边的这片竹林。
  杨影看着他,心道你还能说什么,我身上还能有什么事儿值得让你谢家主放在嘴边。于是回道:“没有必要。”
  谢雁微微一笑,笑容之中意味不明。
  杨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片竹林,这竹林自陶家家府建立初始便有了,一片一片的,似乎是因为陶家几代都格外喜欢这竹子,方才竹林成片,绿影不断。
  杨影想着,不禁问道:“谢家主也喜欢这竹子么?”
  谢雁目光一转,看向他,眼神之中闪烁异样光芒:“喜欢?”
  “嗯?”
  他嗤笑道:“竹乃君子,我乃小人,谈何喜欢。”
  说完似乎觉得自己这话说的有些不合时宜,看向杨影的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歉意,摆了摆手意欲离开,走了几步之后却又退了回来。
  杨影正思量着谢雁为何自称小人时,却见他突然离开,于是摇了摇头也准备回屋时,那人却又走了回来。
  不像小人,像闲人。
  谢雁走至他身前,犹豫了一下后道:“我前几日呢,还在杨家家府里见到了凌家主,见她思你心切,睹物怀人,甚是可怜。”言毕眉尖一挑,嘴角露出几分浅浅笑意“想必杨公子也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去看看罢,姑娘家家的也不好主动说什么。”
  杨影听了这话,一时哑然失笑“谢公子莫要同我开玩笑了,十年前我还是小流氓的时候,凌家就表明了对我的态度。我虽有意,但毕竟不好强留。”
  谢雁皱了皱眉“是吗?什么态度?怕是公子多想了罢,我摸人心思一向很准的。”低头沉吟片刻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那杨公子也回过杨府了吧,可有发现什么?”
  杨影摇了摇头,道:“没有。”
  “我便知没有,就算当时留下了什么证据,恐怕也被人趁这十年的功夫收拾的差不多了。”谢雁双手抱臂,表情神秘道:“不过我还知晓一人,有逆流时光,抽取回忆之奇能,若带他前去杨家旧府,必定能查出线索。”
  杨影心中大喜,自己琢磨了数月都未能摸出些头绪,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奇人,于是连忙虚心讨问道:“还请谢公子指教,那人是何人。”
  谢雁凑近他,低声道:“那人便是凌家外客,凌沉的叔叔,凌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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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影微微皱眉“凌化?”
  他是没听说过这个人, 不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凌家高手如云遍布各地, 有那么一个两个自己不曾听说过也不足为奇。
  当下他倒是不担心能不能找到那凌化, 他只是担心能不能说服凌沉。
  谢雁明显看出了他的心思,微微侧首看他表情,细长眼睛跟长了钩子一般直直的盯着杨影的眸子, 笑道:“怎么?不敢?”
  杨影被那人看的颇为不自在“有何不敢?”
  谢雁撇了撇嘴:“还是不敢。”
  次日,杨影便被谢雁兴冲冲的拉到了凌家家府门口,看着他满眼兴奋的模样, 倒像是他比较想来见凌沉,自己反而像是被强迫来的一样。
  其实说实话,心里还是不甚有底,毕竟曾经自己那般冒犯过人家, 凌沉对自己的映像似乎也一直不甚乐观。
  于是一咬牙, 一迈腿、
  他便被谢雁给推进了凌家大门。
  脚下一晃便踏进了凌家门槛,他稳住身形,往身后一瞅,却发现不知何时谢雁那家伙已是溜了。当下只得无奈扶额,左右一看, 便发现多了不少人在看他。
  眼神怪异,表情奇特。
  他干笑两声,只得做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自顾自的往前走去,走了好几步方才有人上前拦住了他,一紫衣小童小跑至他身前, 神赳赳气昂昂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杨影见这小童可爱模样,不禁一笑“我乃杨家二子杨影,还请小童你进去通报一声,进来的匆忙,没来得及打招呼。”
  自己哪里是进来的匆忙,分明是还未准备好进来,便被一看热闹的给推了进来。
  那小童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转,咬着指头思索了一番,又抬头看了他眼,方才一路小跑的跑进了府院深处。
  想起上次自己来这凌府时,还是被凌沉用了她那素心幻成白绫绑着回去了。今日却是自己送上门来,这么想,那些收拾院子的,打水的,练剑的,看见自己后脸上这难以描述的表情,他似乎颇为理解了。
  那小童久久未归,他在这门口站的也颇为尴尬,毕竟接受着周边一圈儿凌家上上下下的注视礼,退是肯定不能退的了。
  干脆就这么进去罢!也不管那小童通报成没成,想来反正自己来这凌府都没有正经进来过,又走什么流程,还要去禀报一声。
  于是便大步迈开,穿过长廊路经各人庭院,眼角余光所扫之处,尽是惊讶神色。
  眼见前面便是一处转弯,杨影刚欲换了方向,身后却传来一阵清冷之风。于是收了步子,缓然转身,脸上挂着谦逊笑意,他微微颔首道:“凌家主。”
  白烟由四处聚散汇成一处,似清似浓之时缓然现出一人身影,那人紫色衣袍加身,腰间悬着一把灵光流转的非凡仙剑,她眉目冷然如初,和十年前的模样一般无二,连眸子里的神情都没有变了分毫。
  清冷嗓音发声问道:“何事来访?”
  该不是还在生气罢,前几日明轩为了从凌府中把自己捞出来,大费周章,灵力运转不当还受了伤,他一时火大,便怪了这凌家主几句,当时想若是这凌家主不将自己这还未懂事的弟弟放了进来,他又怎会一时头脑发热做了这等傻事。现如今再回过头来,心觉颇为惭愧。
  自己灭人满门,凌家主伏魔卫道是护卫正义,自己弟弟找上门来,难不成真要人家不通清理的拦在门外?归根结底这原因还是在自己身上,怨不得她。
  怎么讨好她呢?凌沉可不是一般的姑娘。
  他讪笑道:“没什么别的事,只是上次冲撞了凌家主,心中颇感歉意。”
  言毕便感觉到一道冷然目光扫过自己,心中一颤,但愿自己没说错什么话。
  凌沉却只是走到了他身旁,微微抬眼看向他,淡声道:“杨公子多虑了。”
  杨影见她神情未变,心中一动,嗯?有门!
  却不料凌沉说完这句话后,便绕过了他,径直向前走去。杨影心中火苗刚刚闪现,瞬间便又被那人走过时带起的凉风给扑的一星儿不剩。这便没了?我多虑了就…没了?
  他也不知晓自己还在期待些什么,细细想来凌沉这般行为也是正常,怎的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于是快步追上拉住了凌沉的衣袖,道:“凌家主莫慌啊,可是有什么急事?”
  凌沉的身子猛然一顿,回过头来望向杨影,目光之中多了一份不解之意。
  杨影总觉得这场景似乎有几分眼熟,但自己眼熟的多了,现下这些琐事容不得他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