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库房在靠近东边的山脚,有一处由两个可移动集装箱架成的房子就是。跟小君彦的学校是在一路,她便先送了小崽去学校。
  说是学校,其实也就是一个比虞白家大不了多少的小院子。基地一共有七八个小孩,天气好的话上课就在院子里;天气不好就挪到屋内,倒也不显拥挤。
  负责教人的是一对夫妻,男的斯文俊秀,女的温柔可亲,末世前不知道是干什么的,看着都温文儒雅得很。
  小院收拾得窗明几净的,在窗台、院子拐角等处随处摆放着些山间摘的小花。还带着露水的小花随风摇曳,带出丝丝缕缕的清香,随风绕过院墙,绕过孩子们充满童趣的涂鸦……形成一道别样的风景线。
  末世混乱,为了生存,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但每个经过这里的人们,都会忍不住慢下脚步,静静地看着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摇头晃脑。
  也只有这时候,大家的心才能稍微歇一歇,意识到自己还是一个人类,而不是只知道生存本能的野兽。
  芮冰也是如此。
  帝国环境恶劣,自从出生开始她几乎从未休息,训练和战斗充斥着她生命的每一分钟。
  相比之下,来到这里的短短几天,反倒是她歇得最多的几天了。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出一点虞白的强大来。
  芮冰静静地站在院外,小君彦背着书包快乐地冲了进去,不知道跟那位女老师说了句什么。
  那个看起来温柔可亲的老师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然后快步走出来。
  “你好,你就是虞君彦妈妈?”来人向她伸出手,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舒殊,末世前是幼师,那边是我丈夫何风,末世前是南大教授,我们都没有异能。”
  芮冰:“你好,我是芮冰。”
  舒殊仔细打量了她一番,然后笑道:“能回来就好,君彦是个好孩子。”
  说完她顿了下,看着芮冰身上的衣服:“你今天应该要出去巡逻吧?这身……会不会不太方便?”
  芮冰一愣,自己要去护卫队的消息这么快就传遍了?
  看出她的疑惑,舒殊爽朗地笑了起来:“基地食堂有一个告示板,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会在上面写出来。”
  芮冰点点头,若有所思:“原来基地有食堂吗?那平时大家都在那里吃饭吗?”
  “对,末世物资紧张,现在都是鼓励大家集中用餐,这样无论是燃料还是食物的消耗都有数可查。当然,你要想自己做也可以,燃料食物之类的可以用贡献点买,也可以自己出去搜寻。”
  说着,舒殊转身进屋:“过来我帮你找一身衣服,后面等你自己找到了再还我。”
  芮冰原本想推辞,但是想了想还是跟着她进屋。
  两人个子差不多,舒殊找给她一套自己不常穿的长衣长裤,换下她身上这条漂亮的吊带裙。
  帮她收拾衣服的时候舒殊有点出神,抚着这条裙子突然感叹:“这该死的末世。”
  芮冰一愣。
  舒殊回神,“女孩子还是要穿裙子才美美的。”
  可在这该死的末世,命都得不到保障,还谈何美丽?
  说着,她将裙子交还芮冰手中:“收起来,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
  芮冰心中一动,将裙子递回去:“您留着吧,我不习惯裙子,今天要不是实在没衣服,也不会穿它。”
  舒殊:“?”
  她其实很喜欢这条裙子,可一是这条裙子太费贡献点,二是这末世里实在不适合穿这些花里胡哨的衣物。
  芮冰:“您在基地教书,还有机会穿穿。我出去巡逻,穿着难道给丧尸看?美死它们?哈哈……”
  说着她自己忍不住笑起来:“所以,还是你留着。”
  笑完她自己又觉得有点奇怪,她不是一个随和的性子,可不知为什么,坐在舒殊装扮温馨的房间里她不自觉地就开始放松,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地就发生了。
  舒殊也笑了,眼角的细纹堆叠起来,“那行,你那身衣物就不用还我了。说起来,我给你那身才只需要两贡献点,我赚了。”
  找完衣服,舒殊又跟她说了些小君彦的状况。最后看着时间过去差不多,便又起身去房间拿出一本童话书:“小彦特意拜托我找一本带拼音的读物,说是要给你讲故事。”
  “我说是你给他讲还差不多,结果他十分强调是自己给你讲。”
  一说起这个,舒殊就想笑,又有点感慨:小君彦这也算是心愿得偿了,在这末世里,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个呢?
  芮冰一愣,接过那本薄册子的时候突然忍不住心底发酸:小家伙这是怕她离开,在尽力讨好她。
  再一想到自己集满一百个故事的时候就要离开,她突然觉得这样对小家伙很残忍。
  芮冰压下翻涌的情绪,拿起书跟舒殊道谢离开。
  然而还不等她回家把东西放好,许力突然带着一队人开着车飞驰而来:“快上车!”
  芮冰一愣,赶紧把书塞到衣兜里装好干脆利落地就翻身上了车:“怎么了?”
  许力:“特么的,刚刚收到前面传来消息说是有一队丧尸突然转向了,直冲基地,咱得把它们引开。”
  车上除了许力,还有两个男人,都是基地的异能者,身材壮硕,表情狠厉,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基地人手不够,两人本来听许力说今天会有个新队员加入还挺期待的,可结果一看芮冰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顿时皱了眉:“许头儿?”
  都是相处久了的,两人一皱眉,许力顿时就看出他俩心里转的什么念头,于是把眉一竖,吼道:“去去去!别看人家是个姑娘家就瞧不起人!这次要不是她,虞老大指不定就折在尸潮里了,更不要说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两人不信,还要再说。
  许力直接道:“林想可以作证!”
  林想在基地可是一个出了名的狠人,这话一出,两人顿时打了个寒噤,纷纷冲芮冰伸出手:“芮小姐你好,我叫林飞,雷系;他叫关岳,水系;都是一阶。”
  三言两语镇压了手下的疑问,许力“轰”地一声加大油门,汽车轰鸣声中,他迎着风大声向芮冰道歉:“芮小姐抱歉,家里的小崽子不是不信你,而是出去打丧尸,一不小心命就没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
  芮冰并没觉得冒犯。
  相反,这样直白的相处方式反倒让她找到一丝曾经帝国军队的亲切感。
  她抿唇露出一个笑,“没事,还有,叫我芮冰就行。”
  林飞跟关岳对视一眼,倒是没再说什么。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警戒线边缘,将车子藏在路边的灌木丛里,四人下车开始步行。
  ……
  出事的是一号瞭望台,那里已经被丧尸团团围住,台上留守的熊梦林跟姜楚月看着底下密密麻麻的尸群手都在发抖。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两人不过是快天亮的时候打了个盹,就没注意到有一头野猪跑进来觅食,不小心跌进他们提前挖好的陷坑里。
  野猪的血味儿随风飘散,先是引来了一两只丧尸,紧接着就是七八只,然后一大群……
  等他们发现的时候事态已经失控了,底下的丧尸把瞭望台撞得摇摇欲坠,尸群的吵闹很快就引来更大一波丧尸。
  不得已,两人只好紧急向基地求援。
  日头渐渐升高,手里的箭枝也已经射光,可是基地救援的人还没来。
  熊梦林已经绝望了,他看着其中一只已经爬上来的丧尸,扭头看向扔掉弓箭拿出短匕准备贴身肉搏的姜楚月,咽了咽发干的喉咙——
  “小月亮,这次我们恐怕是逃不过去了。”
  姜楚月一圈一圈地往手里缠纱布,把匕首牢牢固定在手上:“别废话!”
  熊梦林仰头苦笑,汗液浸得他眼睛生疼:“可是我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给我站起来!”姜楚月额头青筋乱蹦:“许力说他已经出发了,兴许再有两分钟他就到了!”
  熊梦林喃喃:“可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知道吗小月亮?我很害怕丧尸,我一看到它们,就忍不住双腿发软,手脚无力……我……我怕啊!”
  姜楚月已经把手上的匕首缠好,一双眼紧紧盯着下面那只越来越近的丧尸:“那你还进来护卫队,果然财迷。”
  护卫队里基本都是异能者,很少有普通人。能进护卫队的普通人无一不是万里挑一的狠人,比方说许力,愣是凭着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当上了护卫队队长,可见其性格狠厉。
  基地里人都传熊梦林爱财,为了财可以连命都不要,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想到这,姜楚月忍不住又笑,倒是把心头的紧张冲淡了一丝:“你说说你这么财迷图啥啊?”
  “对啊,图啥啊。”
  熊梦林挣扎着站起来,靠在瞭望台边缘朝下看,声音恍惚:“一会儿你就跑,你是风系异能,虽然没进化出什么太厉害的攻击技能,但是逃跑还是够用的。”
  这提议之前他就提过一次——在尸群刚围住瞭望台的时候。
  被姜楚月拒绝了。
  现在也一样。
  “要走一起走!我姜楚月可没有丢下队友独自逃跑的习惯。”
  熊梦林“啧”了一声:“你这样可真是越来越让我不甘心了啊。”
  姜楚月一愣,突然意识他这话里有话,她心里起了一丝微妙的感觉,看向熊梦林。
  熊梦林个子不算高,身体也不算特别强壮,尤其在强者云集的护卫队里,平常看着很不显眼。
  但这会儿不知为什么,他的样子莫名让姜楚月感觉有些心惊肉跳的。
  “小月亮啊……”
  “嗷嗬!!”
  底下突然传来一声丧尸的嘶吼,之前那只丧尸终于爬了上来,一把抓向熊梦林的脚踝,打断了他的话。
  熊梦林大吼一声,用手里仅剩的一枝箭重重捅向丧尸脑袋!
  ——谁知却扎偏了。
  “干!”
  熊梦林苦笑一声,闭上眼睛大吼一声一把搂住丧尸准备抱着它跳下去!
  旁边姜楚月却是发一声喊,纤细的身子宛如一道轻烟,手上寒光一闪,快准狠地扎进丧尸脑袋!
  “嗷!!”
  丧尸发出一声不甘的嚎叫,抽搐两下倒了下去。
  熊梦林也随之瘫倒,满头满脸都是喷溅上来的丧尸血。
  他抹了一把脸,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姜楚月拾起掉在一旁的箭枝塞给他:“站起来。”
  熊梦林:“小月亮……”
  他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我爱财是因为我喜欢你啊,我想娶你,我以前一直不敢说。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了。算了,我肯定没机会了,我的贡献点都存在许头儿那的,我死后你去找他,他知道我那些东西都是留给你的。”
  熊梦林一口气竹筒倒豆子般地说完,然后看着底下一大群丧尸同时往上爬,瞭望台发出不堪负重的“吱嘎”声。
  他猛的起身,爆喝一声:“他奶奶的!有本事冲老子来啊!!!”
  然后回头看向姜楚月,目光留恋:“小月亮你快跑!我肉不多,丧尸吃得快!”
  说完,他就“嗷!”地一声,飞扑下去——
  姜楚月目眦欲裂:“熊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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