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唐絮一听这话便紧张起来,“你想让叶柠姐姐帮忙?那可不行,她落在他们手里,现在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呢。”
  ……
  眼前是一片极开阔的疆域,土地是红褐色的,地面上铺满了千万年还不曾腐朽的尸骨,一条河流从视野尽头流过来,这里曾经似乎是一片森林,但现在树木都已经全部干枯了,金色的光线从天上落下来,夜色在这里似乎退避了。
  无数残垣断壁半埋半耸立的大片呈现在远处。
  “你打开极域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苏幕转身,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怕这里?”他指了指身后的残垣断壁,云淡风轻道:“难道你不想看看善见城如今的样子?”
  匡玉笑了一下,“说的是,善见城的遗址,我一直都很想看看,可惜当初不是我摧毁了它。”然后他看向他身边的叶柠,神情微妙,“把她带到这里来,真是很有趣的决定。”
  叶柠的身上有道符一直控制着她的行动,她觉得自己就像傀儡一样被人操纵着,表情麻木。
  一步步走近那些断壁残垣,虽然这些遗址看起来残破,但不难从这些废墟中看出这座城曾经的壮丽和巍峨。
  究竟是怎样的灾难,会让这样一座神明居住的城池从天上坠落?
  走进废墟,里面似乎还残留着刀兵之气,五座巨大的人形雕像耸立在城中,她站在雕像前就如同一只蝼蚁。
  身前这个雕像需要她把头仰到最大的幅度才能看清全貌,目光扫过她的脸时,叶柠惊住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它的脸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惊讶吗?”苏幕在她身侧笑了一声,双手搭在她的双肩将她转了个方向,往前推了两步,“还有更让你惊讶的。”
  叶柠说不出话,任由他推着自己往前走。
  眼前出现了一面比山还要高的半透明墙体,叶柠在那面墙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但倒出的人影却和她是完全不同的打扮。
  仿佛那是另一个时空的自己,隔着镜子在和她对望。
  紧接着,墙上便出现了更多的画面,似乎从她站在这里开始,这面墙便开始时光逆流,画面一点点往回倒。
  “这是善见城的因缘墙。”苏幕在她耳边解释,邪性陌生的轻佻语气让她忍不住颤栗不止,“好好的听,认真的看。”
  叶柠睁大眼睛,她看着那些画面往回飞快的倒起来,心里有种很诡异的熟悉感。
  一炷香后,她在里面看到了苏幕。
  这面墙渐渐倒出很多个人影,似乎是讲了个很乱的故事。
  ……
  阴阳分两极的时候,这世间便出现了两位神和两座城。
  无回城出现的时间要比善见城晚一些,因为执掌黑暗的神明喜欢在人间操控人的恶念,玩弄人的渴望,他常常变幻无数面孔,化身形形色色的人往来于红尘中,也喜欢参与凡世的王朝更迭。
  他做过佞臣,也做过帝王。
  同时也做过贩夫和江湖侠客。
  善见城的其他四位主神出现之后,没人再见过羌无。后来凡世妖龙族祸乱,到处都是水患,四神之一的太阴元君便被羲上派到了下界除妖龙,治理水患。
  太阴是第一次下界,那时街上原本一片祥和,遮天的浪头忽然就压了下来,她伸手撑开一道神光结界,方圆百里的城镇瞬间被笼罩在里面,水压在了结界上。
  街上的人们惊慌失措的流窜,抬头时,她看见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背着琴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太阴觉得奇怪,好奇的问他,“你怎么不跑?”
  男子笑了一笑,“往哪里跑?”
  作者有话要说:  又卡卡卡卡卡卡。。。。了。。。。
  ☆、神灵之劫
  他的平静与周围慌乱的人群格格不入, 太阴好心提醒他, “等结界撤下之后, 这里会成为一片汪洋。”
  男子抬了抬眼,面无波澜的看向从天上压下来被结界阻隔的水, 淡淡道:“没关系, 你不用管我。”
  太阴觉得这个凡人可能遇到了什么想不开的事情,不然何至于一心求死。
  虽然作为一个神, 她不该干预凡人的命数, 但既然她下界就是来救人的,这便是顺手的事情。
  她把他拖到身后,男子似乎皱了下眉。
  太阴便觉得自己也许真的多事了, 一个想死的人, 就算是法力无边的神又能怎么救呢?你救了他,他还是有本事再去死一次。
  于是她又轻叹一声松了手。
  男子被她反复无常的举动弄得有些好笑,他淡淡的问,“善见城的神都是这样随意的性子吗?”
  太阴回头惊讶的盯着他,“你知道我的身份?”
  男子抬头指了指天上的神光结界,“这样的手笔, 你当我是瞎子么?”
  太阴有些讶然,虽然对方说的是事实, 但普通的凡人哪里会认出神光结界,她仔细将他打量了一遭,发现这个人身上的过去和未来她这个神一点都看不出来。
  造成这样的结果只会有三种可能,第一便是他是天道眷顾身怀大气运的人, 第二是他力量在她之上。第三是这个人完全游离在三界之外,过去和未来完全一片模糊无法窥探,就像他们之前流放的匡玉一样。
  她觉得这三种可能都有些可怕,于是一脸严肃的问,“你是什么人?”
  “我?”男子的眼波忽闪了一下,“一个没人听过的方士罢了。”
  这便说得通了,也许他是那三种人中的第一种?
  但方士们对神向来是很敬畏的,对待神像尚且恭敬谦卑,更不必说见到本尊了。对比之下,他的态度便很让她觉得诡异。
  怎么说呢,礼貌客气是有的,但总感觉是长辈对待晚辈的善意,要说‘敬意’,那是一点没有的。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想轻生了,毕竟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些不得志。
  “现在不代表以后,也许几年后你就会成为天下最有名的大方士也说不定呢?”她有些生涩的拍拍他的肩,“要是现在死在这,以后可就什么可能都没了。”
  男子轻笑出声,“是这样吗?”
  太阴点了下头,“我是神,相信我,你是有大气运的人。”
  男子眯了下眼,唇角依旧挂着笑意,瞥了眼远处的天空,“那么伟大的神明啊,我要提醒你一句——这只妖龙,你可不是他的对手。”
  说完这句话,他如她所愿离开了。
  结界撑了一个时辰,当这里所有的人都退到百里之外的安全地方后,她才撤了结界飞身而上,穿过那些水浪来到那只妖龙身前。
  这只妖龙有一个名字,叫赤繁。
  太阴之所以知道这只妖龙的事迹,是因为西方燃灯佛座前有一盏青莲佛灯化为了一个叫做归荑的神女,赤繁就是被她养大的。
  那位神女当年爱上了善见城的一位神君,但那位神君却为了救另一个神女而将她重创,后来她伤重坠入下界的西荒蛮地时,遇见了赤繁。
  赤繁本是龙族的少主,降生于自己的父亲——龙皇平定北海的妖龙族那一年冬天。
  那一年,妖龙的血染遍了整个北海。因为杀孽太重,赤繁一出生就背负了父亲的罪孽,化为了妖龙。
  龙皇为了证明自己铁面无私,于是在赤繁六岁暴戾性情初显时选择大义灭亲,结果却被从天而降的归荑阻拦。
  归荑本在佛前耳濡目染修了一副凡事都看得开的性子,但一个无辜的孩子因为父亲犯下的罪孽而被自己的父亲杀,她又怎么看得下去?
  于是她当着四海水族的面将龙皇批得满脸通红下不了台,最后逼得龙皇将自己的儿子逐出海域,流放到西荒的蛮地之中。
  赤繁捡回了一条命,从此跟在归荑身边。
  归荑觉得既然捡了他,便要对这条赤红色的小妖龙负责,于是她悉心教化他,传授他佛理和术法,希望能洗去他身上的原罪,把他未来的路正回来。
  但赤繁却从一开始就顺从异常,他在她面前总是藏得很好,半点也叫她琢磨不透。
  他就像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让她无从下手。
  归荑以为自己的教授有了成效,便慢慢放了心。
  她当初被打落凡间,伤到了根基,不得不常常去闭关,而且一闭关便是几十年的光景。
  所以完全不知道这个孩子在其他人面前会是另一个模样。
  归荑闭关了多久,赤繁就在西荒蛮地杀了多久的兽灵,他在练习,在学着怎么复仇。
  几十年的光景,西荒已经被他杀的没有多少生灵了,少年那一双漂亮的凤目里,回眸转眼都是浸了血般的冷笑和讥诮,眼神寒若刀锋。
  妖龙的成长周期很慢,几十年过去,他依旧只是个少年的模样。
  归荑出关后就看见赤繁在外面等着她,他个子高了一点,人瘦了一点,脸上是她熟悉的沉默和乖巧。
  她闭关之后伤势还是不见好,似乎已经没有可能再回到神界了,赤繁忽然问她,“那个人是善见城的时音神君吗?”
  归荑很惊讶,他明显知道她的事情——不过她本来也没想过要瞒着他,所以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赤繁听到了她的回答,也没有接着问。
  归荑和他一起生活了一个月后,又开始了新一轮闭关,只是这次更久,久到那个模样俊俏却手段阴狠的少年已经被拥为妖龙一族的君王,并且挥军入海,替妖龙族报了当年的血仇时她还没有出来。
  几百年过去,归荑始终在闭关。
  凡世的水患开始肆虐,那些妖龙四处为祸人间,善见城终于被触怒,派遣了五位主神之一的太阴神君下界。
  太阴本来想好好和他讲道理,结果那只赤红色的妖龙直接在她身前化作了一个一身赤衣的年轻人,眼也不抬的问她,“时音在哪?他不敢下来吗?”
  太阴终于明白这只妖龙在人间作乱的原因,他要逼时音神君现身。
  作为善见城的主神之一,她当然不能这么被动。
  神和妖龙打起来,当然是神的赢面更大——于是太阴亮出了法器和他斗起来,四周海水翻腾,遮天蔽日,似乎要将整个凡世淹没,一场架打了不到半天,她就从天上一身血的摔了下来。
  而那个赤衣男子始终毫发无损的站在翻起的浪花上。
  “帮我转告时音神君,我在人间等他。”
  太阴从地上爬起来时,发现自己浑身灵脉皆断,神力暂无。
  没有神力的神,便和一个普通的凡人差不了多少。她伤的实在太重,觉得应该找个地方养养伤,等稍微恢复些神力再想办法回善见城好好和其他神商议一下怎么办。
  赤繁的力量远比他们想的还要可怕,也许羲上该派下来贪狼或者破军。
  她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外走,地上留下了一串血脚印。
  这里的城镇已经空无一人,她走了很久,久到出了城进了一片城郊,她才在一个幽密的竹林中看到一个小屋。
  那是个很漂亮的地方,竹林背靠着山,风一吹竹海翻腾,远远向山中看去,还能看见山中氤氲的雾气,竹林旁是一片开满野花的草地,过了草地就是一片湖。
  她以为不会有什么人住在这,因为除了那个小屋,这个地方根本不像是有人烟的样子。但出于谨慎,她还是扶着墙轻轻敲了敲小屋的门。
  未曾想那门竟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