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降临(3)
  四周是火海, 烈焰丛生, 滚滚热浪席卷全身。
  岳谅的发尾已经开始打卷,濒临燃烧的边缘。
  往哪儿跑?
  扎进火海是自取灭亡, 那还能去哪儿?四个方向在脑子里迅速轮替,最后锁定来时的方向。
  当务之急是先甩掉这个已然形变的体育老师。
  正在燃烧的掩体她无法利用, 操场远离火场, 天色昏暗, 也许能趁机甩掉他, 运气好甚至能在操场上躲上半个小时, 直到“下课”。
  这不是什么万无一失的方法,但目前她想不到其他的。
  万一甩不掉,也总比陷到这些已经不是人的老师们锤子底下好。
  尽管这所学校的教学模式另类奇葩, 校园设施却和普通学校没有区别。操场上四百米的塑胶跑道对面是主席台,主席台后面是简陋但位置不少的看台,主席台下是广播室, 看台下方的小房间是器材室, 放一些球和垫子之类的。
  不过很可惜,岳谅发现的这些门都打不开, 不属于梦境提取范畴。
  操场上不是学生们上课的场所, 岳谅自然而然听不到那些骨灰的声音了。
  当然她也并不寂寞, 因为体育老师并不愿意放过她,他的目标大概是把每一个没拿锤子的人都变成滋养草地的高钙肥。
  岳谅引以为傲的速度败给了体力, 更败给了原本也许是练田径的体育老师。
  霉味浓郁的仿佛从脑门上直接抖落下来, 岳谅觉得自己吸了一鼻子烟灰, 正觉得喘不上气,巨大的,把燃烧着的学生们砸烂的铁锤擦过耳边。
  耳朵霎时充血红肿,火辣辣地疼。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不可以彼此放过。
  岳谅既惊且怒:“走开——”
  老师不为所动,握住落地的铁锤,再一次挥舞起来。
  两个黑洞似的眼窝随着岳谅闪躲的身影左右晃动,右眼的眼球终于不堪重负,彻底从皮肉组织上脱离,滚落。
  岳谅脚下打拐,前脚绊后脚的时候,眼球骨碌碌滚到后脚脚后跟处。
  她脚下一滑,被这个q弹的物体坑的直接后仰摔倒在地。
  手中的饼干盒抛飞出去。
  巨大的铁锤不失时机,冲着她的脑袋直接砸下。
  塑胶跑道承受了这暴力一击,无法控制地塌陷了一块。
  千钧一发之际原地滚开的岳谅来不及爬起来,顺势又是一滚躲开紧接而来的下一波攻击。
  锤子落地,拔出,举起,砸下。
  再拔出,举起……
  一,二,三秒。
  锤子落地。
  岳谅暴起,在锤子举起而未来得及改变方向砸到自己时,将一直放在口袋里拳头大的石头竭尽全力地,压进了体育老师另一个没掉眼球的眼眶里!
  既然跑不过你,那就想办法干掉你了。
  她在刚进入游戏的时候就敢主动挑衅数米高且可再生的怪物,事到如今难道会怕这种比自己高不过十公分,还举个累赘锤子的人型朽物?
  更何况她现在连人都敢对付,没什么好再怕的了。
  原本被自己追的只能往前的人忽然反击,体育老师很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幕,他早已经没有痛觉,眼球也完全是装饰物,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眼窝不同,这两个位置是他直接感受气息的地方,一个被挡住就像一只眼睛被人捂住,视野狭窄了一半。不单如此,因为岳谅的发难他手一滑脱了锤柄,想再抓却没有机会了。
  趁他病,要他命。
  沈当归的教导言犹在耳。
  一旦开始,就别停手。
  岳谅勇猛地扑了上去,双手抱住他的整个头颅,连他带自己一起压到。本想一鼓作气按照脑袋里预演的画面那样直接拧断他的脖子,然而现实与理想的差距让她不得不退而求次,双手改抱为按,抻直胳膊后弓起身体,利用过人的柔韧性,几乎贴服在脸上的悬空的双腿往下一蹬。
  岳谅虽轻,但也有将近九十斤的体重,如此一蹬蹬在他的脖子上,会受到什么程度的伤害可想而知。
  体育老师不会痛,但他的骨骼血肉还是普通人类的层次。
  咔嚓一声,颈椎断了。
  岳谅仍然不敢停手,脚后跟狂风暴雨似的继续朝他的脖子砸去,若非她自忖实力拿不动那个铁锤,此刻应该已经把他砸到稀巴烂了。
  体育老师慢慢不动了,身体化作一堆灰,和锤子一起被风吹散。
  岳谅瘫坐在地上,后背衣衫早已湿透。
  她成功了。
  沈当归说得对,对她现在这个阶段来说什么招式都很虚,她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能利用的一切,地点,时机,包括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制敌活命。
  岳谅看着静悄悄的操场,再看远方依旧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深知自己这次能赢不单是自己的出其不意,更有这些“老师”智力有限的原因在。
  不过这也是令人深受鼓舞的进步了。
  天色愈发昏暗,岳谅伸出自己的手,只能看见有五根手指头了。
  越黑越危险,这个世界的规则毋庸置疑。
  她捡起刚才抛出去的饼干盒,刚才的石头也捡起来重新塞回口袋里,暂且在这里等到“下课”吧。
  “砰——”
  一个身影闯了出来,电光火石之间又将广播室的门拍了回去!
  天色过黑,岳谅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来人的身形实在令人过于熟悉,她立刻站了起来。
  而她站起来,对方却倒下了。
  不,没有完全倒下,他用右手撑住了,勉强坐起来,挪动着靠在广播室的墙壁上。
  喘气声很粗。
  岳谅小心地摸过去,待勉强看清他的样子,愣住了。
  这人的确是沈当归没错,但又让人不敢相信是他。
  沈当归怎么会这么凄惨的样子,几乎可以用衣不蔽体来形容了,而且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伤痕遍布,好像是被尖锐的指甲一类的物体抓出来的,两边肩膀是重灾区可以说是血肉模糊,大腿上被撕下了一大块皮肉……
  岳谅看着都疼。
  真可怜啊。
  太惨了。
  “天黑了就可以不用管理表情了吗?”沈当归声音有点低,气息不弱。
  岳谅连忙绷直了不自觉上翘的嘴角,严肃对待。
  “怎么会这样?”
  “这个先不提,这里安全吗?”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对于沈当归来说,当下安全才重要。
  岳谅不太肯定:“应该算安全吧,我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儿了。”
  那就行。
  沈当归吐出一口气,往广播室的门看了一眼。
  “这扇门里有一整条街的女鬼,密密麻麻的那种,你原来想进去?”
  万幸。
  岳谅摇头,“我是从里面出来的。”
  把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定她毫发未损的沈当归:“……”
  这可能不是同一个门。
  “你去的时候是什么情形,说来听听。”
  岳谅隐瞒了收到卡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末了还拿出了泡泡糖分给沈当归吃,“这也是那个奶奶给我的。”
  沈当归扭头吐出一口血,嚼了她的泡泡糖除口中的血腥气。
  “想知道你说的那个老太婆的下场吗?”
  他这么说,必然不好。
  岳谅沉默了一下,还是问了:“怎样?”
  “剩一张皮挂在门口。”
  剥的还不太完整,看起来像是那些女鬼用牙咬下来的。
  他找到出口的时候那张皮还在往下滴血,地上全是模糊的肉块。
  想到这里沈当归复杂地看了岳谅一眼,什么都没看到,运气还真好。
  岳谅只觉手中的饼干盒烫的让她几乎拿不住。
  如果不是被及时送出来……
  她问:“我应该告诉陈渺渺吗?”
  沈当归:“她会不知道吗?”
  岳谅摇摇头。
  虽然是虚构出来的场景,但莫名就觉得欠了陈渺渺好大一个人情,心里甚至还有隐隐的内疚感。
  “你身上没用的东西太多了,浪费了一个好脑子。”沈当归看着她的样子哪还能猜不到她在想什么,顿觉可惜。
  岳谅漠然看他一眼:“我和你不一样。”
  他们岳家是有家训的。
  尽管也许传不过两代了。
  沈当归下意识耸肩,一不小心牵扯到伤口,疼得他连连皱眉。
  不至于伤筋动骨的皮肉之苦,同样令人难以消受。
  二十分钟后,岳谅看着远处逐渐开始熄灭的火光,开口:“快下课了。”
  沈当归没有接话,等她下文。
  “教学楼楼顶有通道。”
  “目前我知道的对我们有威胁的是这里的‘老师’,那些不断往外跳的火光是‘学生’,这些老师在上课时间内会不断地用铁锤砸学生,把燃烧着的学生砸成碎片最终掩埋在周围的草地里。”
  “但这些老师智力有限,不难对付。不过我不知道除了这些老师之外,我们要到达楼顶的门,还有什么危险。”
  岳谅的视线下瞄,落在沈当归同样鲜血淋漓的大腿上:“你可以吗?”
  沈当归笑了。
  他慢悠悠站起来,一扫出来时的狼狈,眼里杀气腾腾。
  “疼,是可以忍的。”
  岳谅点点头,“那就走吧。”
  “等一下,你可能忘记了什么东西。”
  “什么?”
  沈当归的手中幽幽亮起一小束光,是手电筒。
  “卡片。”
  他们提前进入游戏是为了卡片,而不是单纯的通关。上一个场景他只顾得上逃命,这个场景难道不值得好好挖掘一下?
  已经无惊无险拿到两张卡片的岳谅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那就问问。”
  问问?
  沈当归不动声色,这里的设定倒是挺多,他都有点想知道是谁的杰作了。
  最后一缕火光并天光一起消失,夜幕席卷,让人只能大概看个形状。
  已经熄灭的教学楼更为黑暗,到处都是黑乎乎的洞口。
  “你活着回来了吗?”
  “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是个男的!”
  “是你的男朋友吗?”
  “真好啊,人家还没来得及谈恋爱呢就被烧卷了……”
  一进入骨灰区,不甘寂寞的骨灰们纷纷跳出来,咿咿呀呀在人耳边喊起来。
  沈当归一边惊讶一边颇有兴致地打招呼:“你们好啊。”
  不出意外地收到了骨灰们的热烈欢迎。
  “你好你好。”
  “你好像在流血……”
  “啊?这样不行唉!”
  “会被校长发现的,校长最讨厌没烧干的血了。”
  “他来了。”
  “他来了!”
  又是这熟悉的几个字,岳谅当机立断:“我们分开跑吧我不拖你后腿!”
  被沈当归一把拖回来,即使受伤他的力道也不是岳谅所能抗衡的。
  “相信我,你还是跟我在一起比较安全。”
  岳谅:“……”谢谢你全家。
  三秒后一个五官正常,鼻梁上还架着一副眼镜的普通中年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他一推眼镜,镜片后露出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嘶——”
  他吐出开叉的舌头,发出不属于人类的声响。
  岳谅这才发现,他的下半部分并不是双腿,而是巨大无比的蛇尾!
  光是隐约的看到,岳谅就开始想吐了。
  “卡片在什么地方?”
  都这时候了沈当归不忘初心,坚持问道。
  骨灰们有问必答。
  “贵重物品都在校长室嘛。”
  “校长室在哪里?”
  骨灰们又嘎嘎笑起来,异口同声:“在他的肚子里呀!都被他吞下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