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水芙蓉(二十)
  万万没想到不过随口提点了一句完颜康,竟然就这么找到了线索。
  李昭明闭眼,感应到了远在混沌的原身传来的讯息。
  他突然一言不发盘坐下,看的一边的完颜康有些慌,蹲在他身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半晌,李昭明睁开眼睛。
  那一刻,他眸中好似星河倒悬。
  “昭明哥?”
  完颜康小心出声,“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我大概真的要走了。”
  “诶,这么快?!”
  完颜康惊道,他虽然隐隐约约有这个感觉,但是以为他还能留下一段时间的。
  “没事,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李昭明拍拍完颜康的肩,笑吟吟道:“到时候看你做到哪一步了。”
  “嗯...”听到他还会回来,完颜康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和李昭明认识的时间不到半年,但是不知为何,心中极为依赖与信任对方。
  那是好似自灵魂深处传来的信赖。
  “那,你现在就要走吗?”
  “时间快到了。”
  李昭明看了看天色,道:“你能自己回金国吗?我先追上阿蓉她们,方才答应过要去的。”
  “可以的!”完颜康不满道:“你之前都放心让黄蓉一个人跑江南,怎么我就不能一个人回家了。”
  “那不是因为阿蓉比你机灵?她功夫也高。”
  完颜康闭嘴了。
  就算是他现在有雷霆之力护体,那也是对付恶鬼的,单论身手,平白得了六十年功力的黄蓉甩了他十万八千里。
  何况他其实连没有提升功力之前的黄蓉都打不过的。
  李昭明低头,揉了一把完颜康的头发。
  “那,我这就走了。”
  “好。”
  完颜康站在原地,见白衣少年身形一闪,便已飘然远去,竟是比最初相遇时还要轻灵。
  在看到白色衣角的最后一刻,他忽然跑上去大声说道:
  “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空旷的村落,只有他的声音在不停回响。
  “你说过还会回来的。”
  完颜康喃喃。
  这像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分离。
  *
  临安离嘉兴并不远。
  黄蓉与李莫愁施展轻功赶路,硬生生地把原本的时间缩短了一半多。
  若是从前,黄蓉可能还要考虑一下内力问题。但现在她完全没有这个顾虑,甚至还扶了李莫愁一把。
  碧玺平白给她增加的六十年内力,足够她立足中原了。
  所以,她当初问李昭明那一句,纯属是习惯使然。
  总觉得有他在的话,好像没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的。
  “莫愁姐姐,我之前打听过了,那个负心汉要娶的姑娘家里有些背景,所以我们可得好好准备。”
  到了嘉兴找到落脚地后,黄蓉眼珠子一转,想到了几个办法。
  她让李莫愁在客栈里好好梳洗一番,自己则是转出去挑了了几身极好的衣裳首饰。
  那陆展元,她可要好好捉弄捉弄。
  李昭明找到她们的落脚地,敲门进来后,正好看到黄蓉拿着一支螺子黛,蹲在李莫愁面前尝试着画眉。
  边上的镜台上还撒了一大片胭脂盒等梳妆用品。
  他想到进城的时候,满大街都在传着陆家庄少主今日娶亲的消息,顿时明了。
  “还是我来吧。”
  眼见黄蓉一笔画歪,少女姣好的面容上顿时多了一道痕迹,李昭明忍不住笑了。
  “啊?”黄蓉手忙脚乱起身,“昭明哥哥,你会吗?”
  不是不信李昭明,只是黄蓉觉得,自己作为女孩子,上妆手艺都只是过得去而已,李昭明还能画得更好?
  黄蓉自小过得逍遥自在,黄药师也是将她当做珠玉一般,她会的一般是爹教的。上妆这种,她天生丽质,还真没仔细琢磨过。
  同理,李莫愁自小生在古墓,更没人教过她这些。
  “您、您来吗?”
  李莫愁在李昭明面前一直十分安静,她与这少年不熟,说不上几句话,是以当黄蓉起开,让他站过来时,竟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嗯,我还是会一点的。”至少比黄蓉好点。
  李昭明拿湿帕子小心擦过了她脸颊上的黛痕,漫不经心道。
  “你连这个都会啊。”黄蓉眼见小伙伴熟练过头的动作,叹为观止。
  李昭明手下动作不停,也不吭声。
  怎么说呢,这事儿吧,说来有几分好笑。
  在他遥远的少年时代,曾有一次小青梅为了蹲一个专门拐卖女孩儿的团伙,强行拉着他和小竹马一起扮作豆蔻少女,假装孤女被他们带走,好顺势摸到对方老巢。
  他本就生的好看,那时候年纪小,身形区别不大,眉眼轮廓修饰一下更是雌雄莫辨,换上女儿家的衣裳竟然也相当有模有样。
  然而,再惊艳再合适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男孩的事实。
  小竹马倒是因为家学渊源兼职业需要,扮作女相去做任务几乎就是他的日常,甚至不需要青梅动手给他上妆,自己就解决了。
  他可不是啊!
  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丢脸,他穿着那身明红襦裙再酒坊附近踩点时,果断拉了在酒坊喝酒的其他小伙伴一起下水。
  要死大家一起死。
  结果最后人贩子团伙是一锅端了,他们却因为后面太过招摇而暴露在了各自师门长辈面前。
  场面一度十分精彩。
  虽然这是个比较特别的黑历史吧,一般笑笑也就让它随风而去了。
  哪知道他小竹马因为易容被认了出来,回家后遭到了同行兼兄长的大肆嘲笑,愤怒之下决定重修易容术。
  于是他这个和对方组队的倒霉鬼,就成了被拉去对练的助手。嗯,亲身上阵的各种意义上的对练。
  这不久,熟能生巧了么。
  不过这些实在没必要跟这两个小姑娘说了。
  “对了,昭明哥哥,我刚给了莫愁姐姐一个碧玺。”
  她的活被李昭明接了过去,干脆拿把椅子坐在一旁,捧着脸看李昭明在李莫愁脸上涂涂抹抹,突然想起来这个事,张嘴提了一句。
  李昭明手都没抖,随口回了一句:“嗯,随你。”
  黄蓉这才在他旁边,朝李莫愁俏皮地眨了眨眼。
  少女一直惴惴不安地心,顿时定了下来。
  不是她不识好歹,实在是,黄蓉对她实在是太好了。
  自下山到现在,她一路走来吃了不少苦头,从未见过黄蓉这般善心的女子。
  她自问身上并没有值得别人花费心思的东西。
  直到莫名其妙跟着黄蓉去了别的世界一遭,得知了十几年后的自己的情况,李莫愁只觉得被黄蓉唤作兄长的少年更是神鬼莫测。
  如果这一次之后能在师傅手上活下来,那就留在黄蓉身边保护她吧。
  就当做报答。
  想到这里,李莫愁微微抬眸,只见那容色清绝的少年凑得极近,专注着在她脸上上妆。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明明璨璨,像是白云揉碎的阳光。
  他的眼睛,可真好看。
  李莫愁恍恍惚惚地想。
  “好了。”
  完成最后一个步骤,李昭明停下来,将李莫愁推到黄蓉那边。
  “怎么样。”
  李莫愁僵硬着身子,盯着黄蓉瞬间亮起来的目光。
  “这简直...”黄蓉惊叹道:“昭明哥哥,你手艺也太好了!”
  李莫愁本就是个极为美貌的女子,否则那陆展元也不至于见色起意把人哄了去。
  这会儿精细打扮了下,更是婉转柔美,不可方物。
  “啧啧,莫愁姐姐,你这一身出来,我都要心动了。”
  黄蓉打趣道。
  “别这么说。”李莫愁抿着嘴,小小的笑了一下。
  李昭明咳了一声,出声道:“来,皱个眉。”
  李莫愁不知所以,下意识蹙了蹙眉。这一下,眉头特地勾了的那一笔,让她整个人气场都变得凄婉起来。
  “嘶——”黄蓉捂住心口,有些夸张道:“姐姐,你这幅模样,可真是要了人的命了。”
  美人蹙眉,眸中带泪,这可真是太招人疼了。
  “昭明哥哥你果然猜到了我的想法。”
  “我之前打听过了,那陆展元大抵是觉得你是个孤女,身后没什么势力,又提前对他要娶的新妇那边说有个蛮横无理的妖女一直在缠着他。”
  黄蓉冷笑了一声,李莫愁生的美,世人怜弱,何况本就是陆展元心虚,看他还有什么话说。
  道理在她们这边了,要怎么做还不是她们说了算,那群所谓的大人物可还丢不起这个脸。
  当然了,要是能拉得下那个脸对两个小姑娘动手......
  那就不要怪她们了。
  “我给你们压阵,正好走之前再帮你们一把。”
  李昭明洗去手上的脂粉,懒洋洋道了一声。
  总觉得他旅游第一站,一直在做工具人呢。
  壬午月,乙巳日,宜嫁娶。
  敲锣打鼓声响个不停,高朋满座间,陆展元与新妇在祝福中开始了拜堂。
  “一拜天地——”
  他娶到了一灯大师弟子的女儿,自此陆家便能借到南帝的势,更上一层楼。
  “二拜高堂——”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窈窕的白衣身影,恍惚了一瞬,在心中叹道是自己对不起莫愁。可怜莫愁现在应该还在古墓等他,古墓凄冷,她怎么受得住呢,现在必然是满心愁苦吧。
  “夫妻对拜——”
  这一拜,礼便成了,只可惜他终究与莫愁无缘。
  “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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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下一章结束这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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