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主贺者眉开眼笑,道:“生就对了,愿夫人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夫妻同到老,早生贵子,孙满堂。”
  江寻微微一笑,倒也没多大表示。我其实能理解他,明明不能生,新婚之夜还被嘲弄子嗣的事情,着实可怜,这是在戳人伤疤了。
  礼成后,江寻道:“夫人在此等我,稍后就来。”
  他说的“稍后”,时间着实有些长,我等了两个时辰,捡着被上的花生吃,吃完了,只剩壳,一个个掀过来,埋到被子里,伪装没吃的假象。
  江寻是被下人扶进房的,屏风后有洗漱的隔间,他被人伺候完了,披头散发,穿一件白色里衣上榻等我。
  我也卸下凤冠,由这些人伺候我沐浴更衣。
  不知折腾多久,我终于上了榻,爬到江寻身旁躺下。
  其实我没有和人睡的习惯,但是这是成亲的代价,我必须要适应它。
  我掀开被子,拍了拍左侧,对江寻道:“夫君来这里睡。”
  我很上道,婚后就得喊夫君,不能喊江大人了。
  衣衫太大了,我斜着躺,衣领就大敞开,露出一点肩膀。希望江寻不要误会,我没有勾引他的意思。但我自己清楚,可能在江寻的眼中,此时的我真的秀色可餐,娇滴滴唤他,媚眼如丝。这样的我,是没有任何男子可以把持得住的,包括江寻。
  果不其然,他朝我慢慢靠过来,一手撑头,黑发倾泻而下,与我的绞在一起。他低声耳语,道:“夫人饿吗?”
  “刚吃了花生,没特别饿。”夫妻之间不能有谎言,怕他不信,我还将床脚的果壳挖出来给他看,炫耀似地道:“你看,我吃了这么多。”
  “好了好了,为夫知道了。”他好像面子挂不住,微勾的嘴角一寸寸降了下来。
  “我这还藏着红枣,你吃吗?”
  “不必了,你自己吃吧。”
  “那行。”我摸了几颗红枣,捧到怀里,小心翼翼地咬着。
  江寻就这样看着我,等了足足一刻钟,道:“以后在我榻上,不许吃东西。”
  “为什么?”
  “脏。”
  “哦。”没想到江寻还有洁癖啊?新婚第一夜,我就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实非我本愿。我是想做个大家都喜欢的当家主母,那种贤惠大度,对男子三妻四妾也置之一笑的类型。
  他又等了一刻钟,我终于吃完了。
  我拍了拍双手,道:“好了,睡吧,时候不早了。”
  我觉得江寻真体贴,因为我们是夫妻,所以要同甘共苦,我不睡,他也绝对不睡,坐着等我。
  江寻拧了拧眉心,不知在烦些什么。许久,他道:“还有一些新婚夜必须要做的事情。”
  “譬如呢?”终于要到重点了吗?我好紧张,没想到婚后生活来得这么快。
  “你过来,咳,这种事情不能让别人听到。你坐我腿上,我告诉你。当然,这个姿势不是为夫想让阿朝做的,而是这样的距离,我们才好说些私密话,不被第二个人听到,明白吗?”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早说啊!
  我很兴奋,爬过去,小心翼翼跨坐在江寻的身上。我的脸离他的胸膛很近,除了能看到若隐若现的胸肌,还能听到他蓬勃的心跳声,原来他也很紧张。
  “为夫……”他凑近我的耳侧,薄凉的唇带一些酒气与温度,险些触到我的肌肤。
  果然很近啊!看来这事很隐秘!
  我觉得下腹燥热,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充斥其中。
  就在这时,我咬住唇,难堪道:“江……江寻,我来葵水了。”
  江寻呼吸一窒,将我放到一侧。他不顾身上血迹,翻检柜子,终于找到了事先置办好的女性私物。他将这些东西连着干净的衣服递给我,道:“你去里间处理一下,东西都有。”
  我颇有些委屈:“不喊人吗?”
  “不了。”
  “为什么?我一个人应付不来,在宫里都是嬷嬷帮我的。”
  “那夫人要为夫亲自动手吗?你想我帮你?”
  “那还是算了……”我想了一会儿,懂了,“新婚夜来葵水很丢人,是吗?”
  他咬牙切齿:“对,丢人,所以不能与外人道!”
  “哦。”原来江寻这么好面子,看来以后我在外都得将他描述得威猛一些,否则会伤其自尊。
  台词我都想好了,到时,我可以娇羞一笑,说:“我夫君他身强体壮,特别威猛,很能生。”
  第12章
  隔天回门,就是走个过场,也无甚新鲜事。
  我腰疼,坐马车的时候,有气无力缩在角落里。江寻见了,朝我招招手,道:“阿朝,过来。”
  我是个熟知三从四德的女子,出嫁随夫,尽量不惹江寻生气,此时蹑手蹑脚挪过去。
  江寻修长白皙的指尖缓缓探过来,触到我腰上,碰到我痒痒肉,我立即闪避……
  江寻的手难堪地停在半空之中,他蜷曲手指,缩回去,道:“阿朝不喜欢让为夫碰吗?”
  我摇摇头:“没有不喜欢。”就是痒。
  “那么,为何躲我?”
  “痒,”我小心翼翼扯住他的手,往自己脊背上放,道,“你碰这儿,这里不痒。”
  江寻避开脸,虽瞧不清他神情,但也能知晓他稍稍消了一些气儿。既然美人主动投怀送抱,那么该占的便宜自然一点都不能少。
  江寻指尖微动,轻飘飘覆上去,帮我揉后腰。他的动作极缓极慢,如待珍宝,仿佛怕气力用大了便会将我碾碎。
  他待我好,我也承他的情,有一搭没一搭和江寻闲谈:“夫君,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江寻不太想聊这个话题,他指尖微顿,含糊其辞:“无甚特别的。”
  既然是我挑起的话题,他不聊,就只能我来接后话了:“我小时候一直都住在宫里,我亲娘死得早,一直没见过她。到了四岁那年,我就由母后养了。我和母后也不熟,那时她还是普通的嫔。后来如何封的后,我也不知晓。我只知道,我看着其他人无论侍从太监还是宫女,心里都有个能挂念的人,十分羡慕。后来,是母后看到我,说我对她眼缘,送糕送衣裳,还哄我入睡,我才跟她亲近起来,时常粘她。”
  江寻对此不屑一顾,冷冷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知她不是为了巩固后位,做出母慈子孝的姿态,蛊惑你父皇?不要小看人心,既然看不懂,那就谁都别信。”
  我对这个不甚了解,我虽不懂人心,但也不愿将人想得这般坏。他对我母后有意见,我早知道了。但明明讨厌母后,还给我一个家,一个藏身之所,让我费解不已。是出于单纯的怜悯吗?毕竟我身量不高,踮脚也才到江寻胸口,因着我年幼,他才想护我吗?
  我问江寻:“那夫君呢?为什么要娶我?我知道是母后把我交给你的,她让我找,寻。那个寻,是你吧?”
  江寻的手突然一颤,反应有些过激,厉声问我:“她还说了些什么?”
  我没见过这样横眉冷面的江寻,吓了一跳,往后缩:“没说什么,就这些。”
  江寻垂下细密的眼睫,冷静下来,他用指尖捻住我的下颚,迫使我抬头,凝视他。
  片刻,江寻低语,动作狠戾,嗓音温柔:“阿朝,你要信我,明白吗?”
  我点了点头,虽不懂江寻在说什么。但是他要我信,我便信。
  “你是我夫君,我自然信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说什么,我都信的。”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侧头看帘外。
  讨好了江寻,未避免尴尬,我也看窗外。马车行得慢,车夫怕惊扰到江寻,所以一路都很稳当。
  我想创业,可没门道,正好看看有什么铺子合适做点小营生。
  前面有集市,人多,堵住马车。车夫正要仗势欺人开口骂:“不长眼的人,敢堵江大人的……”
  江寻急忙拦住:“也罢,且等等吧。”
  这番话落到民间百姓耳里,不免又要捏造点好话,说江寻亲民和气。
  我百无聊赖,只能掰掰手指头,看窗外。
  这时,有一张告帖吸引住了我的视线。
  我对江寻道:“夫君,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想寻些事做。”
  我不奢求他能同意,就是问问。
  江寻循着我的目光,扫了一眼,说:“这是县衙里招聘仵作与师爷的告帖。难不成夫人实则内里是个有神通的人,刻意藏拙多年,此番要出山了?原来一直都是为夫眼拙,轻看你了。只是,这活儿不要姑娘家,特别是尚书夫人。”
  我一愣,结巴:“我想去应聘最底下这个,专门写话本故事的……”
  “……”江寻沉默了,他低头,这才看清底下还有一行:洪山书店新开一期全州话本大赛,寻撰稿先生,特设三大奖项,一旦过稿,稿费从优,话本发行各大皇城书店。可用笔名,无需露面,匿名参赛。如有合适话本,请给予店家掌柜审阅,半月后出初选结果!
  我期待地望向江寻,如果身后有尾巴,恐怕都欢腾摇摆了。
  他看我许久,艰难启唇,道:“夫人想试试,便试试吧。”
  有了江寻的支持,我决定大干一场。然而,当晚就死在了取笔名上。
  江寻没睡,问我:“夫人在想什么?”
  “笔名。”我愁眉不展。
  “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不如取个偏男相的,反正不需要抛头露面。”
  他说的在理,我思索许久,敲定一个:“就叫风华绝代的江公子,若是我红遍大江南北,其中也有夫君的功劳,所以冠你之姓,扬我之名。”我费尽心思讨好他,果然,他很受用,微微一笑,艰涩道:“都好。”
  说干就干,当晚我就开始写稿。故事不算特别有新意,刚开始崭露头角,只需写一篇旷世情恋,以悲剧为主,便能吸引人眼球。
  于是,我完成了第一本话本鲛人心,吾之泪,里头讲述了一个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大抵是一个凡人爱上鲛女,最终被鱼性大发的鲛女吃了。情爱片段浪漫,剧情跌宕起伏,肯定能赢得评委的掌声。
  我很满意,让白柯代替我投稿。
  我在府中等了七天,毫无音讯。
  江寻看不过去,问我:“夫人很想出售书籍的话,为夫可以帮你自费印书出售。”
  我皱眉,拒绝他:“怎能如果心急?那些商家都苦心经营多年才变得富可敌国,我只等了七日就放弃?不可不可,即使是农户家想卖鸡赚钱,也得先等鸡崽长大吧?”
  他无语,不理我,翻身睡去。
  又等了七日,我憔悴,我心碎,终于等不住了,抱着江寻大腿,道:“夫君之前说给我自费印书,我想了七日,可行。”
  江寻睥我一眼,冷笑:“怎么?夫人的鸡崽子养不大了,就打算来求我了?”
  “……”我语塞。这就是寄人篱下的坏处,但凡我有点闲钱在手,也不用沦落如此境地。
  我打算哭求,而白柯在外敲门,隔门道:“夫人,你的大作选上了!”
  啊!劲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