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五章 顺水
  萧夜心将独孤恩准张氏回江陵一事传达后,萧玚便即刻准备送母归乡的事宜。
  城门外,萧夜心叮嘱萧玚道:“路上一定千万当心,母亲身子不好,你需比以往更加小心才是。”
  “我知道,大哥大嫂他们都交代我了。”萧玚点头道,“送了母亲回江陵就回来。”
  “你是陪母亲回去养病的,自然要等到她康复了再回来。大兴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好好在江陵待着,知道吗?”
  萧玚激动地看着萧夜心,道:“姐,谢谢你。”
  “都是自己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萧夜心看着萧玚那根断指,道,“你千万记得教训,如今好好侍奉母亲,记得替我尽孝,我……我对不住母亲。”
  “我们都懂你的难处。”萧玚道,“我再不任意妄为,以后都听姐的。”
  如此,姐弟话别之后,萧夜心坐马车回晋王府,却在半途听见女子哭声,她命幼焉去查看才知是云昭训当街哭闹。
  萧夜心对此置之不理,只去皇宫接杨广回府,没料到在宫门口遇上了杨勇和元氏。
  杨勇原本不欲理会萧夜心,却见幼焉头上别着云昭训的珠钗,他当即冲上去夺下珠钗,质问道:“你怎么有云儿的东西?”
  “回太子,这是晋王妃方才赏赐给奴婢的。”幼焉道,见杨勇怒气冲冲地走向萧夜心,她立刻拦住,意欲护主。
  杨勇怒目相向,道:“让开!”
  “晋王妃如今有着身孕,晋王殿下千叮万嘱要奴婢照顾好晋王妃,不得有一丝差池,请太子恕罪。”幼焉道。
  杨勇只得暂且忍耐,问萧夜心道:“你从哪里拿到这珠钗的?”
  幼焉抢先解释道:“方才晋王妃送别家人,在来的路上听见有人当街哭闹,便让奴婢去查看。奴婢见一年轻妇人在当铺外哭闹,询问之下才知道是她高价当货不被收买,和当铺掌柜起了冲突。奴婢不知那妇人是谁,只觉得或许是哪家家道中落的夫人,无奈来当货,见这珠钗做工精致,便禀明了晋王妃。王妃仁厚,收了这支钗救妇人所急,又顺手将珠钗赏赐给奴婢。”
  “一派胡言!”杨勇扬声质问萧夜心道,“你会不认得云儿?”
  萧夜心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元氏,见她神情无奈又隐忍不甘,便冷眼对杨勇道:“我只远远见过云昭训几次,算不上认得,况且当时距离远,都是幼焉从中周旋。我不过是顺道帮人一把,并不知道竟遇上了太子的心上人。”
  萧夜心最后那句话把杨勇讽得登时满脸胀红,也让元氏为之一惊,生怕杨勇怒极动手,立刻到杨勇身边试图阻止,道:“殿下,别冲动。”
  杨勇方才在杨坚和独孤面前一惊遭了一顿教训,与自己脸上无光,他此时正在气头上,偏偏被萧夜心刺激,元氏这吃里扒外的模样更让他很是不爽,他便一抬手,将元氏重重推开,骂道:“这里有你什么事?”
  幼焉立即去扶元氏起来,杨勇趁机大步跨到萧夜心面前,质问道:“云儿在哪里?”
  “皇后要赶的人,我可不敢过问。”萧夜心看着杨勇手中的珠钗,嘴角轻扬,道,“今日便算是物归原主,太子若放心不下确实可以去把人找回来。要说昔日云昭训有太子庇佑,风光无限,如今落魄得要去典当首饰,确实凄凉。”
  杨勇死死拽着珠钗,目光凶狠得仿佛要将萧夜心就地凌迟,咬牙狠声道:“你别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
  萧夜心垂眼,看似柔弱,嘴上却不输杨勇半分,道:“我只是晋王妃,自然拦不住太子想做什么。可看着这珠钗,想想云昭训当时的模样的确心疼。毕竟是被太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如今穷困潦倒,又没人敢出手相助,真的可怜。”
  “贱人!”杨勇再也压制不住心头怒火,抬手就要对萧夜心施暴。
  萧夜心立刻闪身躲避,杨勇却紧追而来。他身形高大,动作敏捷,硬是一把抓住了萧夜心的衣袖,强行将她拉到身边,用力掐着她的肩膀,目露凶光,道:“你这贱人,快告诉我云儿在哪里?”
  幼焉和元氏见状立刻上前劝阻,可她们两个弱质女流并不是杨勇的对手,四人纠缠在一起只使得情况更加混乱。
  萧夜心原本只想从杨勇手中脱身,可杨勇像是要将她置于死地的样子,她只得趁机从杨勇手中抢下那支珠钗,趁乱将珠钗扎在杨勇手背上。
  杨勇疼得当场大叫,幼焉趁机拉着萧夜心推开,元氏拽着杨勇,两人扭打到了地上。
  “王妃,你没事吧?”幼焉问道。
  萧夜心看着扭在地上的杨勇和元氏,道:“去叫人!”
  杨勇很快将元氏推开,见萧夜心要跑,他又扑了上来,发了狂似的将萧夜心按在地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瞪大了双眼,道:“贱人!去死吧!贱人!”
  萧夜心被钳制得毫无抵抗能力,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在杨勇的压制下一点一点地流失,她听着杨勇充满怨毒的诅咒,视线却开始变得模糊。
  幼焉带人赶来时,杨勇已将萧夜心掐得奄奄一息。侍卫赶忙将杨勇拉开,再将萧夜心送回宫中。
  杨广闻讯赶到太医院,只见面色惨白,神志不清的萧夜心躺在床上。他见幼焉衣衫不整地站在一旁,顾不得其他,厉声质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幼焉本就六神无主,经杨广这凶神恶煞地一问,她扑通一声跪在杨广面前,哭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幼焉这才将方才在宫门口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杨广,杨广越听越气,却强忍着不在此时发作,等太医为萧夜心诊治过出来,他问道:“怎么样?”
  太医道:“晋王妃腹中胎儿本就不稳,仅此一役,胎气大动,怕是……保不住胎儿了。”
  “你说什么?”
  太医跪在杨广跟前,道:“晋王妃玉体损伤巨大,此次流产怕是将来想要再有身孕是难上加难。”
  杨广再不理会太医,大步冲入内室,见萧夜心已经醒来,他又急又怒,一时不知应该先是关心萧夜心的身子还是责怪她不懂得保重自己的身体。
  “太医都与我说了。”萧夜心的声音很轻,眼角有隐约的泪光,缓缓道,“我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我是没想到太子的反应会那么大……”
  “当年你狠心放弃了我们第一个孩子,后来好不容易才有了昭儿。如今这孩子被百般照顾,却依旧没有保住,阿柔,你说这是为什么?”杨广并非不怪萧夜心这次的不知轻重,可眼看着她此时如此虚弱,他又说不出狠话,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以后绝对不许这样以身犯险。”
  “想来也是我应有此报,怎么能让我占尽世间好处?”萧夜心道,“事已至此,殿下请千万好好把握。”
  杨广心头一凛,道:“阿柔,你对自己当真狠心。”
  “就当将功补过吧。”萧夜心唤来幼焉,将从遇到云昭训至和杨勇大打出手的经过向杨广一一细说。
  随后,杨广直接直接去了文思殿,一进门便在杨坚和独孤面前跪哭,道:“请父皇和母后为阿柔做主。”
  见杨广伤心欲绝,独孤亟亟问道:“阿柔怎么了?”
  杨广将太医所言告知独孤,在场众人都大惊失色,元氏更是闻讯垂泪,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杨勇听着这哭声已经五脏俱焚,可杨坚和独孤在场,他有怒难发,只得攥紧了袖中的双手,强忍那将要喷薄而出的满腔怒气。
  “你看你做的好事。”独孤指着杨勇怒斥道,“前错未改,就又犯下大错,还得你亲弟弟痛失骨肉,肝肠寸断,当初我就不该只是将云昭训逐出太子府。”
  “云儿是无辜的!”杨勇辩驳道。
  “还敢顶嘴!”独孤浑身战栗,眼看杨勇不知悔改,她对杨坚道,“太子一错再错,我已是不知应该如何教导,陛下,你说吧,如此德行有亏之人,可是能够继续姑息的?”
  杨坚眼看着杨广和元氏痛哭而杨勇一派宁死不从的模样,他和独孤一样怒极、恨极,但考虑到杨勇毕竟是当朝太子,对这件事的处理稍有不当便是打了整个皇室的脸。他思索片刻,指着杨勇道:“你……即刻给朕滚回太子府,不得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太子府一步,任何人不得探视。”
  “父皇,这对儿臣不公!”杨勇不满道,“萧夜心挑衅儿臣在先,若不是她用云儿要挟,儿臣不至于……”
  “你还有脸推脱?沉迷女色,宠妾灭妻是你!不顾手足情义,动手伤人是你。现如今阿柔还躺在太医院,你还念着你的云儿,朕如果不加以严惩,这皇室的脸面就要被你都丢尽了!”杨坚怒道,“即刻捉拿云氏。”
  杨勇此时当真急了,连连叩首求饶道:“父皇开恩,都是儿臣一人之过,与云儿无关,请父皇饶恕云儿。”
  杨坚厌烦道:“还不快把太子带回太子府!”
  左右侍从上前,杨勇却之意为云昭训求情,最后听得杨坚实在不耐,直接命人将杨勇架了出去。
  情势虽对杨广有利,他却知道此时不宜在杨坚面前大做文章,便止了哭声,垂首跪在原地等候杨坚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