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都不想。”
  “你生气了?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挑的裙子又丑又热。
  “前面有座寺庙,旁边的素菜馆很不错,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去玩别的?”
  “不想去,走了一个多小时,累得要吐了,我现在什么胃口都没有。”
  这山不算高,要不是带着南阮,从山脚到半山腰,他至多半个钟头就能跑个来回,可这话贺宪不敢说,只好脾气地笑了笑:“下次带你坐船去岛上钓鱼,要不逛街看电影也行。”
  “下次是什么时候?”
  “这个说不准,我教练特别严,我落下小半年,估计到明年都别想放假。”
  南阮有点难过,便没说话。这个夏天还没结束,大家就各奔东西了。别说贺宪,她以后想见韩乐怡一面也不容易。
  南阮不想吃饭,也不想划船,远远地看到寺庙,贺宪问:“要不要进去转转?”
  爷爷奶奶都是无神论者,南阮此前从没进过寺庙,却莫名地相信有神明,她点了点头,跟贺宪一道走了进去。
  南阮在正殿前站了一会儿,接过贺宪递来的香,学着别的香客的样子,恭恭敬敬地拜了拜,又闭上眼睛认认真真地许愿。
  南阮一站起来,贺宪便问:“你许了什么愿?”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不是累了吗?你告诉我,我等会儿背你下山。”
  “谁要你背。”
  这寺庙很大,风吹动正殿四角的铜铃,铃声清脆悦耳。南阮没急着走,拽着贺宪参观了一圈,最后坐到了西北角的凉亭里。
  南阮反坐在木椅上,把脚垂到凉亭外,望着远处的山崖发呆,贺宪觉得这画面好看极了,举起手机拍了下来。
  听到咔嚓声,南阮立刻转过头问:“你拍我干什么?快点删了。”
  贺宪把手机放到牛仔裤口袋里,转移话题道:“休息了这么久,要不要去吃东西?”
  南阮起身走过来,不依不饶地说:“你把手机给我,现在就删掉照片!”
  “为什么要删?”他还想拿给队友们炫耀呢,谁有他喜欢的女孩漂亮。
  “你挑的裙子太难看了,我不要穿成这样被拍。”
  贺宪怔了怔才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挑的?嫌难看为什么还穿?”
  “冯梦迪说的。”话一出口,南阮就后悔了,跟贺宪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使性子。她观察了一下贺宪的脸色,口气温和地补救道,“我觉得我穿了你会高兴。”
  听到这一句,贺宪开心到冒泡:“要是顾曜选的,你会穿吗?”
  “不会。我怎么能收他的礼物。”前一段请顾曜吃饭,为了避嫌,她都特意叫上韩乐怡作陪。不过清清爽爽的顾曜才不会买这种只适合洋娃娃穿的衣服。
  贺宪再次庆幸没有贸然把喜欢说出口,还是朋友的待遇好。他拗不过南阮,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删掉了照片。
  两人在山上待到傍晚,回城区吃过晚饭,贺宪才把南阮送回z大。
  车子开不进家属院,他便停到一边,步行送她到家门口。从东门到南家后门,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南阮的手机响了,是奶奶打来催她回家的,她按下接听,说了句“在门外了”,转头对贺宪说:“我走啦。”
  贺宪“嗯”了一声,叮嘱道:“我们不能随时用手机,你给我打电话发信息,如果我没及时回,一定是没看到,绝不是不理你。”
  “知道了。”
  “要是有假期,我去北京找你。”
  “好。”
  “你进了大学,不要怕生,交朋友没什么难的。也别太傻,除了我,别的男生都坏着呢。无论发生什么事,记得第一个来找我,这话什么时候都算数。”
  南阮点过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翻出一个盒子,递给贺宪:“差点忘了,给你准备的礼物。”
  贺宪一脸惊喜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手表,问:“你为什么送我礼物?这表挺贵的。”
  这只手表八千块,几乎用光了她所有存款。
  “谢你啊。”
  “我有什么好谢的。”
  该道谢的地方很多很多,可是话到嘴边,反而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
  南阮笑了笑,没说话,举着土萌土萌的兔子娃娃冲贺宪挥了挥手:“我回家啦,再见。”
  “再见。”
  南阮转身走了几步,正要按门铃,又突然转过身看向立在原地没动的贺宪。
  “贺宪。”
  “嗯?”
  南阮朝他伸出手:“抱抱。”
  在贺宪的记忆里,十九岁这年的夏天,连风都是甜的。
  第30章
  八年后。
  贺宪上午决赛, 下了夜班,南阮本想立刻回家看, 哪知临时被主任叫去帮忙, 一直忙到十点半才脱开身。从病房出来, 她看了眼时间, 怕错过比赛, 干脆去了休息室。
  打开电视、换到体育频道的时候,全运会男子10米□□决赛已经接近尾声了,贺宪一贯是越打到后面越稳, 倒数第三枪追上第二名后, 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冠军。
  决赛结果出来之后, 他的脸上并没有太大欣喜,带着惯有的淡然和教练一道领奖、接受访问。画面切到广告后, 南阮正想发信息道喜, 贺宪的电话就先一步打了过来。
  电话一通,没等南阮说“恭喜”, 贺宪便说:“我退役了,下周回去给你过生日,就咱们俩,不准叫别人,尤其是顾曜。”
  “你就这么退役啦?不参加三年后的奥运会了吗?你退役后准备做什么?”
  20岁参加世锦赛, 最后一枪逆袭, 出人意料地拿下了金牌, 22岁摘得奥运会银牌, 26岁再战奥运会,获得铜牌,除此之外,回射击队的这八年间,他还收获了数枚亚锦赛、世界杯等国际比赛的金牌,再加上这次的全运会冠军,贺宪的运动生涯,只差一个奥运冠军,就实现大满贯了。对于射击运动员来说,27岁并不算太老,听到参加完这届全运会,他就退役了,南阮很是意外。
  “不参加,准备去z大念书。其实上个月我就入学了,要准备比赛所以还没去上课,早点修完学分,争取提前一年毕业。”
  “你学什么专业?体育管理吗?”很多有成绩的运动员退役后进大学都选择体育管理专业,以便毕业后进和体育相关的体制内单位。
  “法律。练了半辈子体育,总得换个新鲜的行业。”
  南阮笑了:“你才多大就半辈子?”
  “反正比你大。”
  “可我博士都毕业了,你才念大一。过一段我有可能去z大做讲师,你在学校遇见我,记得叫南老师。”
  “……”
  挂上电话,南阮就回家了。路上她特地绕道买了爷爷爱吃的板栗饼,爷爷近年来有些糊涂,时常把她错认成大伯母。
  南阮进门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奶奶一看见她,就唠叨上了:“我和你爷爷还等着你吃早饭,结果你到这个点才回来。你今天又没吃早饭吧?”
  “吃了,我们主任会给下夜班的同事带早饭。”
  “当初让你选基础医学,毕业回z大当老师,你非不听。大学老师多清闲,上完课就回家休息,哪用上什么夜班!你一个月只放一天假,才工作三五个月就瘦了一圈,以后只会更忙。你姐姐毕业的时候缠着我帮她找关系进z大,我想着自己这张老脸只能使一回,得给你留着,都没管她。”
  南黛当初是靠点招进的z大医学院,本科时成绩一直吊车尾,大概是想着毕业后可以靠爷爷奶奶进z大教书,研究生时她转学了基础学,哪知奶奶以她不够格为理由,说什么都不肯再帮忙,最后还是大伯父托关系将她塞进了卫校当老师。卫校是中专,和z大这种985高校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因为这件事,南黛和大伯母很是不满,时不时地就抱怨几句。
  这些年来,虽然家中无人再提及她的身世,但这件事始终梗在南阮心头,她和南黛都下意识地避开对方,南黛偶尔酸上一两句,她也只当没听到。
  南阮接过保姆递来的燕窝粥,笑着说:“就是因为您不肯帮南黛进z大,我才当医生。我要是转学基础进z大当专职老师,她和她妈妈更要不平衡。”
  已经八十多岁的奶奶虽然越来越絮叨,可年轻时的厉害脾气还在,听到这话,立刻说:“谁敢不平衡?她什么成绩你什么成绩,别说z大了,要不是她爸爸有门路,想进卫校也得先考博士。你也是,既然决定当医生,为什么不肯去美国进修?你的学历虽然不错,但医院里遍地都是博士,想站稳脚跟也不容易。之前医院想把机会给你,你为什么推掉?”
  “为了一个破名额,一群人挤破头,没意思。”去国外顶尖研究所进修虽然对她很有吸引力,但爷爷奶奶都八十几岁了,她实在不愿意离开。她念书早,不到二十五岁就博士毕业,是医院最年轻的主治医生,进修的机会以后还有,陪爷爷奶奶的时间却是有限的。
  “破名额?我听说顶了你的名额出去的那个,设计的实验得奖了,奖金二十万。他本来远不如你,回来后肯定比你受重视。”
  “……”
  “听说你跟顾曜走得挺近的?皮肤科那个胖子追你,你跟人家说你在和顾曜谈恋爱,这是真的假的?皮肤科那个胖子的照片我看了,长成那样居然也敢追你!他要再缠着你,我就让他们领导处分他!顾曜是个好孩子,胸外科有前途,他挺不错的,顾家的爷爷奶奶我都认识,也算知根知底……”
  医院的几个主要领导都是奶奶带出来的学生,她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就有人跟奶奶汇报,对于这一点,南阮很是头痛,不等奶奶说完就打断道:“我跟顾曜只是普通朋友,是被那个油盐不进的同事缠怕了才麻烦他帮忙的。”
  奶奶狐疑地看了眼南阮,继续劝道:“咱们家亲朋好友这一圈孩子,论长相、学历、家世、背景,就只有顾曜配得上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前天我去你赵奶奶家探病,碰上老刘,他还想替他孙女和顾曜牵线搭桥呢。你是不是怕你姐姐有想法?你别管她。你……”
  被念叨怕了的南阮知道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再次转移话题:“奶奶,我下午约了韩乐怡逛街,您有什么需要的吗?”
  “你不要嫌我烦,我还不是为了你好!我和你爷爷都这把年纪了,说没就没,唯一的心愿就是看你成家,你别以为自己年轻漂亮,三年五年一转眼就没了。你再这么忙下去,老得快着呢,女孩子越是条件好,越容易被剩下,你要是被剩下了,我和你爷爷都闭不上眼。”
  “呸呸呸,您再不忌讳,这话也不能每天都说一遍。”
  南阮实在听不下去,匆匆吃完燕窝粥,没等吃午饭就逃出了门。
  ……
  南阮的生日是十月六日,贺宪的生日是四月六日,两人正好差两岁半,贺宪不想再拖,计划在她生日这天表白,本想提前回来准备,可临时有事耽搁,到六号傍晚才能赶回来。
  贺宪提前一周就反复和南阮说一定要把生日空出来单独和他过,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南阮还是拒绝了旁人的邀约,让奶奶早晨就给自己煮长寿面,把晚上留了出来。
  哪知生日这天,一踏进办公室,她就收到了一个惊吓,同办公室性格活泼的实习生见她进来,指着占满办公室所有空隙、让人无法下脚的白玫瑰说:“南老师,又有人送你花,9999朵!”
  南阮和面露不满地年长同事道过“对不起”,立刻叫人把玫瑰清走,她本以为玫瑰是皮肤科的胖医生送的,看过卡片才发现是没见过的名字。
  她原本有些疑惑,一忙起来就彻底忘掉了,直到午休时分、送玫瑰的人找过来,她才记起这人是两周前陪女朋友过来打胎的富二代。
  南阮对这人印象深,正是因为他陪着女朋友过来,眼睛却全程盯着她不放,恶心得要命。她一贯高冷,听到他问晚上有没有时间,板着脸说:“你的玫瑰我让阿姨清走了,你去垃圾桶找找,说不定还在呢。”
  说完这句,南阮转身要走,却被富二代拦了下来:“不喜欢白玫瑰,我下次送百合,红玫瑰太俗,配不上你的气质。我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说句‘生日快乐’。”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
  “我以前不信一见钟情,直到遇上你……”
  南阮嫌恶心,打断道:“你不用套近乎,下次再带女孩做手术,直接挂我的号就行。”
  富二代完全不介意被讽刺,厚着脸皮继续纠缠,担心叫保安会惹同事非议,南阮没有办法,只好给顾曜发求助信息:“你现在有空吗?救命!”
  顾曜很快就赶了过来,他的长相虽然斯斯文文没有攻击性,可气场强大,富二代虽然仗着有钱蛮横,被顾曜冷着脸瞪视,也不自觉地放开了拽着南阮袖子的手,顾曜对南阮笑了笑,说了句“你先走”,又转过头冷声问富二代:“你是自己滚,还是等我叫保安?”
  南阮有点不放心,可知道自己在这里,恶心的富二代只会更起劲,便为难地离开了。好在只隔了一刻钟,她就收到了顾曜的信息:“没事了。生日快乐。”
  “谢谢,又麻烦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