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所有人:“……”
  大家纷纷闭嘴,吃饭,灭火,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无论嘴上怎么说,到最后还是无法放弃,他们根本无法抛下这些——你可以称之为责任,或者也可以说他们只是为了工分,但是无论如何,让他们放下这一切实在太难了。这里真的可以放下的恐怕只有燕灵飞。
  “你最近小心一点。”
  康涂正在行囊中找没用的棉布,打算裹在赵政的鞋上,燕灵飞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了他一跳,回头看了一眼。
  燕灵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最近有人要搞你,平时注意点。”
  康涂转过身来坐下,抬头看着他说:“坐。”
  “要出发了。”燕灵飞面无表情,不过还是坐到了他身边。
  康涂道:“没什么秘密,我可以告诉你。”
  燕灵飞微微皱眉,不太相信的样子。
  康涂笑道;“咱们不是朋友吗?”
  “算是吧,”燕灵飞看着前方,随口道,“你和赵政一直神神秘秘的,我也不清楚了。”
  康涂不满意道:“你有事不是也不告诉我?”
  “好吧。”燕灵飞说,“你想说什么?”
  康涂这样说本来是想引出燕灵飞的话,结果他却不吃这一套。
  “算了,”康涂又后悔了,“我看你这副样子就生气,给我滚。”
  燕灵飞:“……”
  康涂站起身来,指着他道:“你真是活该不招人待见。”
  “你想听我说什么?”燕灵飞道,“无论是什么,我就不说。”
  康涂又想喊百里奚来揍他了。
  “你自己知道的那些东西就留下吧,”燕灵飞说,“没必要告诉我,如果我是你的话,就给自己留一手,谁也不要相信。”
  康涂皱眉,有些摸不透这句话,问道:“你什么意思?”
  燕灵飞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没什么意思。”
  “你给我说清楚,”康涂不依不饶道,“你知道了什么吗?”
  “猜的,”燕灵飞说,“就很单纯地以过来人的身份给你个建议,404并没有值得你信任的人。”
  康涂落下脸来,道:“我也信任你。”
  之前虽然说是信任,却好像内心里还是有所保留,康涂从昨晚开始,从和赵政谈完之后,决定破除屏障,活得真诚一点。
  但是燕灵飞现在的态度却让他有些摸不透,他好像在暗示什么,这一点令康涂有些不舒服。
  燕灵飞听见他说的话愣了一下,道:“你也可以当我没说过。”
  百里奚在前面催促他们加快速度,燕灵飞便走了。
  第99章 刑天之罚(三十)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不适合讨论如此严肃问题的时间,气候恶劣, 时间紧急, 没有人能分出多余的精力来讨论尚且不算危急的事情,马不停蹄地赶路两日夜, 追上共工等人时, 距离太行山已经不足五十里。
  共工的队伍折损严重,据神农所说是缺了三十人, 但是事实上也许更多。
  共工见到他们并没有多高兴,恐怕也料到他们不会跑,所以没担心过。越往太行山的方向走, 大雪封路寸步难行, 众人的体力和决心到达低点, 就算是最终到了太行山, 也让人觉得是一件毫无意义的事情, 他们在这样的天气下都没有还手的余地, 又何谈握起武器与人作战。
  高高的山岭之中已经不见任何生灵,莽莽的天地之间,遍是一色。从远处遥遥地传来地动山摇的声音, 大地的震动让雪块从山上滚落,共工骤然警觉,回身定睛一看道:“躲!”
  康涂想起了雪崩时的场景,顿生绝望,大喝呆滞地众人:“跑啊!”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跑起来又谈何容易,华余被雪下的木头绊住了腿, 狠狠地栽在了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后面的人避开他,华余扑腾了一下,自己站了起来,身后铺天盖地地雪拍了过来!
  浮游的身形飞快的从低空中掠过,冲着华余飞去,康涂回头望了一眼,心跳到嗓子眼,微微停下了脚步,尝试着用自己的能力控制雪,但是整个山的雪都往下滚落,他根本无力回天,浮游眼见已经碰到了华余,但雪势来得更快,以无可反抗的气魄吞没了华余,浮游毅然回身,却在半空之中落了下来!
  浮游说过自己是没有飞翔的能力的,他已经到达极限。眼见着这场雪就要吞下他们所有的人,忽然一个庞然大物落了下来,一双巨大的手从天上落下,捞了一下,将他们所有人都捞了起来,另一只手在华余被掩埋的地方抓了一把。
  共工大怒:“刑天!”
  康涂定睛一看,那巨人的脸赫然就是刑天,这场雪崩也就是因为他引起的!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康涂愤怒道,“华余在哪?!”
  雪仍然以排山倒海之势往下俯冲,却对于刑天而言实在不值一提,他伸出手送出去,声音震彻山谷:“在这里,自己找吧。”
  华余却推开身上的雪,面色涨红,疯狂地呼吸了几口,一脸无辜地看着众人。
  几人心累不已,坐在了刑天的掌中央,共工已经生不起气来了,问道:“祝融他们呢?”
  “大点声,”刑天的身形变大之后,声音也过于响亮,每说一句话就引得天地震颤,此时道,“我听不见。”
  共工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威严且震耳欲聋道:“其余人呢?”
  “在这。”祝融抱臂站在刑天的肩头,俯视着众人。
  “你们是在比谁出场更酷吗?”燕灵飞不给面子地说,“能不能一起出场啊。”
  常羲跳下来,站在众人面前道:“你真的很讨人厌。”
  燕灵飞绅士躬身,就差手上拿着一顶礼帽。
  祝融道:“轩辕在前面等你们,我们已经到了两日了。”
  刑天问共工:“这就是你找的人吗?”
  共工没有回答他,说道:“你们就是这么来的?”
  “到了这片区域才让刑天变成这样,”祝融说,“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问题,放心,不敢伤害到你的百姓。”
  康涂又不自觉地看了一眼神农,他没什么表情,依旧像往常一样。康涂现在有些能理解神农了,神的高傲让他们对人的爱中都带有一丝施舍,就算是神农在他们眼中也是不值一提,如果他是神农,恐怕也会对这件事情心存芥蒂。
  刑天又问了一句:“这就是你们的人?”
  “是。”浮游回答,“你有什么问题?”
  刑天笑了,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把这片神州大地翻了个底朝天,竟然也只找到了这些人,”刑天语带讥讽道,“共工,你就这点能耐吗?”
  康涂说:“刑天,你来这里是吵架的吗?”
  刑天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带着他们往太行山的方向前进。照着这个进度,他们大概在今日天黑前就到达目的地,也就意味着这场战争也越来越近。
  刑天将他们带到了一个简易的茅屋之中,与太行山相隔两里路左右,遥遥相望,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里建了这样一座房子,很简陋,不过因为地处背风口,没有太受风雨的侵袭,可以供人短暂地落脚。
  轩辕是个眉目深邃的男人,见到神农时两人好是打了一阵机锋,燕灵飞听得很烦,又要开口说什么,康涂生怕他找不自在,一胳膊肘给他怼了回去。
  轩辕道:“既然如此,明日便动身。”
  他身上有着和神农相似的气质,是那种谨慎且头脑灵活的模样,与天生便是神的共工等人有很大的不同,尽管共工的人生旅途也不是很顺畅,却仍是桀骜的,那种高贵和尊严深深融入进他身为神的骨骼之中,难以磨灭,但是轩辕和神农谷却是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地步,他们是小心谨慎的,是七窍玲珑的。不说令人讨厌,但是康涂却更加喜欢和神相处,让他觉得非常自在。
  轩辕带来了十人,百余威、李信和欧阳亘也在其中。除了他们几个,剩下的人光听名字康涂一个也没听说过,但是看共工的反应,似乎也是在当下小有名气的能人异士,他也稍微的安心了一些。
  他们在他乡遇见同伴,都有些激动,大家都有些憔悴,苦笑着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神农道:“今日大家就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刑天不等他的话说完便率先走了。
  神农不恼,只是笑说:“果然是刑天,名不虚传呐。”
  他不恼,但是却有人不满,在神州之上,神农才是他的百姓心中的敬畏的神,从刚才开始刑天的表现就有些过于嚣张了,神农手下的人十分看不顺眼,热血男儿都不是胆怯之人,当下提起了刀,一言不发地追了出去,其后又有两人跟着追了出去。
  两方的人已经打了数年,自己的故土之上有无数人死于对方的手上,这背后的鲜血淋漓的史书不是由轩辕与神农的握手言和就可以消磨掉的。
  神农看了共工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于是共工走了出去。门外的两拨人对峙,两方互不相让,没有吵嚷,没有叫嚣,很安静,这样的场景才是最可怕的,仇恨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时,他们已经没有交谈的必要,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无比清楚,他们没有可能言和,现在是只差一个火星就可以点燃这紧张的形势。
  轩辕肃穆道:“都干什么呢?”
  “大敌当前,你们连这一晚上也等不了了吗?”
  浮游皱眉:“轩辕,你什么意思?”
  共工制止了他,冷静地对手下道:“都回来。”
  “欺人太甚,”一个男人道,“干他娘的,老子不怕!”
  康涂认出他就是当初那个扔帽子嫌赶路太快的男人,看来不是行进路途苦,而是他这个人就是如此冲动。
  “小贼,”男人啐了一口,“刑天又能怎么样,拽个屁?谁还不知道是女娲的弃卒,共工手下败将!”
  祝融站出身来,说道:“共工却也是我的手下败将,这话怎么说?”
  神农严肃道:“够了!”
  他开了口,轩辕当然也不能干听着,此时也道:“私人恩怨都暂且放一放吧各位,我们现在有更为要紧的事情。”
  康涂从现在就已经开始莫名地不喜欢轩辕了,这是种很微妙的感觉,他之前也不喜欢神农,但是现在和神农一对比,他发现自己的情感还是站在了神农这一边。
  这场紧张的对峙最后在刑天的妥协中结束,他最终还是折返回来,与共工一起,各自训了手下的人。
  一行人复又回屋,部署明日的计划,却没什么新鲜的东西,燕灵飞不想听了,说道:“我去撒尿了。”
  赵政:“我也去。”
  康涂:“我也。”
  华余:“我也。”
  百里奚刚要张嘴,再看见座位一下子空了一大半,实在不好意思再说,又闭上了嘴,含恨地看着他们几人,就在这个时候,浮游说道:“我也去。”
  百里奚顿时悔不当初,共工大手一挥,放话说:“去吧,直接在外面巡逻。”
  一行人压抑着喜悦的心情滚了,华余临走时亲切地冲百里奚挥了挥手,飞吻了一下。
  百里奚:“……”
  几人出了门默契十足地都去搬行李,没去上厕所,也没有去巡逻,一人拿了一个铺盖,准备找地方睡觉。
  燕灵飞道:“我来的时候看见好像有个马厩。”
  “太棒了,”华余说,“我爱马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