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凝香张开嘴,将梁泊昭喂过来的米粥一勺勺的吃了下去,男人看在眼里,唇角便是浮起几许笑意,待凝香吃完,遂是伸出手为小娘子将唇角的米渍拭去,他的嗓音低沉,吐出了两个字;“真乖。”
  凝香的脸有些红了,微微垂首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梁泊昭淡淡笑了,在他面前,他这个小媳妇可不就是个没长大的女娃娃,让他牵肠挂肚,割舍不下。
  两人又是说了几句闲话,就听院外倏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其间还夹杂着男人的吆喝,未过多久,就听“哐啷”一声巨响,显是自家的院门被人踹开了。
  凝香听着这声音,小脸瞬时变得雪白,她惊惧的望着夫君,颤声道;“相公,是张家的人来了!”
  梁泊昭倒是面色如故,只握住凝香的小手,宽慰了一句;“别怕,我出去看看。”
  待男人走出屋子,凝香哪里能沉得住气,也是披上了衣衫,匆匆跟了出去。
  071章 三公子是我伤的
  至于董老汉为何要将女儿嫁给这般的蛮汉,只因董家有个幼子,酷暑时因贪凉去河里玩耍,不料溺水,恰巧梁泊昭路过,下河救人,方才捡回了一命。董家是本分人家,董老汉更是老实巴交,只将梁泊昭看做恩人,又见恩人年逾三十还未娶妻,董老汉便做了主,将女儿嫁了过去。
  婚后的日子乏善可陈,凝香打心眼里是不愿嫁的,对梁泊昭自然不会有什么好颜色,而梁泊昭又是不多言多语的性子,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两人时常一整天也说不了一句话,凝香每逢见到一些年龄相仿,和睦恩爱的小夫妻,都是羡慕的紧,时常偷偷落泪,再看梁泊昭,不免越发不是滋味。
  原想,这辈子也就这般过了,可谁知来年开春,城里的大户,张员外的三公子从京师赶考回乡,途径罗口村时口干舌燥,遂与书童一道去了梁家讨了碗茶水,这一去,竟对凝香惊为天人,而后百般引诱,仗着自己俊美风流,又生的一张巧嘴,哄得未见过世面的小媳妇倾心不已,一颗芳心,全是寄在了他身上。
  凝香还记得,那一日梁泊昭去城里做活,三公子翻墙而至,两人刚说了几句体己话,三公子又是赌咒发誓,定是要将她娶回去做少奶奶,十六岁的新妇正沉浸于情郎的甜言蜜语中,夫君却蓦然回来了。
  虽是前世的事,可今生的凝香仍是记得清楚,梁泊昭一手拎着单刀,眼神阴沉到极点,不声不响的站在那里,形如恶魔,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三公子的腿肚子不住的打软,几乎连站都站不住,凝香不知自己哪来的胆子,在梁泊昭举起砍刀,劈向三公子的刹那,她竟是扑倒了情郎面前,欲为他挡下那一击。
  “你杀了我们吧!”她颤抖的吐出了这句话。
  梁泊昭定定的看了她很久,最终,一言不发的握起单刀,转身走出了屋子。
  凝香拿到了一张和离书。
  是梁泊昭亲手所写,凝香从不知他会写字,她虽没念过书,可也觉得那些字犹如铁划银钩,苍劲有力,根本不像出自一个乡野村夫之手。
  董家二老气的不轻,直言不认这个女儿,而梁泊昭在写出和离书后没多久,便孤身离开了罗口村,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像一阵风,来路不明,漂泊不定。
  再后来,凝香终于如愿嫁到了张府,却只是小妾,三公子早有发妻。一开始,三公子对凝香还算得上好,可日子一久,便暴露出了风流多情的本性。府里妻妾成群不说,他还养了几处外宅,至于胭脂巷,,万花楼里的红粉知己,更是不知有多少了。
  凝香出生贫贱,又是醮夫再嫁,在张府的日子可想而知。主母妒她美貌,处处欺辱,姨娘见她柔弱,处处使绊,到了后来,就连仆妇嬷嬷也都敢给她脸色。凝香所倚靠的,不过是三公子的一点垂爱,而三公子在得了她的身子后,早已将她弃之如蔽,哪还顾得了她的死活。
  凝香不是不悔的,直到年岁渐长,她才渐渐看清了三公子,知他不过是个贪恋酒色的纨绔子弟,只恨当初年纪小,经不住他引诱,以至于落到如斯境地。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想起梁泊昭的时候却越来越多。细想起来,梁泊昭性子虽沉闷,可待自己却是实打实的好,自嫁给他后,家里的脏活累活,他从未让她沾过手,有什么好吃的,也全是留给了她。他虽然没有田地,可却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成亲后,他出外做活,得来的银子也全给了她,由着她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从没说过一个不字。
  每当想起这些,凝香都好恨。
  恨自己鬼迷心窍,恨自己有眼无珠,在张府里,她不知哭过多少次,却哭不回一个梁泊昭。
  如果能再来一次,她一定会和他好好地过日子,再不会受三公子引诱,如果能再来一次,那该多好!
  无数次,凝香都是这样想的,可如今她真的重生了,回到自己刚嫁给梁泊昭的时候,她却是不知所措,这世上,当真会有如此荒诞的事?死了的人,真的会再活一次吗?
  她狠狠的掐了一把胳膊,真切的痛楚传来,让她想要流泪。
  她抱紧了自己,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涌出,她却来不及去擦,一双眼睛只哭的又红又肿,宛如两只小小的春桃。
  直到“吱呀”一声响,凝香停住了哭泣,愕然的望向门口,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梁泊昭回来了。
  四目相对,凝香已是呆住。
  隔了前世与今生,她从未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他。
  他的脸庞逆着光,显得五官十分深隽,浓黑凌厉的剑眉下,一双鹰目似电,带着肃杀之气,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就是这个男人。
  上一世,她怕他,厌他,无论他待自己多好,她都巴不得远远逃开,这一世,他不曾有任何变化,身材依旧魁梧,浑身上下满是男儿气概,英挺而矫健。
  瞧见她哭,梁泊昭剑眉微皱,心里却也清楚这门婚事非她所愿,自己身无长物,又比她年长许多,让她嫁给自己,也的确是难为了她。
  梁泊昭向着她走去,新婚夜时,他没有把持住自己,强要了她的身子,那一夜她也在哭,白莲般的小脸上挂满了泪水,看着就让人怜惜。
  凝香眼巴巴的看着他走了过来,她记得,上一世自新婚之夜后,有很长一段时日她都没有理他,瞧见他回来,自己也都是冷着一张脸,恨不得离他远远地。
  男人的手指触上了她的肌肤,凝香身子一颤,昂起头像他看去,他的目光沉静,为她拭去了泪珠。
  凝香的眼泪又是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
  前世,她在张府受尽了欺辱与委屈,二十六岁的年纪就因主母的一碗补药暴毙身亡,本以为永远不会再见到他,可此时,他分明站在自己面前,粗粝的手指透着暖意,咯着她微微的痒。
  她的泪水越来越多,仿似恨不得要将上辈子受的苦全给哭出来似得,梁泊昭有些无奈,压根不知该如何安慰自己的小娘子,只低声道了句;“别哭。”
  他不出声还好,这一出声,凝香哭的越发厉害,她拼命想要止住泪水,可那泪水却偏偏越流越多,梁泊昭只当她嫁给自己心里委屈,又见她哭的伤心,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只伸出手揽住了她的肩,沉声道;“别哭了,我会对你好。”
  凝香将脑袋埋在他怀里,他身上是男人独有的阳刚之气,嗅着就让人踏实,她一直哭了许久,直到最后哭累了,哭的缓不过气,才像个孩子似得在他的怀里抽噎。
  梁泊昭向来最是厌烦女人的眼泪,可怀里的娘子年纪尚小,一张小脸挂满了泪珠,犹如梨花带雨一般,只让他怎么也狠不下心去推她,反而迟缓而僵硬的伸出胳膊,在她的后背处拍了几下。
  见她不再哭泣,梁泊昭收回了自己的手,凝香垂着脸颊,乌黑的睫毛湿漉漉的,她也知道自己一定哭的不成样子了,不由得十分羞窘。
  “收拾一下,待会还要去岳父家回门。”梁泊昭开口,瞧着小娘子哭的红肿的眼睛,心里却是苦笑,她这模样,若让不知道的人瞧了,还不知自己是怎样欺负了她。
  听到梁泊昭的话,凝香才知道自己已经嫁来三天了,而第三天,向来是女儿回门的日子。
  梁泊昭走出了屋子,为她打来了一盆水,自己则是去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