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们也没料到,这场会议竟会接二连三地带给他们惊喜。
  副总理大喜,当即拍板:“农科院的代食品研究工作搞得很好。这个方案正好就是国家现今急需的救灾方案!你们先回去写科普材料,教群众怎么自养小球藻,工厂化也马上进行试点。试点经费需要多少,你们打个报告上来,款项从国务院走。”
  黄建邦马上道:“副总理,有人愿意把小球藻土方繁殖技术推广到群众里去,他也一早跟我说了,他们县愿意头一个搞工厂化试点。”
  “哦?那很好啊。是哪个县的?”
  “是xx省xx市xx县。”
  副总理皱了皱眉:“那也离得太远了点吧?试点当然要近点儿的地方,才好。”
  黄建邦连忙道:“粮食双蒸法最先就是这个人搞出来的!而且这个人确实太有革. 命觉悟了,他不忍心看到自己乡亲一个个死去,就自掏腰包千里迢迢到农科院来找我。”
  “他找到我那天,我儿子刚好饿昏过去了。他又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我儿子吃了!还跟我说,要是我儿子实在不够吃的,就去找他。他想办法给他弄吃的!是他解决了我的后顾之忧,我才能安心搞科研的。”
  “而且他时时刻刻都想着家乡受灾的同胞,天天都往我们那儿跑,把所有我们这班知识分子没体力干的活儿全包了。可以说,要不是有他的辛勤付出,这个法子没办法这么快研究出来的!而且,他参与了整个小球藻的土法繁殖过程的,他来搞试点,一定能成!”
  要是换成一般人,在这种应急会议上未经许可,长篇大论,那是肯定要挨批评的。
  但所有的人一听到粮食双蒸法,马上就有了听下去的欲.望。
  毕竟这个法子,是最先推广到全国的救灾措施之一。在座诸位对它都耳熟能详了。
  现在,突然听到发明粮食双蒸法的人,跑农科院去取经了,而且还牺牲了自我这么多的利益,积极地帮助并参与小球藻救灾的研究,大家眼里都不由流露出浓浓的钦佩来。
  副总理叹道:“这样的人真是不多了。可以当作先进典型进行表彰的。”
  但现在肯定是救灾第一,于是,他又道,“既然是粮食双蒸法的发明人,他参与过双蒸法的推广,应该对这类工作比较熟悉。他又了解小球藻的繁殖过程,那就让他来搞试点吧。”
  黄建邦惊喜地点头。
  “不过,他必须每天向你们微生物研究室,电话汇报工作进展。国务院会把他那边的试点经费,一起拨到农科院。由你们酌情拨款给他。所有这些事,你们要定期写报告,报到国务院。明白吗?”
  “明白!”
  接下来,副总理又听了几个部门的汇报报告。
  由于最大的难题已经克服,会议气氛变好了许多。
  散会后,陈副院长笑着对黄建邦道:“看不出来呀,开会前,黄同志还那么紧张。结果正式发言的时候,这么镇定自若的。”
  张副院长笑话道:“他哪儿镇定啊,你看,他的脚到现在都还在抖呢。”
  黄建邦一看,可不是吗!
  他还以为腿没抖了呢,原来不是没抖。而是太专注汇报,没注意到自己在抖!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
  黄建邦去中x海开会的时候,李向阳也正焦急地在微生物研究室的大门口,来回踱着步子等待。
  黄建邦的同事看他等消息等得着急,还劝他进里面坐一会儿,会议反正一时半会儿开不完。
  他回答:“站在这儿,看得远。车子一回来,马上就能看到。”
  婉拒了人家的好意。
  于是,他在那里踱了三个小时的步子,终于看到辆红旗小轿车,往微生物研究室这边驶来。
  车还没驶近,后座那头就有颗脑袋冒了出来,冲李向阳激动地大喊:“李同志,副总理批了!副总理批了!”
  李向阳大喜过望,冲车里的黄建邦招手:“批了?真批了?”
  “真批了!”
  车子驶近后,还没停稳,黄建邦就兴奋地打开车门,跳了下来,差点被带摔在地。
  李向阳赶紧上前帮他稳住身形。
  黄建邦不好意思地笑笑,旋即正色道:“你赶紧收拾东西回老家吧。国务院已经批了咱们的项目,而且经费马上就会拨到农科院了。我给你也申请了试点经费,到时候钱会一起拨到我们院。你们那儿路途遥远,你现在就出发的话,等到了xx县,经费应该已经拨下来了。”
  说着,就把今天会议上有关微生物救灾项目的事,全部给李向阳讲了一遍。当然,基于保密原则,其它部委的发言,他没复述。
  李向阳听到黄建邦为了帮他,居然在会上提到了他的名字,心里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抓住他的肩膀,哽咽道:“好同志!多亏你了!先一步开展试点,我们县会少死好多人。”
  “你在说什么啊?多亏了你,我儿子才没出事。这个项目能这么快上马,你也有很大的功劳。我们这帮子只会做研究的,建育藻池根本不在行。还有好些活路,都是在你的帮助下,才能顺利完成。”
  李向阳自谦道:“我也就出点儿力气,哪儿像你们那么有文化,还懂看显微镜,摆弄机器。”
  “唉哟,咱们别互相吹捧了。还是说正事儿吧。这个项目拨给你的预算款,主要是制营养液的钱,还有三台离心机和三台干燥罐的钱。离心机跟干燥罐我这边会直接采购,然后让运输部直送到你们县去。”
  第62章 公社新来的女干部
  李向阳一听到居然还给他安排了机器设备, 更是惊喜不已:“我东西不多,现在马上退房买车票都行。你放心,我拿我这条命跟你保证, 这次回去一定好好推广微生物救灾法!争取快速推广, 在最短时间内让我们县达到零死亡率!”
  黄建邦又跟他交代了,一定要每周打电话回来, 讲一讲试点工作的进程。而他这边也会继续研究进程, 后面有可能会找到更快速繁殖小球藻的方法。他们两个人一定要多沟通,才能更好地救灾。
  李向阳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男人之间的友情, 不像女性那么难分难舍。两个人又是被一个大项目牵扯在一起的。以后肯定有机会再见面。
  于是两人互相道别后, 李向阳就回去退房, 拿上包袱和给家里人买的衣鞋,赶去了火车站。
  ***
  在李向阳备战救灾时, 红果儿听到个让她很有点郁闷的消息。
  原本,她以为会一蹶不振的刘芳, 居然当上民兵了。
  原因就是,她是唯一正面跟麻老虎做过斗争的人。虽说背上有点小抓伤,但她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更何况, 人家都说了, 那只麻老虎还想伤害乡亲邻里, 结果被她奋力打跑了。
  她说她就算牺牲自我,也一定要保住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红果儿对此,只想说一句mmp。
  你明明就是被只半大豹吓得差点尿裤子的孬货, 还好意思得瑟自己保住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这谎话说得也太离谱了!
  不过那天晚上,确实很多人隔着门听到野兽的咆哮声。毕竟小花豹野性十足,未见其面,光闻其声,很容易让人误解成身型巨大的成年猫科动物。
  而刘芳虽然出口呼救,但确实没人冲出去救她。她身上那点儿伤,又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是她打跑的,难不成麻老虎会自己走掉?
  唉,那女人撒谎就撒谎吧。反正她现在似乎也没在打她爹主意了。只要她不像前世那样害人,自己也没必要管太多。
  除了这件事外,东方红人民公社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县委给下面每一个人民公社都派去了下放干部。
  这时期的下放干部,跟后来那长达十年的特殊时期里下放的干部不一样。这纯粹就是县里面的粮食,养不了那么多人口了,就尽可能把一些年轻的闲职干部,往乡下地界派,美其名曰,下放锻炼。
  当然了,除了闲职干部外,工厂也在裁减人员。好些大集体工是以前跃.进时期招进来的乡下人,现在也全数遣回原户藉地了。
  可现在除了东方红公社外,哪个公社不是天天死人?
  这些年轻干部,在这时候被从县里面赶出来,这也算是顶顶倒霉的事了。说不准,等待他们的就是个死字。
  解放牌大卡车拖着一车的下放干部,驶到东方红人民公社时,那些干部不管男的女的神情都特别哀戚,好像在参加自己的葬礼一般。
  有些精神脆弱点的女干部,甚至直接哭起来。
  有人四下眺望,失望地道:“不是说东方红人民公社,是我们县资源最好的公社吗?怎么地里也一样旱得裂口子啊?”
  这些人以前虽然都是闲职,但好歹也是干部。在旱灾开始前,靠着干部工资,还时不时可以到国营饭馆美餐一顿。住的地方也都是青砖瓦房。
  东方红公社确实是资源最好的,但它的资源,多半来源于李向阳和牛书记当初买回来的粮种,以及后来红果儿三番两次扔到山头上的那些大肉,还有田社长拿肉去换的粮食。
  也就是说,它的资源全都堆在社员们家里。根本没摆到明面儿上。
  于是,下放干部们四下打望,心马上就凉了。
  下放名单确定后,他们为了来资源最好的东方红公社,私底下可是搞了很多小动作的。好不容易如愿了,在这里看到的却是一片荒凉。
  有些女同志接受不了,当场痛哭起来。
  男同志们眼圈也红了。
  毕竟,都这么年纪轻轻的,谁想死呢?
  司机过来叫他们下车时,好几个女同志边哭边拉住车上的栏杆,死活不肯下。
  倒是男干部们比较理智,知道事情已经毫无转圜的余地了,与其在车上闹事,给公社的人留下坏印象,还不如表现好点儿。
  不过,也不是所有女同志都在闹的。
  这些人里面,倒是有一个女干部,跟着男干部一起下了车,脸上无喜无悲的,特别冷静。
  红果儿过来时,就正看到她淡淡地站在人群里,双手古典地放在小腹上,即使是被下放到偏僻乡下,也一脸平静的模样。
  这样的处乱不惊,不是一个小格局的人能拥有的。而她那一举一动皆优雅的仪态,也足可看出她有着很好的出身。
  看到她时,一股暖意自红果儿的心底升起。
  这个女干部叫黎燕燕,父亲曾是一位大资本家。由于忍不了自己的祖国,被鬼子侵略、压榨,而将全部资产捐献出来,供我党抗r救国。
  建国后,他因这曾经的义举,以及过人的才干,被召去了商业部供销合作管理司综合处工作。女儿黎燕燕因为曾是资本家的小姐,仪态礼仪都受过训练,思想也比较开化。大学毕业时,拒绝了父亲帮她找工作的好意,按照学校分配,来到了这远离京市的xx县城水利局工作。
  黎燕燕当初应该是想凭自己的努力和能力,做点事的。
  可惜天不从人愿,她才分配来xx县没多久,全国上下就闹起旱灾来。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她的亲哥哥从海外给她家寄了封信回来。这事儿表面上看,没什么太大问题。虽然这时期对海外信件敏感,但国家也不过是对此类信件审核较严而已。
  真正要命的是,她哥哥其实是国x党的一名少校军官。
  由于抗r理念不同,她哥哥早年不告而别,独自离家,给全家人带来了很大的精神痛苦。她父亲也因此不肯承认自己曾有这么一个儿子。
  而她哥哥离家多年,心里难免被良心折磨,一直记挂着家人。国x党兵败退走湾岛后,她哥哥又辗转去了美国。这封信就是从美国寄出的。
  能在商业部工作的人,都是接受过政.治审查的。她家在海外没有亲戚朋友,是供销合作管理司人人都知道的事。现在突然多出海外信件,这不是很招人疑吗?
  她知道这件事后,明白若是追查下去,查出来她哥是国x党,自己全家可能都得被列为重点监管对象。于是主动站出来,说信件是她曾经的娃娃亲未婚夫写的。
  她家和她未婚夫一家人是世交,两个孩子还没出世,就由大人作主,定了娃娃亲。可后来,战火在他们所在的城市燃起,她未婚夫一家人再无音信。
  她家一直都以为他死了,所以政审时才没特别说明。
  这也得亏她哥哥怕惹出事端,知道家人认得自己的笔迹,干脆就没在信封和内信上署名。这才糊弄过去。
  她父母听到她一肩扛下所有罪名的时候,泪如雨下。
  她却笑着说:“怎么能说是罪名呢?我只不过是有一个身在海外的未婚夫而已。再说了,我已经向党组织保证了,以后绝对不会再跟美帝公民往来了。我能有什么罪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