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从小,她便在大家的赞美中长大。在学生时代,她的成绩就算不用特地去学也是名列前茅。在家中,大哥二哥还有父亲总是迁就着她,宠着她,拿她宝贝疼爱。在帮派里,因为她的身手和身份,她便是大姐大,受众人的敬仰……一切的一切,让她不知不觉就有了一种优越感。
  “就是突然想到了嘛……”她闷闷道:“玄默,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这世上能够威胁到我的人,事少之又少……但原来不是这样的。我错了,错的离谱!”就连穿越到了这里,她都始终抱有一种优越的心态,自以为是现代人,见多了世面……
  一来这,便拜了师傅学了武艺,在他那里,更是得到了自己天赋的肯定;下山后的遭遇,都是那么的顺利——一下山,她便不愁吃穿,因为她有一大袋从师傅那搜刮来的宝贝;遇上神偷,拜师学艺,开设酒楼,遇上曹磊湛海儿众人……虽然其中也有些许困难,但从未造成是她真正的危机。
  总是那么容易就被化解了,总是那么容易就度过了难关。所以,她越来越骄傲,也越来越狂妄……自以为什么都行。就拿刚刚来说,要不是她自以为轻功厉害,可以安然无恙的从白祁手上逃脱……可结果呢?她是没事了,可尊儿还不是受伤了?要不是之前北门凑巧不放心这宝贝,而差人送到她身边来,那么尊儿,是不是就要离开她了?
  “我太骄傲了,骄傲到目中无人的地步!我太盲目了,太妄自尊大了……”她离开那温暖的怀抱。“我一直是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人的,可是……没想到,不知不觉间,我自己却成了这种人……我觉得,我觉得好讨厌自己!”
  这一次,眼看着尊儿在她面前重伤……她突然感觉到了自己渺小的一面。
  “不准你讨厌自己!”罗玄默一把拉回她,看着幽然脸上那抹自厌,他严肃道:“你知道你最吸引我的是什么吗?”
  幽然茫然的眨眨眼,罗玄默又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吗?”
  他一说,幽然噗嗤一笑:“你该不会说是因为我整你,你才喜欢我的吧?”罗玄默宠溺的摇摇头:“当然不是。”
  “第一次见你时,你给我的印象便是一个调皮,聪慧,唯恐天下不乱的女孩子。第二次在昊府,你又成了一个神偷,那个时候,你俨然是个初出江湖的菜……唔!”‘鸟’还没说出口,一个拐子便打了过来。他捂着肚子,闷哼一声。“我一时口快,对不起行了吧。”
  幽然嘟着嘴,扭过头去,不理他。
  罗玄默一笑,扳过她的脸,在她唇上轻吻了下,才继续道:“后来呢,我们一起被关进了地牢,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冒着暴露神剑身份好出去的时候,你用你的开锁法帮我们脱困了。那一晚,我们本来有机会和解的,但却因为意见不一致,成了不欢而散。那天晚上,你在我心中,又成了一个毫无半点同情心,冷血无情,只顾自己的蛇蝎女子。”
  幽然嘟嘟嘴,不满道:“那你还喜欢我干嘛!”
  “问题来了,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你?”罗玄默笑道:“那是因为,在后面的日子,我越跟你接近,越不懂你,但却越被你吸引了。”他神色一凝:“在山寨的时候,我见识到了你的机智和决绝,但同时,我自认,却也充分了解了你的绝情。那一次我们分手,我是打着以后永不再见的主意的。可是没想到,一则通缉的榜文却又将我和你扯到了一起。”
  “那天下午,我去你家找你,却没想到看见一屋的小鬼……可能你不知道的是,在你还没有来之前,那些小孩子们就在我面前说你的事。他们说你是如何的帮助他们过上如今的好日子,如何善良……我听了,第一个反应便是,这是真的吗?”他到现在还觉得惊讶。“再来,秋蝶的事情,我们一起杀敌的时候,我也看见了你讲义气的一面。老实说,当时,我为你心动了。”
  幽然突然扳着指头数道:“调皮,聪慧,唯恐天下不乱,初出江湖的……咳咳!毫无半点同情心,冷血无情,蛇蝎女子,机智,决绝,善良,讲义气……有没有搞错!”她一脸气鼓鼓道:“你讲了我那么多缺点,才……一二三四……四个优点!”
  “我还没说完呢!”罗玄默大手一握,扯下她的手。“你呀,虽然有点贪财,但很讲信用。”
  “八个缺点,五个优点!”幽然接着他的话,不满道:“你不如干脆直接说你喜欢我哪点好了!”她真有那么多缺点吗?
  罗玄默一脸的‘拿你没办法’,只好乖乖招供:“我喜欢你的调皮,喜欢你的聪慧,喜欢你的唯恐天下不乱,喜欢你的机智,你的善良,你的讲义气,你的贪心,你的讲信用!”他一边说,幽然一边扳着指头数,同时脸色越来越黑。
  但正在飞速飚高的怒火却因罗玄默最后一句话而消散:“我最喜欢的,便是你的骄傲。”
  “你胡说!”幽然微微一愣,便说道。“谁会喜欢骄傲的人啊!”
  “我啊。”他一脸的理所当然:“因为你的骄傲,让你有了自信。连带着让身边的人都感受到了朝气,甚至,一丝丝的依赖。”
  “那是自信,跟骄傲不一样!”她澄清。
  “怎么不一样?骄傲也是分种类的。一种,是盲目的骄傲,是真正的狂妄,目中无人。而一种,是有骨气,有自信的代表。你,便是第二种。”他看着她,神情严肃。
  “你不用安慰我了。”她黯然的垂下头,无奈的叹道:“话题又绕回来了。”
  “胡说!是,有的时候,你是目中无人了,但你哪次的目中无人不是对那些真正妄自尊大的人?况且,佑尊这次的事,根本不能够怪你,你不能救他,是因为我点了你的穴道。要说错的话,是我的错!”看她仍旧一脸‘执迷不悟’的样子,罗玄默干脆狠下心道:“幽然!你是怎么了?难道一件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让你能让你在原地停滞不前,耿耿于怀,半天放不开?这样的话,你的外号为什么还要叫魔女?”
  猛然一震,幽然的大眼中,先是一片空洞,随后……
  “你说的对!”她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伸开双手,拥抱星空,深深的呼吸,然后吐出一口浊气,笑了。“我是我,我永远都是我。玄默,谢谢你。以后,我依旧会是骄傲的幽然,骄傲的魔女。但是……我会控制好骄傲的程度的!”
  学着幽然一般,起身,深呼吸,罗玄默将她拥入怀中:“那么,为了奖励你这么快领悟,我是不是该做些什么?”话音刚落,他俯首,吻上幽然那柔软的红唇……
  第八十七章 是谁的错
  “你说真的?!”幽然大惊:“佑尊是亡天的儿子?而且跟白依霜或者白依瑶是同母异父的姐弟?!”
  “是真的。”罗玄默一本正经的点头:“是你方才去拿千年雪莲的时候,佑尊亲口跟我说的。”
  “不敢相信,真是不敢相信……”幽然喃喃自语:“怪不得……白祁会这么失控……不过!”她面色一凛:“我看他这个武林盟主八成是运气好才坐上去的,而且是走了狗屎运,才会一做就做了十年!不过是生了个孩子,还是他强迫别人的,居然还敢以人家丈夫自居?真是笑话!”
  罗玄默赞成:“我也想不到,他会是这样的人。”
  “那你说……我的这个胎记,佑尊的亲生姐姐也有?”幽然不敢肯定的拉起衣袖,露出那个她从小就有的胎记,问道。
  罗玄默皱眉,点点头,伸手拉下她的衣袖:“他是这么说的。”
  这也太巧了!幽然哑口无言,双手捧着脑袋,她左右摇晃着,一脸的失神:“完了完了……我脑子完全混乱了。”
  “怎么了?”
  “……”幽然瞥他一眼,不说话。
  ……她要怎么说跟他说,她现在担心和混乱的事是——她到底是身穿还是魂穿啊?据佑尊所说,他跟姐姐是从小便分开了,第一次见面时,是因为幽然长得跟他姐姐小时候很像,而且不小心看见了那个胎记,这才以为幽然便是姐姐。虽然后来也知道自己误会了,但是他干脆将错就错……
  从小就分开了!
  尽管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可是最起码五官的轮廓是不会改变太多的,再加上这块胎记……天!她真的开始犹豫了啦!
  “我的天啊,现在的我,到底是谁啊?”她不由自主的问出声:“我到底是幽然,还是……”
  “有什么区别吗?”罗玄默不解的问。
  “区别大了!我是幽然,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幽然,那里有我的家人,我的朋友,我的一切!可如果我是……”她说不下去了。
  “可是在我看来,没有区别。”
  幽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当然没有区别,现在又不是你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罗玄默摇着头,不禁笑道:“你什么时候变笨了?”
  “你说什么!”幽然双眼一瞪。
  “不然呢?今天晚上,你哪来的那么多想不清楚的问题?”居然还要他来解说:“不管你是谁,你现在已经离开了你的家乡,身处中越国,同我在一起。你有一个弟弟,名叫佑尊。你有哥哥,他们叫幽夜幽邪,你依然有朋友,有师傅,还有事业,还有我。”
  咚!幽然眼睛一亮,猛的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傻笑道:“是哦……我怎么没想到?不管我是谁,我现在拥有的一切就是我的啊!呵呵……不对!”她瞪大了眼睛,低声说道:“我怎么连这个都想不通了?……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会变笨,该不会是真的吧?”
  闻言,罗玄默哈哈大笑。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早,幽然早早起床,便来到佑尊房里。看着佑尊如孩童一般的睡颜,嘴边,似乎还挂着一条晶莹的水线……她抿嘴轻轻的笑了笑,搓手搓脚的出门去了。
  “老板。”一转身,一张放大的笑脸吓了幽然一跳,猛然推开,定睛一看,原来是天下第一楼的小二……
  “怎么了?”幽然拍着胸脯,翻了翻白眼,问道。
  小二指着楼下:“楼下一个客人要见您。”
  客人?幽然皱眉。这么一大清早,就有客人要投诉?不会吧……“行了,我知道了,带我过去吧。”小二刚想离开,又被幽然叫住:“等等,她在楼下是吧,我自己去就好,你去打点水,给房里的公子擦擦身,换身干净衣服。”
  小二应‘是’,幽然点点头,下楼去了。
  白依霜坐在椅子上,苍白着一张俏脸,看起来,分外惹人怜惜。
  幽然一下楼,她的目光便扫了过来。不自然的笑了笑,幽然上前。“白大小姐好大的兴致,这么早就来我这天下第一楼了。”
  白依霜面无表情,只是定定的看着幽然,口气坚定:“我要见他。”
  幽然的脸色微不可见的变了一变:“佑尊还在休息。”
  “我要见他。”她丝毫不退却。
  “为什么?”幽然终于皱眉,冷笑道:“想看他死了没?”
  “你知道了?”白依霜眉一扬。幽然点头。她再问:“你知道了多少?”幽然摇摇头:“不多,但也够了。”
  “够什么?他告诉你什么?你又明白了什么?”她开始咄咄逼人:“你们不会明白的,当那个女人因为你们两个而甩开我的手时,我的心有多痛!尽管我哭的多凶,眼泪掉的多厉害,都比不上你们一句‘娘,走吧。’你们明白吗!”她的眼泪说掉就掉。
  叹了一口气,幽然无奈道:“我不是她的女儿,所以我根本就不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我知道的是——他的娘亲,也就是你娘,根本就不喜欢你爹!”
  “这我早就知道了。”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掉落,她的神色哀伤却又美丽:“所以这些年来,我跟爹一直都不是很亲。因为我知道,娘亲之所以会离开,有大半的理由是因为他自己。但是爹不愿意面对……可我想问的是,我有错吗?我也只是个孩子而已啊!我有错吗?!”
  第八十八章 剧毒
  “那又如何!”两人一惊,同时抬头。只见楼梯台阶上,佑尊冷着一张脸,跟在罗玄默后头,嘲讽道:“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是怎么对我姐姐的。也永远不会忘记,你们逼死娘的时候,是怎样的一张脸!”
  看见佑尊的一刹那,白依霜狠狠的一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你怎么……”
  “没死?”佑尊嗤笑:“有我姐姐在,我恐怕想死都难。”那么珍贵的千年雪莲一整朵塞进他嘴巴里,硬是把他半只脚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你来这里,到底做什么?”
  “玄默。”她扯开一抹虚弱的笑:“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幽然朝他看去,却对上他深情的眼,两人相视一笑,罗玄默转过头,对白依霜轻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又是对不起……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她像是丢了魂,眼神空洞,转首,却因为看见幽然那明媚的笑容时,转为狰狞:“又是你!又是你!当年要不是你,那个女人,不会狠心丢下我跟爹!”
  “又关我的事?”幽然翻翻白眼,有点不耐烦:“既然你说我不明白,又说自己没有错,那麻烦你直接再说一遍不就行了?”
  “何必。”佑尊绕过罗玄默,一步一步走进白依霜,一字一句道:“事实便是,娘不爱白祁,不爱你,她的心里,只有我跟姐姐。”
  “可我也是她的孩子!她的亲生骨肉!凭什么她转身离开的那么干脆,那么决绝,甚至不愿意回头看我,哪怕只一眼!”她依稀记得,那天,她哭的多悲惨,哭声多么撕心裂肺,可那个狠心的女人,却依旧抱着自己心爱男人的小孩,头也不回的离去。
  “你知道我有多怨,多恨你们吗?”她转过身,恶毒的看着佑尊:“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这么狠心!是,我爹是强迫了她,可我有错吗?她是我的母亲,我想要一点母亲的温暖,有错吗?”
  “错就错在你不该害死我姐姐!”佑尊吼道。
  “我没有害死她!是她自己跳下悬崖,只为了救你这个弟弟!”
  “你在撒谎!那天我分明看见你在打我姐姐,甚至威胁她,要是不跳下悬崖,就让你爹杀了我!”
  “那也只能怪她!我们都是那个女人的女儿,可凭什么只有她长得这么像那个女人!甚至,连我爹看着她时,都有瞬间的失神!”她不甘,真的不甘!“这些年来,爹表面上很疼我,但是我知道,在他心目中,白依瑶比我重要百倍!走在路上,别人之所以叫我一声‘白大小姐’,只是因为我的身体里还有那么一丝丝那个女人的血液!若不是这样……他根本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不!他已经不愿看我了,因为我跟她一点都不像,一点都不!”
  幽然无奈的摇着头:“你为什么一定要像她呢?”
  “为什么要像她?你当然可以轻易的说出这个问题,因为你已经得到了!你看看你!”她上下指着幽然,怒道:“除了神态,你的五官,哪里不像那个女人?再看他!”她又指着佑尊,眯起眼,透出一丝怨恨:“那双眼睛,跟那个女人一模一样!可我呢!这些年来,我拼命的凭着记忆,还有爹的只字片语中想着她是什么样的女人,然后拼命去模仿……可是尽管如此,爹却始终不曾注意到我。始终不曾!”
  罗玄默与幽然对看一眼,纷纷选择沉默。佑尊讥笑道:“你当然学不来母亲!像你这种女人,身上全都流着那个卑鄙小人的血液,就连长相,也跟那男人一样!在你看来,娘她会接受一个跟强暴过她的男人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吗?根本不可能!因为你就是她的恶梦,只要看到你,她就不会快乐!”
  “你胡说!你胡说!我杀了你!”猛然,她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佑尊刺去——
  “尊儿小心!”幽然眼快,一看见白依霜的动作,伸手一拦——匕首划过手臂,带起一道血光。
  “然儿!”罗玄默大惊,心急之下,掌风凛冽的打向白依霜。
  佑尊看着幽然源源不绝流出的鲜血,红了眼:“我杀了你!”
  “行了尊儿!”幽然用另一只不曾受伤的左手拦住他:“玄默,让她走吧。我只是……唔!”一种剧痛从右手手臂的伤口开始蔓延,体内突然一阵翻搅,幽然口吐鲜血,“有毒……”
  摔落在地的白依霜先是愣了一愣,挣扎着站起身,她哈哈大笑:“佑尊,我杀不了你,但我可以杀她!‘嗜血’是天下第一毒,中毒者,七天后必死无疑,毒发时剧痛无比。幽然,任你本事滔天,这一次,你也休想安然无恙!”
  “把解药叫出来!”佑尊大声吼道。
  罗玄默黑着一张脸,“别逼我对女人动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