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纠缠不休
  小镇繁华。
  山脚附近村子里的人都喜欢上镇上买东西。今天是十五,赶集的好日子。
  杜纷纷站在小镇东大街上,蓦然回头看着那座巍然屹立的高山,上面弯弯曲曲的道道最起码有九曲十八弯吧。刚才……她是从这上面下来的?就这一会子的工夫?
  ……
  难道叶晨大人把小镇用手一吸,给吸过来,又手一挥,给挥回原位,所以他们才赶的这么快?
  杜纷纷发现自从和叶晨认识之后,她的想象力就在不断地丰富,理智就在不停地消磨,是非观念在丰富与消磨中扭曲。
  “你在想什么?”叶晨低头看着她感慨的脸。
  杜纷纷道:“我在想,你的轻功真好,简直是腾云驾雾啊,嗖得一下就从山上飞下来了。”和他比起来,自己的轻功和老太太走路没区别。
  叶晨道:“……我走捷径下山的。”
  ……
  杜纷纷心态平衡了。
  小镇虽然热闹,但大多是附近人家,客栈的生意很一般,上房通常是为了让店小二在无聊之余,去打扫打扫的。
  所以叶晨到的时候,店小二正在考虑是今天扫,还是明天扫。
  杜纷纷跟在他后头,见他要了一间上房后,立刻豪气万千地拿出一锭银子,“我也要一间上房。”虽然是卖身银,但总归是银子啊。终于不用窝在地上打地铺了。
  掌柜看着一旁含笑不语的叶晨,擦了擦冷汗道:“这位姑娘,我们店里只有一间上房。”
  ……
  杜纷纷道:“那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有两个人挤的通铺,三个人挤的通铺,五个人挤的通铺……”
  杜纷纷听得不耐烦,“最大的是几个人挤的?”
  “十六个人。”
  “好,我就包那一间!”如果没有最好的房间,那她就要最大的房间吧。
  掌柜想了想道:“那住在通铺里的客人,您要不要一起包了?”
  杜纷纷道:“包下来之后能卖吗?”
  ……
  掌柜打发店小二让那些客人收拾东西换房。
  杜纷纷还没有走近房间,就闻到一股铺天盖地的臭气横冲直撞过来。她皱着鼻子,“这是……”
  “哦,为了客人方便,所以茅厕就建在您房间的后面。”掌拒搓着手笑道:“姑娘若是半夜三更想要如厕,只要一出门就到了,不会耽搁您的欲望,十分方便啊。”
  杜纷纷正色道:“茅厕我能包下来吗?”
  掌拒陪笑道:“那个,您知道,如厕这种事,大家都有需要的,所以……”
  杜纷纷走进房间,看着那扇朝着茅厕而开的窗户,叹道:“我虽然有需要,但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需要。你让我感觉自己好像睡在茅厕里。”
  十六个人的大通铺本来就是客栈最差的房间。他在造客栈的时候怎么想得到有人会花大价钱把它包下来当上房住呢。
  本着宾至如归的服务精神,掌拒沉吟了下道:“不如我让小二马上去清理清理,顺便在外面烧几柱高香,绝对不会有其他味道的。”
  杜纷纷姑且信之的结果是,发现自己好像住在寺庙里,除了没有那念念叨叨的诵经声以外。
  不过熏死总比臭死好,她决定忍耐。好歹这也是她花卖身银子包下的房间,再怎么着,她也要撑下去。
  期间掌柜又来过一次,差点被熏出去。不过客人都满意了,他自然没什么好不满意的。于是隔着门祝她入住愉快。掌拒走后没多久,烟总算小了点,大概掌柜也怕店里死了晦气。
  杜纷纷抱着掌柜从好房间里换出来的白枕头,正准备入眠,咿呀一声门开了。
  枕头能换,门没法换,所以门还是那种吱嘎吱嘎的。她抬眼皮,叶晨怡然自得地走进来,随手一指她正对面的床铺。
  跟在他身后的店小二便屁颠屁颠地把雪白的床铺和被子帮他铺好。
  杜纷纷坐起身,“听说这个场子我包了。”叶晨给了店小二两个铜板打发走后,盘膝坐在对面,“去唐门的一路都是你住我的,难得让我住你的一次又有何妨。”
  ……
  去唐门的路上她都是躺在地上仰视他的睡容,哪里有平起平坐的资格?!
  杜纷纷心头愤愤,“你不怕外面的茅厕?”
  叶晨道:“我怕上茅厕的人。”
  像是为了应景,外头突然传出一炮惊天响屁!
  约莫几眨眼的工夫,恶臭就鬼鬼祟祟地溜进来了。
  杜纷纷看着叶晨微微皱起的眉头,突然趴着枕头大笑起来。解气啊解气,早知今日,她早八百年就破财消气了。叶晨突然抬手。只听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倒塌声。杜纷纷惊呆。
  虽然那个人放屁臭了点,但罪不至死吧。
  外头脚步声急促。大概是掌拒和店小二听到声音赶来。悉悉索索了一阵,突然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大吼道:“谁?是谁?是谁趁老子拉屎的时候拆房子?不能等一等吗?害的老子都掉进去了!”
  ……
  呃,还能发火,说明没什么大碍。
  杜纷纷掏出那条叶晨给她之后一直没有还的丝绢捂住鼻子,躺下身,沉沉睡去。
  刚刚实在是打得太累太累了。
  小镇虽小,但五脏俱全。叶晨好心情地拖着杜纷纷逛街。杜纷纷还在半梦状态,倚着个能靠的东西就能瞌睡过去。没奈何,叶晨只好提着她的衣领走路,倒也和谐。
  清晨的小镇到处弥漫着包子、棕子、豆浆混合起来的甜香。
  杜纷纷先是鼻翼动了动,随后面颊动了动,最后眼睑动了动,睁开来。
  叶晨放下抓着她衣领的手,微笑道:“想吃什么?我买。”
  ……
  还是在做梦吧?杜纷纷侧头看了看笑得十分亲和的叶晨。嗯,果然是做梦。不过虽然是梦到底是好梦,杜纷纷决定还是把好梦进行到底,“我要吃糖葫芦。”包子店边的糖葫芦真是红得诱人啊。
  她眼睛瞪得又大又圆。叶晨的笑容收起,“我十年后再买。”
  ……
  杜纷纷捏了自已大腿一下,立刻醒了。
  镇上的打铁铺生意不错,不过多数是打些斧头、榔头、锤子之类的工具。让他修刀的还是第一次。他接过绵雨刀,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了五六回,才道:“好刀。”
  杜纷纷正要得意,又听他来了一句,“杀过不少人吧?”
  ……
  难道他要报官?杜纷纷立刻退后一步,躲到叶晨身后。所谓背靠大树有荫凉,身边有宰相公子这么大的树,实在没有不靠的道理啊。
  叶晨不负所望地开口了,“还要杀,磨得锋得点。”
  打铁老板啥废话都没有了,埋头就干。杜纷纷钦佩地看着他,坏人不是谁都能当的。
  从打铁铺出来,叶晨又拐进一家陶瓷店。店里花花绿绿,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杜纷纷嫌弃地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硬邦邦的,都不能吃。
  她转头,看见店铺老板正举着一只圆滚滚的,像要饭钵似的东西朝叶晨媚笑道:“这龙泉青瓷朴实大方,最适合放在书房里。你想,满满一屋子的书多枯燥,放这么一个青瓷,既雅致,又活泼。”
  叶晨脚步移动,目光一转,老板又慌忙放下青瓷,捧起他面前的藏六角紫砂壶,“这个也不错。读书读得累了,用它泡一壶铁观音或龙井,品上几品提提神,最合适了。”
  杜纷纷看他脸上一大堆肥肉还非得用嘴角往上挤,十分可怜,忍不住道:“他不读书的。”
  老板似乎这时才发现她,惊讶地望过来,“莫非你家公子是经商的?”
  杜纷纷窘道:“我很像丫环?”
  老板道:“难道是……夫人?”
  ……
  杜纷纷转头去门口等。
  叶晨出来的时候,老板手里捧了一大堆的盒子,笑得合不拢嘴。
  不用叶晨开口,杜纷纷就乖乖过去把盒子接过来。转身走的时候,她听到老板咕哝了一句,“还是个丫鬟。”
  杜纷纷决定以后要穿的宝贵点,最好腰间挂一块玉佩,脖子上挂两条珍珠项链,头发上再插几根步摇,要真的很能摇的那种。
  想着想着,冷不防叶晨停下来。她愣了下,“怎么了”
  叶晨突然伸手把她手上的盒子都接了过去……
  如果是以前她还公奢望叶晨大人是良心发现,但破灭这么多次之后,她开始学会用悲观的角度看待世界。“要我做什么?”
  叶晨用嘴巴朝前努了努。四周百姓叫嚷着逃向两边。一群黑衣人正举刀从前面冲来,不是柳叶刀,是结结实实的厚背刀。
  杜纷纷慢吞吞地抽出绵雨刀。早就知道叶晨会花钱修刀绝对不是出于什么善心,还是想将她的剩余劳动力一并压榨完啊。
  兵刃交接,又是一番胡天黑地地乱砍。叶晨走到一家来不及撤走的豆浆铺旁,将盒子放下,从桶里舀了碗豆浆,坐在边上边喝边看。
  杜纷纷睡了一觉,精神正抖擞,舞起刀来毫不含糊。
  虽然黑衣人重新整合,又多出了十几个人,却占不到半点上风,反而被她攻得手忙脚乱,互想厮杀。
  叶晨在杜纷纷的刀即将抹上一个人的脖子时,悠悠然道:“众目睽睽杀人,要坐牢的。”
  杜纷纷心中低咒一声,手腕一翻,转砍为拍,狠狠地拍在黑衣人的面门上。
  黑衣人个个都是不怕死的主,本来杀一个还能少一个,这下好,伤一个最多残一个,缺胳膊搭上少腿的还能冲上来。
  杜纷纷无奈地向他在的方向后退,“他们众目睽睽杀人难道就不怕坐牢?”
  叶晨慢条斯理道:“他们上头有人。”
  ……
  杜纷纷抽空擦了把汗,“还要打多久?”
  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想的,明知道杀不了他们为什么还一再派这些人出来,哪怕换批厉害的也是个事儿啊。难道他们准备用车轮战把他们累死?可是叶晨还没出手,以叶晨的身手,这样的人来的再多也只有填棺材的份吧?
  “大概,就快了。”叶晨眼睛微眯,饶有兴致地看着小镇另一头的方向。
  杜纷纷看不到他的表情,她只知道,他刚才说的话非常风凉。
  隐隐马蹄声如雷,踏着大地一震一震。杜纷纷愕然。难道南阳王把军队调来了?这未免也太大手笔了吧?
  黑衣人却充耳不闻,下手的时候没有放松丝毫。
  杜纷纷见叶晨没有出声,只能硬着头皮死撑。
  突然,一个黑衣人从马蹄声的方向疾掠而大鹏展翅般冲进厮杀圈,大喊一声,“撤!”杜纷纷精神顿时一震,手中的刀更是舞得风生水起。
  黑衣人果然不恋战,除了一个被她用刀困住的,其他扭头就走。
  杜纷纷心想,不管来的是不是高阳王的军队,留下一个活口总归有用。心中既然打着生擒的主意,手中的刀立刻使得密不透风,那个被困住的黑衣人自然难以脱困。
  先前冲进来的黑衣人站在一旁断后,见她纠缠不休,突然扔出一个东西砸向她!
  杜纷纷想也不想用刀挥断!只听砰、铛两声响,那东西落在地上。
  被缠住的黑衣人趁机脱逃。
  杜纷纷还来不及追,那马蹄声的主人已经冲到眼前。
  浩浩荡荡的几十匹马,还有浩浩荡荡的几十号人。
  杜纷纷望着为首的,神情严肃到冷厉的萧大圣,怔忡道:“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