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45章 第 45章
  燕绥一身劲装, 额上满是汗珠和雨珠, 衣裳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显出挺拔修长的身形, 看来应当是一大早匆匆赶过来的。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块绢子来擦了擦汗,在她面前收拾整齐:“我从屋顶翻进来的, 沈家那几个护院拦不住我,你怎么就住在这种地方?”
  沈蓉现在瞧见他就心烦, 没好气地道:“寄人篱下, 你还指望人家给你盖一座金屋啊?”她不耐地挥了挥手:“你有事没事?没事赶紧走, 我等会儿还要出去看铺子呢。”
  燕绥从来没跟哪个姑娘太深的接触过,更别说追求姑娘了,就好比现在知道自己做错了, 却不知道如何改正, 给她礼物她不收,甜言蜜语也没用, 他也不可能硬逼着她正眼瞧自己, 别说逼迫了,就连在她身边说话就得小心翼翼的。只得按照自己行事的套路,一遍一遍地凑到她身边试验,看哪个法子能让她高兴点。
  他也想过直接跟她说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恐怕也只能落个被她啐一顿, 或者她还以为他又在骗他的下场。
  他见她又恼了, 竟生出一种罕见的无力感, 眉眼低垂下来:“阿笑, 你别气了,我一日没见你了,突然想来见见你。”
  他把一束馥郁芬芳的丹桂递到她跟前:“我早上起来的时候看见一束丹桂开的正好,一下子就想到了你,所以就采来送给你了。“
  沈蓉见他眼里带了点小心和探究,不知道这花该不该接,半晌才道:“你费心了。”
  他主动把花束放到她窗边:“拿上吧,用来点缀房间也好。”
  沈蓉没拦他,算是默许了,不过还是一副赶客的架势。他沉吟片刻,言辞间更为小心;“你...见着你大伯了?”
  沈蓉有些不爽地斜睨他一眼:“是啊,见着了,没遂你的意,我们一家人极和睦的。”
  燕绥薄唇一抿;“你家人和睦,我怎会不高兴?我只是挂心你...”
  沈蓉打断他的话:“不劳王爷费心了,我好得很,王爷放心,我过几日就会回王府当差,不会跑了的。”
  燕绥见她一脸不愉,神色也有些懊恼,不过是在生自己的气:“我并无此意,我只是觉着沈瑾此人并不简单,想提醒你小心些。”
  沈蓉听他这样说,明知道他不大可信,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问道:“王爷和我大伯对旧事总是只给个只言片语,我能问一句,你和我大伯当初究竟有什么过节才让你们都这般吞吞吐吐的?”
  她顿了下又道:“若是跟我无关,此事我也不会多问,可明显跟我扯上了关系,我当然得问个清楚。”
  燕绥叹了口气:“我现在说了,你会全信吗?”
  沈蓉语塞,她没准又要脑补燕绥是不是故意把沈瑾往坏处说挑拨离间什么的,当然就是沈瑾跟她当年的事她也不敢完全信,她觉着再这么下去,自己都快纠结成神经病了。
  燕绥嘴唇抿的更紧,眉间隐隐浮现一缕伤怀,不过微微低了头,不想让她看到,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神色如常,语调里隐隐带了请求,低声道:“你真的这么想知道的话,等再过几日,等到九月十八,你随我去个地方吧,我就告诉你当初的旧事。到时候信不信都随你。”
  沈蓉最受不得他这样,挑眉道:“为什么非得九月十八日?”
  燕绥笑了笑:“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放心,对你来说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知道其实干系不大,对我来说却意义非凡。”
  沈蓉其实挺烦人这般卖关子的,不过诸人都对当年的旧事讳莫如深,她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和疑心,撇撇嘴道:“王爷吩咐,莫敢不从。”
  沈蓉本来想直接让他走的,但想到那封书信,眼底掠过一丝迟疑,燕绥虽说哄姑娘这方面差了些,不过看人还是极准的,主动问道:“怎么了?”
  沈蓉现在既不能完全信任大伯,也不敢信燕绥,摇了摇头还是没把书信之事说出来,本来两人就有旧怨,燕绥没动沈瑾,不过是看在他在蜀地安分的份上,要是这事说出去,燕绥会不会借此立即拿了她大伯?
  燕绥见她不说,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不过没再追问,他还想跟她再说几句话,就听门口一阵嘈杂吵闹,沈蓉重重推了他一把;“你赶紧走,我等会还要和我哥他们去看铺子呢。”
  燕绥无奈摇头:“阿笑你好狠的心。”
  他说完几个纵跃就翻出了墙头,等在巷外的几个属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家王爷做那梁上君子的勾当,内心翻涌奔腾,脸上保持着冷漠.jpg。
  燕绥没功夫搭理手下奔腾的内心,偏头吩咐道:“查一查沈瑾这两年的交际升迁,都跟哪些人密切往来过,还有沈家当初被遣返的仆从,都一一细查了。”
  老实说他其实并不认为沈瑾能做什么,一来他没那份狠辣,二来他没那个算计,但他身边人是否心存算计...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想到沈蓉要找铺子的事,又道:“王府里还有几个铺子和庄子空着?腾出一间不大起眼但也别太差的,想法租给沈家,其他的什么修建粉刷你们能帮就帮,但是也不要一文钱都不收。”
  他想到前车之鉴,又补了句:“如果他们知道是王府的铺子,也别蓄意瞒着,当寻常的生意做就是了,哪怕不买府里的铺子,只是小心别让她上当买亏了。”
  他倒是想直接把铺子给她,但她定是死活不要。
  外面人对视几眼才应了个是,燕绥缓缓道:“你们想法让沈瑾和沈家二房分开住,最好彼此少些牵绊,沈瑾身上的事情怕是不少。”
  他已经决定把和沈瑾的过节和盘托出,也更不想让沈蓉和沈瑾有太多牵连,更何况眼瞧着沈瑾似乎有不少麻烦在身。
  不过这些说到底只能治标,若想治本,得沈家二房自己起来才行,若他没记错,渝州有处差事还空缺着,沈瑜也久经官场,这份差事他胜任想必不难,只是不知道沈家人愿意不愿意了。
  他这般怎么琢磨着帮沈家二房重新起复,当然沈家大房被他自己无视了,他想完才沉默坐在马车里,想到沈蓉,一时喜一时无奈,脸上的表情来回变幻,最终化为了既甜蜜又烦闷的一声叹息。
  ......
  沈蓉还以为外面一阵喧闹是沈幕要跟她去看铺子了,没想到打开院门一瞧,竟见一个身穿红色襦裙的少女咋咋忽忽地冲了进来,险些没摔倒,她一边闷头往里跑一边嘴里还道:“我爹昨夜说家里来了位极貌美出挑的堂妹,想必就是你了,我瞧着也一...”
  这位是沈四爷的的嫡出闺女沈茉,沈家这一辈儿都从了草字头,沈茉姑娘相貌灵俏,昨晚被亲爹絮叨了一晚上这位堂姐如何出挑,今儿气不过就想着来看看这个‘隔壁家的孩子’。
  她本来想说我瞧着也一般吗,但一抬头见沈蓉的脸,觉得这个般字儿如何违心也说不下去了,怔怔地看了沈蓉半晌,很快给美貌势力低头,声音低了八度:“堂妹好啊。”
  沈蓉:“...”什么情况?
  她还以为这位沈茉堂姐是来找茬的,没想到一见她声音都温柔了,难道她无形之中散发出了王霸之气?沈蓉硬是忍着才没抬手摸自己的脸,干笑了声:“阿茉堂姐,你有什么事吗?”
  沈茉大大咧咧地道:“我爹说大伯二伯来这么久了他还没好好摆宴招待呢,所以今天特地摆了宴席,还请了几位同僚上司作陪,想要好生招待你们,别人请你不大方便,所以我就过来了。”
  到底是姓沈的,沈茉也微妙地继承了沈家人的颜狗属性,解释完就把注意力放在沈蓉脸上:“堂妹,你一般是怎么保养的啊?都说蜀地的姑娘水灵,我瞧你这脸儿比我们还水嫩,跟剥了壳的鸡蛋清似的。”
  沈茉说完还上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沈蓉:“...”
  沈蓉头回见到这般自来熟的,一边想着今天的铺子估计是看不成了,一边随意道:“我们家里有专门研制胭脂水粉的方子,堂姐若是喜欢,我回头抄录一份给你。“
  她说完忽然灵光一闪,突然觉着开个脂粉铺子也是一条财路。
  沈茉犹自喋喋,她不光自来熟,她还话唠,沈蓉这么一走神的功夫话题都拐到黄河去了:“...我回头要带你去诗会玩玩,你是不知道,那个顾巡抚的闺女在蜀地名声有多大,就连她身边的丫头瞧人都不拿正眼瞧的,我瞧她还没你一半漂亮呢,你要是去了,指定能压下她的风头,哈哈哈。”
  沈蓉:“...”这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
  不光自来熟,她还话唠,不光话唠,她还大嘴!
  不过直性子也有直性子人的好处,就从这儿去正院短短一段路,沈蓉差不多已经了解了沈茉的整个社交圈,以及哪个是她的假面姐妹,哪个是她的真闺蜜,哪个是塑料花友谊。
  沈蓉:“...”orz
  好容易到了正堂,沈蓉的耳朵终于得救,她抬眼一扫就见沈四爷今天果真请了不少人,她大伯和伯母也过来了,大概是住在人家家里不好推拒,她爹因为生病还在屋里修养。
  这种宴席小辈儿都是另开一桌吃的,沈蓉很低调地吃酒夹菜,偏偏沈四爷像是对她很喜欢似的,拉着她不住地向人介绍,可把沈蓉烦个够呛,面上还不得不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昨儿来沈家的那位沈四爷上司的公子眼神时不时地落在沈蓉身上,最终还是趁着长辈都在说话的空当,缓步走过来,放柔了声音道:“蓉妹妹。”
  沈蓉:“...”我还靖哥哥呢!
  她给这一声麻的不行,一抬头皮笑肉不笑地道:“叶公子。”她又道:“我跟叶公子并无亲戚干系,公子还是按着规矩叫我一声沈姑娘吧。”
  叶公子忙解释道:“是沈世伯让我这么称呼你的,他说咱们两家也不是外人...”这里的沈世伯指的是沈四爷。
  沈蓉翻着白眼打断道:“公子抬举了,我只知我姓沈,我们沈家的亲戚里并没有姓叶的,公子请自重。”
  她说完转身走到一边去了,白公子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怅然若失地低下了头。他昨儿下午一见沈蓉就魂不守舍的,晚上睡觉都睡不香了,今儿听说沈家又在摆宴,急急忙忙赶过来,就为了多和沈蓉说上一句话,如今话没说几句,颇为郁然地看着一桌酒菜。
  沈瑾瞧见这一幕,见沈蓉主动走了才放下心来,转头跟沈四爷道;“四堂弟,下回这种聚会不要叫阿笑了,她年纪大了,抛头露面容易招惹事端。
  沈四爷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咱们齐朝风气开放,没有那么多男女大防,再说我这沈蓉侄女相貌出众,正该寻一门好亲才是,难道还要藏着掖着不成?”
  瞧瞧杨贵妃的故事就知道,若家里真有相貌出众的闺女能得一门好亲事,一家子连带阿猫阿狗都要跟着受惠,他自觉是在帮沈家,再说这些都是正儿八经要娶妻的人家,因此他对沈瑾的顾虑很不以为然。
  沈瑾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一边避开,一边盘算着早点搬出去。
  终于熬到宴席散了,天上的绵绵秋雨却没有停歇,沈蓉想和沈幕出去看铺子的计划暂时搁浅,等到第三天上头雨才停了,兄妹俩这才得以出门。
  沈幕路上跟沈蓉道:“我昨天也没闲着,跟人打听了好几处比较合适的铺面,咱们挨个瞧瞧去?”
  沈蓉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哥,你长大了啊。”
  原来沈幕一向是万事不操心的,现在也知道打听这些了。他听完也没恼,好脾气地笑了笑:“不许胡说。”他顿了下又道;“从京城到蜀地一路过来我也算经了不少事,要是再没半点长进那就太扶不起来了。”
  兄妹俩边闲话边看铺子,瞧了四五处都不大满意,要么是客流量太少,要么是要价太高,就这么转到娘娘庙附近,沈幕指了指离娘娘庙不远处的一条小街:“最后一处就在这里,咱们瞧瞧去。”
  沈蓉点了点头,踮脚往娘娘庙处瞧了一眼,就见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人流量比那些有名的繁华街道也不差什么了,她不由得问道:“这里面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啊?香火竟这般鼎盛。”
  沈幕也不是本地人,对这个问题当然无法回答,想了想才道;“大概供奉的是观音娘娘?”
  旁边有个卖鲜果的小贩哈哈大笑起来:“两位是头一次来娘娘庙吧?这里面供奉的虽不是观音娘娘,在咱们蜀地,供奉的这位娘娘却比观音娘娘还要灵验呢。”他说完冲着庙的方向一拱手:“是咱们已故的烨王妃,王妃娘娘!因为不好冲撞王妃的名讳,所以这庙就叫娘娘庙,这庙也是当初百姓自发捐钱修建的,就是为了几年咱们王妃。”
  已故的烨王妃,燕绥生母?沈蓉感慨了会儿,不觉肃然起敬;“逝去之后还能被这么多人记着,百姓能自愿出钱修庙,烨王妃肯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吧?”
  小贩听了这话比夸他的果儿甜还得意;“那是自然,咱们王妃可是神女一般的人物,又生下了神仙一般的烨王爷,一连出了两位神仙,蜀中的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
  你们烨王一点都不是神仙!是骗子!谎话连篇的大屁.眼子!
  沈蓉觉着再听到燕绥她都要有心理阴影了,又怕反驳之后会挨打,干笑附和:“是啊,不过这娘娘庙的人也忒多了,不怕扰了娘娘清净?”
  小贩唏嘘道:“最近快到咱们王妃的忌日了,九月...”
  他才侃到一半,正好有人要来买新鲜果子,他再顾不得和兄妹俩闲谈,忙转头招呼客人去了。
  兄妹俩的注意力也被吸引开,沈蓉似乎看到沈瑾一脸肃容地进了娘娘庙,她一怔之后问沈幕道:“你看那人是不是大伯?”
  沈幕跟着瞧了一眼,随即点头道:“好像是的。”
  虽然离得远了看不大真切,但是她模模糊糊能看见大伯的表情很是严肃,似乎还有些伤怀,她犹豫道:“咱们是先去看铺子,还是过去跟大伯打个招呼?”
  沈幕道:“先跟大伯打个招呼吧,不过他也不是蜀中人,他来参拜烨王妃做什么?”
  沈蓉摇摇头,心里模糊有个猜测,拉着沈幕去娘娘庙里想问个究竟,却见沈瑾已经起身走了,不过出的不是大门,而是一处偏门。
  兄妹俩对视一眼,这时候难得默契地跟了上去,跟到了一处小巷里面,这时三五个满身酒气和浓烈脂粉香气的纨绔子弟从巷子一头走了过来,两边不留神撞了个正着,当中一个纨绔子弟叫嚣道:“哪来的狗才!没长眼啊你!”
  他说完就想伸手抓沈瑾的领子,沈瑾曾经好歹也是军中将领,哪里会把他抓到,他一闪身避开,又实在见不得这等纨绔习气,伸手轻轻一推,就把三五个纨绔推的东倒西歪,没想到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这几个纨绔实在不足为据,不过他们带来的狗腿子却要冲上来护主。
  沈瑾的身手不差,但是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当中一个恶仆见一时奈何不得沈瑾,于是从地上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棒冲着沈瑾砸了下去。
  沈瑾的腿有旧疾,这一下可实打实搭在要害出,他双腿晃了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几个纨绔和恶仆立刻围上去殴打。
  沈幕和沈蓉见到这一幕可忍不了了,沈幕厉喝一声冲上去:“干什么呢!”
  ......
  燕绥给沈家选的铺子就在娘娘庙附近,消息也已经放出去了,他就在隔壁的茶楼雅间等着,虽然明知道沈蓉不能搭理自己,但是能远远瞧一眼也好。
  他正左等右等不见沈蓉过来,倒是他派出去瞧着沈家的下属匆匆跑了上来:“王爷,沈姑娘有麻烦了!”
  第46章 第 46章
  沈蓉见沈幕直接冲上去了, 反倒是没敢贸然上前,急忙左右看了眼,大声叫起了人, 想要把附近巡逻的差役招过来。
  几个恶仆没想到后面还有一个,慌手慌脚地就要上来堵住她的嘴, 沈蓉一矮身躲过去, 又放大了音量想要把人招来。三个纨绔被突然冲出来的沈幕吓了一跳,又听到沈蓉的喊声,醉眼一扫, 见是个极貌美的小娘子, 顿时也顾不得沈瑾和沈幕了,笑嘻嘻地指着她,断断续续地道:“把...那个...小娘子, 给,给本少爷抓上来。”
  恶仆一伸手就想来拉她, 沈蓉慌里慌张地躲开,不知道这巷子是真偏僻还是怎么的,她呼救了半天却没人应答,就在要冲出巷口的一刹那, 突然被身后的恶仆一把拽住, 然后七手八脚地塞进马车里。
  沈幕已经大为懊悔方才鲁莽行事,此时更是急的目眦欲裂, 却无奈被几个恶仆纠缠着脱不开身, 挣扎着大叫:“阿笑!”
  沈蓉简直觉得再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 马车已经跑出了巷子,她慌忙想要往下跳,一边沉下脸唬人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吗,我身上有烨王府的牙牌,你们竟敢对我动手,不要命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