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烛夜谈”
  本身得意洋洋的审友一愣, 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因为审友将吴纠骂了个狗血喷头, 而吴纠反而淡淡的问他, “说完了么?”
  审友一时没有回话, 场面反而渐渐安静下来了, 并非像刚才那么吵闹, 就在这个时候,吴纠淡淡的继续说:“说完了,就摘掉官帽, 拖出去。”
  审友一听,顿时震/惊的睁大眼睛,他昨天喝多了酒, 今日还没有完全醒来, 方才走路打晃儿,现在站着就打晃, 气的脸色通红通红的, 手指哆嗦的虚指着吴纠, 说:“你……你……”
  吴纠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说:“不管君上宠爱不宠爱, 这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此时此刻纠便是这大司农, 审友你只是一个中大夫,中大夫对上级口出狂言, 最重要的还延误急报, 没要你的脑袋,你就该知道什么叫偷着乐了!”
  审友听着有点懵,梗着脖子说:“我呸!你凭什么罢我的官!我是名门之后,我审家你惹得起么?凭你一个失宠的嬖童?!”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是“嗬!!!”的抽/了一口冷气,审友看起来真是喝大发了,竟然在政事堂里说出这样的话来。
  吴纠只是“呵呵”低笑了一声,说:“好,看来你对本司农的处罚不服?那好,来人,先给我狠狠打他的嘴,门牙不掉就不许停。”
  吴纠低笑了一声,旁边的众人看的面面相觑,审友还想说“你敢?”,结果吴纠又补充了一句,说:“叫虎贲中郎将过来,亲自给名门之后的审大人掌嘴!”
  吴纠说完了,转身一甩袖子,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很快有虎贲军冲进来,将审友给抓了起来,把他的官帽给收缴了,审友吓得脸色惨白,这个时候仿佛酒气才醒了一些。
  审友这个人就是,对上级溜须拍马,对下级刻薄刁钻,如今审友从两位监国大夫那里听说了吴纠失宠的事情,怎么能不刻薄吴纠呢?毕竟在审友心中也深知,国君的恩宠,就仿佛是一场暴雨,来得也快,走的也急,来的时候恩泽天下,去的时候疾风骤雨。
  就因为审友觉得他看的透彻,所以此时觉得吴纠是完了,肯定是失宠了,审友想要落/井/下/石,再加上他昨日太高兴了,喝了不少酒,今日早上头疼的要死,想起来还要堂议,匆匆赶过来,头疼脑涨的,心里本就窝火,一进来,这大司农竟然因为自己迟到,和积压政务就要罢他的官。
  也是之前的老司农压不住手下的人,迟到和积压政务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因此审友便更加肆无忌惮。
  还有审友说过自己是名门之后,审友是个老齐人,他是老齐人的血脉,何为是老齐人?
  其实相当简单,父亲或者母亲之中有一方是真正的齐国血统,就算是老齐人,比如齐侯的母亲是卫姬,但是他的父亲可是齐僖公,这么一算,齐侯也是老齐人,例如公孙氏的隰朋,公孙隰朋是齐国的贵/族,正经儿名门之后,也是老齐人。
  而如今的大将军展雄,他其实是个降客,他的血统没有一方是齐国血统,但是如今效忠齐国,这便不是老齐人,如此一来,虽然展雄大才,而且还带了很多兵马归顺,但是其实是被正经老齐人看不起的。
  再说吴纠,吴纠以前是个“公子”,如今身份曝光,很多老齐人是相当不耻的,一来他是私生子,没名没分,二来他压根儿不是老齐人。
  政/治都是排他的,《左传》中曾经记录了一句经典的话叫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后世的鲁成公在访问晋国的时候,晋侯十分无礼,让鲁成公很气愤,回到鲁国之后,鲁成公就想要亲近楚国来攻打晋国,当时的鲁国正卿季文子就引用了周文王的史官史佚所说的话,说晋国虽然无礼,但楚国并不是我们的同族,楚国人怎么会帮助我们呢?这句话说准了当时大部分执/政者的心态。
  吴纠如今的身份虽然是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但是并非同族这个芥蒂太深,审友的思想便盯准了他不是同族,而自己是名门之后,因此分外嚣张。
  吴纠坐回席上,旁边的士兵架着审友,审友还在踢打吵闹,吴纠只是端端坐着,很快虎贲中郎将的虎子就快速的从外面走进来,他今日在查岗,就听说吴纠叫自己,而且火急火燎。
  虎子赶紧跑进来,拱手说:“大司农,有什么吩咐?”
  吴纠笑了笑,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吩咐,只是想请中郎将治一治这个一心想要向/上/爬的逆臣,替我狠狠掌他的嘴。”
  虎子一听,就看向了旁边的审友,审友吓得有些怕,毕竟虎子身材高大,看起来十分凶悍,还留着一圈胡子,眼睛一瞪,是个标准的悍匪模样。
  很快士兵们将审友压住,审友大喊着:“你!你竟然羞辱于我!”
  的确,在那个时代,刑罚有五刑,五刑是按照金木水火土而演变形成的,男子的五刑对应于墨、劓、剕、宫、大辟,而女子的刑罚对应于,舂、拶、杖、赐死、宫刑。
  也就是说男子没有杖责的,杖责是打女人用的,如今吴纠要在众人面前,杖责审友,而且还是打脸,审友身为名门之后,怎么可能不觉得羞耻呢?
  虎子也毫不含糊,将长剑引剑出鞘,然后把锋利的长剑扔在一旁,干脆拿着剑鞘,对着审友的嘴巴就抽下去。
  “啊——!!”
  审友一声哀嚎,旁边的人都吓着了,纷纷侧目,紧跟着又是凄惨的哀嚎,嘴巴瞬间就肿起来了,吴纠吩咐了,不把门牙打下来不准停。
  旁边的人赶紧全都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装作没看见,毕竟那场面真是一绝,审友喊得众人一惊一乍的,一直在鬼嚎。
  直打的审友的脸都肿成了猪头,再也嚷不出来,更别说是什么奇怪的话了,不过审友的门牙也是结实,可能是脸皮太厚了,因此门牙仍然没打掉。
  吴纠这才说:“可以了,将他轰出宫去,令其面壁,若是屡教不改,别怪本司农下次还不客气。”
  审友此时脸肿的要飞起来,根本无法说话,全都哆嗦着,官帽被扣下了,可以看做是停职查看,被丢出了宫去。
  这样审友一走,众人都赶紧看向吴纠,吴纠则是淡淡的说:“耽了不少功夫,眼下咱们有一件大事儿,便是鲁国告粮的事情,这事情积压了十几天,要马上议一议,我需立刻回禀君上。”
  众人纷纷点头,毕竟大家也知道这个事情很紧急,鲁国人等了十几天,可能已经觉得齐国出尔反尔了。
  堂议很快开始,卖给鲁国粮食这件事情,是肯定必行的,现在就准备,一方面要回/复鲁国书信,另外一方面要准备粮食,从粮仓中划分出哪些能卖给鲁国,让鲁国带走,又不影响自身的。
  吴纠和众人商量了一上午,很快当场也将回/复鲁国的文书拟好了,这才起身,说:“诸位辛苦,可以用午膳了,我这就去见君上,回禀此事。”
  众人纷纷拱手,吴纠匆匆走出政事堂,往齐侯的小寝宫去,如今是午膳时刻,齐侯定然在小寝宫中,其他大夫们也去用膳了,但是吴纠来不及用膳,毕竟这个事儿拖延了十几天,实在太紧急了,等齐侯批阅完,吴纠还要将这事情传达下去,让各方面做好准备,然后和大司行沟通,如何迎接鲁国特使等等。
  吴纠不敢耽误,快速来到了小寝宫,在门口就听见了里面奏乐的声音,诸侯们用膳是十分讲究的,吃饭的时候肯定要奏乐,用膳完毕也要奏乐,里面有奏乐的声音,肯定是在用膳。
  吴纠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寺人从里面走出来,似乎要去干什么,吴纠拦住那寺人,说:“大人,请帮纠通报一声,纠有急务拜见君上。”
  那寺人一听,有些为难的样子,一方面是因为齐侯正在用膳,一般这个时候是不讨论政事的,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小寝宫中还有其他人。
  那寺人只是为难了一下,很快就进了内里,给吴纠通报,齐侯一听吴纠来了,立刻就将他招进来。
  吴纠急匆匆的走进内室,音乐声已经停了,就看到齐侯坐在席上,旁边还有一个人,竟然是郑姬。
  怪不得寺人为难,原来郑姬跑过来了。
  郑姬因为郑国的事情,有些失宠,还天天被卫姬扣帽子,因此感觉自己的地位要不保,因此就趁着公子昭受伤的事情,跑过来与齐侯攀谈攀谈,诉诉苦之类的。
  而且郑姬听说齐侯喜欢吃凉皮,因此专门跑到膳房去,让膳夫教她凉皮怎么做,也学着做了一些,但是郑姬是个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因此做不好,只能让膳夫做,做好了说是自己做的,拿过来给齐侯吃。
  吴纠一看,那案上赫然摆着一大盆凉皮,顿时眼皮一跳,郑姬就算想要讨好齐侯,也应该炖炖汤,做做补品之类的,然而郑姬竟然用六块钱一大碗的凉皮来讨好齐侯,吴纠觉的这个画面实在太唯美了。
  吴纠走进来,齐侯便说:“郑姬可以退下了。”
  郑姬有些不甘心,毕竟她还没来得及讨好齐侯呢,但是齐侯要和吴纠说政务,郑姬又要装作温柔体贴,于是只好转身出去了。
  齐侯让吴纠坐下来,笑着说:“二哥有什么事儿么?”
  吴纠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刚才审友羞辱的并非是他一样,也没有问齐侯高傒带来了什么周天子的旨意,只是恭敬的将鲁国的事情说了一遍。
  齐侯早就等着鲁国来买粮食了,如今臧辰准备送岑鼎过来,同时购/买粮食,齐侯自然愿意,笑着说:“行,这份文书也写得漂亮,就照二哥说的去办就行了,二哥做事,孤总是放心的。”
  吴纠点了点头,拱手说:“那纠先行告退了。”
  齐侯一听,笑着拉住吴纠的手腕,说:“先别走二哥,二哥上次给孤做的那个棒/棒糖实在美味,二哥什么时候再给孤做一些来?”
  吴纠一听,心里本身就着急,谁有心情跟他讨论棒/棒糖的事情,便说:“纠已经将法/门交给膳夫们,若是君上喜欢吃,可以让膳房做给君上。”
  齐侯一听,似乎有些敏锐的发现吴纠不太高兴,虽然平日里吴纠对自己也是恭恭敬敬的,除了饮酒之外。但是如今的恭敬,怎么觉得有点冷淡,而且夹枪带棒的?
  齐九有些狐疑,笑着说:“这样啊,那二哥先去忙罢。”
  吴纠拱了手,便退出了小寝宫,赶紧回了政事堂,给文书上盖章,然后传达下去,也没时间去用午膳,又跑到公孙隰朋那里,和公孙隰朋交涉这个事情。
  公孙隰朋一听,连忙说:“大司农放心便是,到时候隰朋亲自去迎接鲁国特使,定然将岑鼎安安稳稳的送到临淄城中。”
  吴纠拱手说:“那便多谢大司行了。”
  公孙隰朋笑着说:“大司农不必客气,这是隰朋分内之事,再者说,大司农也帮了隰朋很多。”
  两个人说了两句话,因为这事儿很急,就各自分头行动了,等吴纠忙完了之后,已经是下午了,日头都要不见了,感觉又累又饿,已经前胸贴后背。
  吴纠跑到膳房去看了看有什么可以吃的,正好膳夫们在给齐侯做下午茶,吴纠就讨了些好入口的吃食。
  今日展雄是休沐,没什么事情做,他上午去公孙隰朋府上逗了逗小荻儿,其实他最喜欢逗甯戚,甯戚看起来小大人儿一样,样子和宋公的儿子子鱼似的,但是没有子鱼那么沉稳,其实甯戚是个毒舌,展雄觉得自己可能是特别喜欢小孩子。
  他的午膳都是在公孙隰朋府上吃的,下午没事便进宫来,看看自己那边有没有送过来的文书急件,但是如今太平的紧,什么事儿也没有,而且没有宋国的事情。
  展雄回来已经不久了,突然心中很想念御说,也不知御说怎么样了,是不是又在宋国沾花惹草的。
  展雄想着,就走到了政事堂,吴纠不在,展获坐在席上,正在处理审友留下来的烂摊子,其他人都出外勤去了,不在堂中。
  展雄就悄无声息的走进去,轻手轻脚的,展获背对着他坐着,展雄一时顽心大起,就又想要吓吓展获,伸手要拍他肩膀。
  展获却此时无奈的说:“展雄,你今怎么过来了?”
  展雄一听,满脸的欢喜就僵住了,撇着嘴坐在展获身边,说:“大哥,你怎么每次都能发现我啊?”
  展获笑了笑,展雄每次都偷偷摸/摸的搞偷袭,展获想要不察觉都不行了,展获说:“你也不小心了,别这么童心未泯。”
  展雄嘿嘿嘿傻笑,撇头说:“大哥,你这公/务这么多?看起来司农很忙啊?”
  展获一提起这个就头疼,叹气说:“这不是我的公/务,是审友没做完的。”
  展雄一听,又是那个嘴巴很臭的审友,立刻说:“大哥你怎么给他做事儿?”
  展获说:“也不是给他做事儿,今天审友被大司农罢了官,勒令回家面壁去了,他的事儿留下来一大滩,大家就平摊处理一下。”
  展雄不知原委,惊讶的说:“审友终于被罢官了?二哥做的好,我早就看他不惯了。”
  展雄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展获就和他说了说审友的事情,展雄听的满脸惊讶,他也是知道高傒昨日从洛师回来了,天子召见了高傒,但是没有透露是什么事情。
  哪知道竟然是天子要招吴纠为女婿的事情,如今这事情却被齐侯暗搓搓的扣了下来,还招惹了审友这条疯/狗。
  展雄又是惊讶,又是气愤,越想越觉得审友过分,而且不只是审友,齐侯这做法也不妥当。
  展雄站起来要走,展获惊讶的说:“你去哪里?”
  展雄说:“我去面见君上。”
  展获想要拦住他,但是展雄身材高大,尤其是大长/腿,两步就跨走了。
  展雄来到路寝宫门口,问了寺人,因为要用晚膳了,因此齐侯这会儿正在小寝宫中,展雄便一路走到小寝宫门口,脸色很黑的说:“展雄拜见君上。”
  那寺人听了,立刻说:“展将军稍待,小臣这就去通报。”
  齐侯没什么事情,正等着用晚膳,听到展雄过来了,立刻说:“让他进来。”
  展雄得令,大踏步走进来,黑着一张脸。
  齐侯一见,笑眯眯的说:“四弟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欢心了?”
  展雄大约给齐侯行了一个礼,便说:“君上,展雄有话就喜欢直说。”
  齐侯一见,挑了挑眉,说:“四弟一向直爽,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孤说么?”
  展雄说:“正是,展雄觉得君上做的一件事情,十分偏颇。”
  齐侯还不知道审友的事情,就笑着说:“哦?是哪件事情,四弟直说便是。”
  展雄一听,立刻说:“就是天子要招二哥为婿的事情。”
  他这么样一说,齐侯的脸色一僵,表情突然就凝固了,皱眉说:“这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展雄说:“这事儿不只是弟/弟知道,恨不得全朝/廷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今儿一大早,审友就在政事堂开闹,说的就是这个事情。”
  展雄把展获告诉他的事情说了一个遍,因为审友一大早上在政事堂开闹的事情,因此很多人都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
  齐侯只是耍了一个小伎俩,想要一箭双雕,既能安抚监国老臣高傒,又能让招婿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觉就压下去,还觉得自己做的十分漂亮,干脆利索,哪知道竟然就这么暴/露了。
  而且不只是暴/露,还让其他人也误会自己是想要打/压吴纠的势力,不想让他的势力膨/胀,因此才不告诉吴纠,暗搓搓就回绝了天子。
  展雄一脸不高兴的说:“君上,展雄并非想要僭越指责君上,但是这种做法,的确不够光/明磊落,就算君上不想让二哥得到天子的势力,那也不用……”
  他说到这里,齐侯抬手打断了他的话,说:“的确,孤的确不想让你二哥做天子的女婿,但是并非是因为他的势力,四弟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展雄都给他问懵了,齐侯则是坦荡荡的说:“孤承认这个法子有点下作,不够光/明磊落,但是其实孤心中并非恶意,孤对二哥的心思,与你对宋公的心思是一模一样的。”
  展雄第一次听齐侯这么坦荡荡的承认,还是有些震/惊的,虽然在情理之中,展雄之前也看到了一些苗头,但是还是很震/惊。
  齐侯说:“因此孤只是出于私心,所以没有知会二哥,并非是因为二哥的势力,孤捧着他还来不及,怎么会打/压他?孤之前吩咐过了,不让高傒将这件事情透露,没想到竟然让审友知道了。”
  齐侯脸色很难看,说:“这事儿孤知道了,也会处理,还有多谢四弟直言,孤谢过。”
  展雄有些莫名其妙,齐侯很快召见了高傒,展雄就离开了。
  高傒被火急火燎的招进宫里,不知是什么事情,结果齐侯黑着脸,说:“高子,昨日孤千叮咛万嘱咐,让高子保密的事情,今儿怎么一早上就被审友得知了?”
  高傒被他这么说,都懵了,连忙说:“君上明/鉴,这事儿……这事儿高傒当真没有对审友说过。”
  齐侯冷冷的说:“那对谁说过?”
  高傒只好硬着头皮说:“国子知道,问起君上的处理方式,高傒就对国子说了,但是国子也没对旁人说过,可能是……难道是高傒对国子说的时候,被审友听去了?”
  齐侯脸色非常不好,高傒只对了国懿仲说,而且可以对天发誓,国懿仲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高傒对国懿仲说的时候,被审友听见了。
  齐侯态度很冷淡,说:“这事儿是高子无意为之,但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孤不想追究了,若是有下次,高子也知道严重。”
  高傒连连擦汗,说:“是,高傒知道,谢君上开恩。”
  齐侯处理了这个事儿,已经错过了晚膳时间,连晚膳都没来得及吃,赶紧就去了政事堂,但是政事堂里已经没人了,士大夫们都各自回府去了,只有留下来值班的管夷吾。
  齐侯问了管夷吾,管夷吾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遍,审友骂吴纠是男宠,吴纠的态度虽然不怎么生气,但是叫来虎贲中郎将杖责了审友,还摘掉了官帽,停职查看,再加上今日吴纠见自己的态度淡淡的,齐侯总觉得吴纠是真的生气了。
  齐侯也停不下来,赶紧出了政事堂,准备出宫去找吴纠,翻身上了马,都没让寺人跟着,就直接出了宫。
  齐侯心里是着急,因为自己和吴纠的关系好不容易拉近了一些,吴纠会主动亲/吻自己,虽然是喝醉酒的状态下,而且还关心自己,做了那么多健脾的美食给自己吃,那绝对是出于关心的。
  结果因为一个审友,齐侯感觉吴纠的态度又淡淡的了,这样齐侯怎么能不着急恼火,赶紧就匆匆跑出宫来,非要当面和吴纠说一说才行。
  吴纠今日累了一天,可算是把事情摆平了,下午的时候大家还平分了一下审友留下来的各种烂摊子,累的已经精疲力尽。
  吴纠回了府邸,随便对付了两口,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就让子清和晏娥准备热水,准备泡个热水澡,解解乏,然后就睡觉去了。
  吴纠泡在热汤中,能闻到淡淡的中药味,十分解乏,便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儿,因为实在太困了,就准备擦干净水珠儿,上榻去睡觉。
  结果吴纠回身一捞手巾,没有捞到手巾,反而吓了一大跳,自己背后竟然站着一个人,一身黑色的衣裳,屋里灯光昏暗,还以为冲进来了刺客。
  吴纠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竟然是齐侯,齐侯也是刚进来,一身都是汗,毕竟是快马加鞭跑过来的,见吴纠要擦身/子,连忙一把就将吴纠的手巾给捞走了。
  吴纠一见,有点懵,自己这样赤条条的,实在失态,赶紧又坐回浴桶中,连忙说:“纠拜见君上。”
  齐侯拿着吴纠的手巾,挥手说:“二哥,孤有话跟你说。”
  吴纠眼皮一跳,说:“可否请君上先让纠擦洗干净,否则实在失礼。”
  齐侯则是紧紧攥着吴纠的手巾,说:“不行,二哥先听孤把话说完,说完就给你。”
  吴纠更是眼皮一跳,感觉齐侯是在耍无赖,大半夜突然私闯民宅,还攥着自己的手巾不撒手。
  吴纠无奈的说:“君上请讲。”
  齐侯干脆走到吴纠的浴桶边,还故意往里面看了一眼,吴纠顿时头皮发/麻,赶紧往下沉了沉,轻咳了一声。
  齐侯则说:“二哥,你是不是因为天子招婿的事情,生孤的气了?”
  吴纠一听,原来齐侯也知道这事情了,肯定是审友闹得太大,吴纠并没有想要告/状的意思,毕竟他自己能处理。
  齐侯又说:“孤都听说了,那审友罪该万死,是他误解了孤的意思,二哥也知道孤的心意,孤并非想要把你当做嬖童,只是因为天子想要招你为婿,孤又舍不得你娶王女,所以才让高傒偷偷回绝,并非有打/压二哥的意思。”
  吴纠听着齐侯的话,有些无奈,又有些感叹,轻叹了一口气,说:“君上何必与纠解释这些呢?”
  齐侯立刻说:“自然有必要,因为孤喜欢二哥,二哥不是最清楚么?”
  齐侯的直白让吴纠一愣,有些惊讶,在昏暗的灯光下,尤其是这种暧昧的情况下,吴纠莫名脸上有些发烫,轻咳一声,说:“请君上先让纠擦洗罢。”
  齐侯见吴纠的脸颊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当即笑着说:“二哥今日辛苦了,孤帮你罢?”
  吴纠赶紧拒绝,齐侯却死皮赖脸的,吴纠干脆消极抵/抗,只要齐侯不给他手巾,他就不出去了。
  虽然天气热,但是齐侯怕吴纠的水冷了,再给冻病了,怪心疼的,于是只好妥协,将手巾给他,吴纠又说:“肯请君上回避。”
  齐侯笑眯眯的说:“好好好,孤知二哥面皮薄,孤先出去,今日夜了,孤就在这里歇息,孤也去洗漱一番。”
  吴纠根本没来得及阻止,结果齐侯已经闲庭信步的走出了房舍,就听到他的声音喊着子清,说:“子清,给孤弄些热汤,孤今日歇在这里了。”
  晏娥说:“君上,那婢子给您打扫一间房舍。”
  却听齐侯笑着说:“不用,孤正好有事儿要和二哥秉烛夜谈。”
  吴纠在房舍里听着齐侯臭不/要/脸的话,险些将毛巾掉进了浴盆里。
  吴纠刚刚洗漱完,披上亵衣,还没系上带子,这个时候子清已经弄了热汤进来,摆在屋中,准备一会儿齐侯洗漱用。
  吴纠“狠狠盯”了一眼子清这个叛/徒,子清心中默默的表示自己也没什么办法。
  很快齐侯又进来了,吴纠已经套/上外袍,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只不过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没有束起来,看起来像是一个单薄的美/人一样,风光无限好。
  齐侯一面欣赏着吴纠的“美色”,一面坦荡荡的将衣裳脱了,然后坐进浴桶之中,笑眯眯的开始泡澡。
  吴纠见他鸠占鹊巢,也十分无奈,而且在昏黄的灯光下,齐侯仿佛十分闷骚,有/意展示自己的身材似的,闪的吴纠眼睛直疼。
  吴纠只好低着头,装作没看到齐侯的闷骚。
  齐侯的确想展示一下自己的身材,他一向很自负自己的身材,当然还有长相,不算最好的,但齐侯绝对是有钱有势有权的美男子。
  吴纠一直低着头,齐侯见自己的计策无效,只好老老实实的泡澡。
  就在吴纠尴尬的时候,突听“咕噜——”一声,竟然是齐侯的肚子发出来的声音,吴纠诧异的抬头,就看到齐侯一脸“可怜巴巴”的委屈说:“二哥,为了来见你,孤都没用晚膳,眼下已经饿得不行,不知二哥这里有什么残羹剩饭,可以给孤吃两口的?”
  齐侯说残羹剩饭,其实世上哪有人敢给他吃残羹剩饭?
  不过吴纠就是一个特例,吴纠每次给齐侯做饭的时候,不是用的隔夜饭做蛋包饭,就是用长得很难看的山楂做炒红果,不过这些齐侯都不知道……
  吴纠正好尴尬,听到齐侯要吃饭,连忙说:“纠这就去给君上做。”
  他说着,连忙转身出去,赶紧进了膳房。
  吴纠逃窜进膳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吴纠心想,毕竟看着齐侯臭不/要/脸的秀身材,多少也要替他脸红一下才对。
  吴纠站在膳房/中,因为时间晚了,吴纠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他府上的下人都是最清闲的,膳房里此时已经人去楼空,膳夫们都下班不在了。
  吴纠一个人站着,左右看了看,打开锅盖,就看到锅里有一大碗剩米饭。
  吴纠看着剩米饭,转头又看到了两枚鸡子,立刻就将鸡子拿起来,又把剩米饭弄出来,准备来个最简单的,蛋炒饭。
  把剩米饭和鸡蛋炒香,加点调味料就得,简单方便,而且饱人。
  吴纠很快将剩米饭倒入锅中,翻炒出香味,然后将炒好鸡蛋也倒进去翻炒,稍微有些金黄的时候,将调味撒入,然后快速起锅。
  吴纠将金灿灿,冒着米香盒蛋香的蛋炒饭装在碗中,满满的一大碗,不过蛋炒饭实在寡淡,只有米和鸡蛋,连个肉丁都没有,于是吴纠有点踌躇,心想着齐侯那刁钻的口味,不会嫌弃蛋炒饭太寡淡了罢?
  这么想着,吴纠就蹲下来,打开地上放着的咸菜罐子,把里面自己腌制的咸菜夹出来一些,扑在蛋炒饭上,还弄了个造型,不过这咸菜也并非是宫中那种讲究的食材,什么蜃酱等等,也是素菜腌制的,所以说还是一碗素的。
  吴纠摆好了咸菜,拿了一双筷子,一把小匕,这才端着碗往回走,他回去的时候,往内室一走,就听到“哗啦!”一声,齐侯正好洗完,从浴桶中站起来。
  吴纠一瞬间都不敢走进内室了,因为在暗淡的灯光下,内室的水珠“哗啦”一声四散开来,那效果好像是拍特写镜头一样,看的吴纠头皮发/麻。
  吴纠赶紧退出内室,在外面等着,里面骚包的齐侯可算是洗完了,穿上亵衣就不/穿了,坐在席上等着吴纠,吴纠这才硬着头皮走进去,将碗放在案上。
  齐侯饿了好久,突然闻到了一股炒制的香气,虽然只是一碗很简单的蛋炒饭,只有米饭和鸡蛋,但是吴纠的调味儿是非常不错的,再加上米粒炒制的金灿灿,十分可爱,实在太引人食欲了。
  齐侯赶紧把碗端起来,右手抄起筷箸,就开始往嘴里扒了米饭,米饭颗颗分明,粒粒饱满,虽然经过炒制,但是绝对不硬,咬着也不咯牙,鸡蛋散发着炒制的喷香,一过油,那叫一个醇厚,也不会显得腻人,画龙点睛的便是吴纠撒上的咸菜,也不知道用的什么研制而成,和平日里吃的酱菜都不一样,明明是咸味的,但是有点丝丝的甜酸,还有辛辣的味道,吃进嘴里,十分的开胃,特别的下饭。
  吴纠看着齐侯像难/民一样,抱着碗,西里呼噜就把一大碗炒米饭直接给吃了,连咸菜也不放过,全都挑干净,最后碗里还有一些碎米粒,毕竟炒饭颗颗分明,不是那么抱团儿,齐侯竟然拿起旁边的小匕,动作十分优雅的将碗里剩下的,用筷箸不好扒拉的碎米粒全都拔起来,又送进口/中,细细的嚼干净。
  吴纠看的眼皮直跳,齐侯狼吞虎咽的吃完了,这才优雅的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笑眯眯的说:“二哥的手艺,就是与众不同。”
  吴纠干笑了一声,幸亏齐侯的吃相旁人没怎么见过,若是见过,还以为整个齐国都虐/待他们国君呢!
  齐侯吃完了一大碗,吴纠感觉也得有一斤米,可能还要多,齐侯竟然都吃了,就这么吃竟然还不长膘,还都是肌肉,老天爷也真是不公平。
  齐侯意犹未尽的吃完蛋炒饭,还喝了两杯茶,吴纠怕他存食,因此让晏娥煮了红果茶,齐侯喝起来觉得很新鲜,酸酸甜甜的,正好解了刚才吃那么多咸菜的口渴感。
  齐侯吃了饭,仍然不走,赖在吴纠的房舍里,吃过之后直接翻身上榻,似乎很享受那种吃过就平趟的感觉,笑眯眯的说:“二哥快来,你今日辛苦了,早些休息罢。”
  他说着,对子清和晏娥说:“不用伺候了,你们先出去,哦对了,灭灯。”
  子清和晏娥赶紧退出去,还把烛/光体贴的给灭了,然后“咔”一声带上/门。
  吴纠感觉房舍里瞬间就黑了,齐侯侧躺在榻上,支着自己脑袋,沐浴之后的黑发铺在榻上,看起来真是骚到没朋友……
  齐侯见吴纠不动,轻笑了一声,说:“二哥,过来啊。”
  吴纠突然脑补出了电影里那些接客的风尘女子,挥着小手绢说“过来啊”,顿时觉得有点五雷轰顶的样子。
  吴纠的房舍可不像小寝宫那么大,而且榻也不是那么大,一个人很宽松,但是两个大男人睡在上面,可能就显得拥挤一些。
  吴纠硬着头皮走过去,齐侯往里错了错,给吴纠留出地方,让吴纠也躺下来,吴纠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躺下来,心想着反应也不是第一次同床了。
  吴纠躺下来,齐侯就侧过身来,面对着吴纠,笑眯眯的盯着他,说:“二哥,你还生气么?”
  吴纠说:“纠不敢生气。”
  齐侯一听,心中警铃大震,挨近了一些,说:“说不敢,那就是生气了?”
  吴纠没说话,齐侯抬手捋了吴纠的一些头发,在手中绕来绕去,说:“难道二哥是想/做天子的女婿?”
  吴纠轻笑了一声,说:“恐怕没人不想/做天子的女婿罢?”
  齐侯一听,险些从榻上翻身坐起来,一把就捏住了吴纠的下巴,迫使他转向自己,吴纠吓了一跳,齐侯却一脸严肃的说:“二哥,孤不允许。”
  吴纠听着他沙哑低沉的嗓音,一瞬间心脏“梆梆”狂跳了两声,齐侯发现自己态度不太好,连忙柔声又说:“二哥,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孤么?天子的女儿可是王女,定然娇滴滴,不如孤待二哥好。”
  吴纠听他大言不惭,忍不住笑了一声,齐侯见他发笑,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方才的口气吓到了吴纠,不过转念一想,谁能吓到吴纠?可能还没出生罢?
  齐侯又软磨硬泡的说:“二哥怎么就不肯松口,为何不愿与孤在一起?”
  吴纠听到有些迷茫,说:“在一起?君上乃一国之君,如何能与一个男子在一起?况且君上想要的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
  齐侯盯着他,低声说:“不是皮囊,是二哥你。”
  吴纠听着他信誓旦旦的话,一瞬间有些心神不稳,齐侯趁着他分神,凑过来亲在吴纠的头上,笑着说:“若是二哥同意,那孤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待二哥更好,时时刻刻捧着二哥,不让二哥受一丁点儿委屈,这样好么?”
  吴纠听着齐侯讲肉麻的话,一脸不解的说:“纠若有委屈自己就可以解决,何必让君上解决呢?再者说,纠是男子,时时刻刻捧着,君上不觉得很奇怪么?”
  齐侯一听,低笑了一声,说:“那二哥就时时刻刻宠着孤,不让孤受一丁点儿委屈,怎么样?”
  吴纠一听,顿时头疼脑胀的,因为齐侯又开始耍无赖了,这样不/要/脸的话竟然能说出口,吴纠觉得一定不要轻易和齐侯拼脸皮,因为作为一个国君,齐侯的脸皮已经也是佼佼杰出者……
  两个人随便说了会儿话,吴纠忙了一天,身边又有个大暖炉,就渐渐的睡着了,齐侯搂着他,让他枕在自己怀中,慢慢也睡着了。
  第二天子清和晏娥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吴纠窝在齐侯怀中,十分乖/巧听话的样子,一只手抓着齐侯的前襟,另外一手抓了一把齐侯的头发,因为他睡觉没什么安全感,所以一定要抓着东西。
  齐侯已经醒了,搂住吴纠,笑得一脸“荡漾”,见子清和晏娥进来,便轻声“嘘”了一声。
  子清无奈的轻声说:“君上,时辰不早了,今日要上早朝的。”
  齐侯这才想起来,今日竟然要朝议,连忙翻身起来,结果忘了自己的头发在吴纠手中,“嘶!”了一声,吴纠这才被吵醒了,险些把齐侯的头发给拽下来,疼的齐侯不行。
  吴纠是起得晚,齐侯是荡漾的忘了有早朝,两个人都是火急火燎,匆忙洗漱,齐侯还要回去换朝服,跨上马就狂奔去齐宫了。
  吴纠则是穿戴整齐,赶紧进宫,准备一会儿朝议。
  齐侯刚进宫,就接到了审家的告/状文书,说是大司农对审友动用私/刑,将审友的脸打肿了,还扬言要打掉审友的门牙为止,因为私人恩怨,私自罢掉了审友的官,勒令他不许出门,言行十分侮辱。
  同时还一同告了虎贲中郎将的虎子,说虎子为/虎/作/伥,和吴纠狼狈为奸,打/压忠臣等等。
  齐侯快速换了衣裳,浏览了一遍文书,冷笑了一声,这就往路寝宫去了。
  吴纠来的比较晚,他走进来的时候,众臣已经入列坐好了,吴纠一眼就看到了肿成猪头的审友,审友没有官帽,因为官帽还在吴纠那里,吴纠勒令他闭门反省,审友今日却跑来上朝,分明就是要和吴纠对/着/干。
  吴纠冷笑的看了一眼审友,就这个时候,齐侯从内殿缓缓走了出来,众人行礼。
  齐侯坐下来,笑眯眯浏览了一遍众人,也是一眼就看到了没有官帽,脸肿成猪头的审友,笑着说:“这是哪位卿大夫,为何不戴官帽?”
  审友一听,连忙委屈的站起来,跑到殿中,“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哭诉说:“君上!!您要给审友做主啊!做主啊!”
  齐侯笑了一声,故意说:“呦,是审友啊,孤怎么都认不出来你了?”
  他这么一说,旁边有几个寺人就笑了出来,大殿上的大臣们连忙憋笑,都不敢笑出来。
  审友被撅了一下,不过还是凄惨的说:“君上,您要给我做主啊!都是大司农!大司农竟然对友滥用私/刑,将审友打成这幅模样?审友深知因自己平时太过于刚正不阿,因此得罪了大司农,大司农便恶意报复审友,君上明君,一定要为审友做主啊!”
  齐侯笑了笑,说:“好啊,既然你说孤乃是明君,那你便讲讲,大司农因何事对你滥用私/刑?”
  审友立刻说:“就在昨日,审友好端端去政事堂,准备堂议,但是无端端就被大司农抓了起来,还让虎贲中郎将的虎子对友滥用私/刑,羞辱于友,友根本不知何时得罪了大司农,大司农要这般刻薄与友。”
  齐侯又笑了笑,说:“是么?”
  他说着转头对端端坐在席上的吴纠说:“二哥,审友所讲,可是属实?”
  吴纠这才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走过来,拱手说:“回禀君上,杖责审友,乃是属实,审友的官帽,也的确是纠收缴的。”
  他的话一出,很多人都纷纷看向吴纠和审友,觉得今天可能有好戏看了。
  吴纠又说:“但审友挨罚,一点儿也不冤枉,而且纠罚的太轻,如今纠便讲出来,让众卿听一听,纠到底是不是刻薄审友?”
  吴纠将审友堂议迟到,并且酗酒大骂,还有延误急报,将鲁国告粮的事情拖延十几天的事情,全都一一在大殿上陈列出来。
  众人一听,都你看我我看你,以前老司农的确是个手宽的主儿,毕竟年纪太大了,也是有心无力的,但是这等公/务,是没人敢延误十几天不当回事儿的。
  齐侯一听,顿时将脸冷下来,对着审友说:“审友,可有此事?!”
  审友一听,连忙说:“是……是大司农夸大其词,并非是审友故意延误,大司农一直怀恨审友,因此将很多事物都压在审友身上,审友是实在抽不开身完成这些公/务,大司农胡乱分配,不能胜任工作,还请君上明察啊!”
  齐侯冷冷一笑,说:“哦?是么。”
  他说着,站起身来,挥了一下手,很快一个人寺人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卷简牍,齐侯将简牍拿起来,“啪!”一声,甩手从台阶上扔下来,一下砸在审友身上。
  齐侯那手劲儿可不是吴纠那么轻,顿时简牍“啪嚓!!!”一声就散开了,迸溅的满地都是,砸的审友险些一个跟头。
  齐侯冷冷的说:“审友,你自己看看鲁国人送过来的急报,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上面明明押着急报的戳子,你呢?你做了什么?还想在孤面前侮辱忠臣,你是不是觉着孤糊涂,好欺负,好蒙骗,你几句花言巧语,比旁人勤勤恳恳尽忠厉害,就能将孤糊弄的团团转了!?”
  审友没想到齐侯突然发/怒,吓得赶紧跪下来,口/中说:“君上……君上息怒,审友……”
  齐侯哂笑一声,说:“审友,你是不是看不起司农这个职务?”
  审友不敢说话,跪在地上筛糠,喃喃的说:“没……没有,小人没有……”
  齐侯说:“没有?孤觉着,你就是看不起司农,觉着你审友的才华,做一个司农的小小中大夫,实在是太屈才了,觉着孤给你委屈受了!”
  审友连忙说:“不不不,审友没有。”
  但是齐侯说的全中了,审友就是这么觉得的,他觉得自己才华横溢,别人辛辛苦苦劳作,他只需要几句话就能往上爬,别人批看文书需要两个时辰,审友觉得自己只需要半个时辰,这样一来就不喜欢做事,总想着之后一下就能做完,何必这么早就做了。
  审友如今只是个中大夫,虽然官/位也不低了,但是审友觉得,自己是该做国相的大才,屈居在司农部门里,实在可惜。
  齐侯全都说准了,审友也不敢应承,齐侯冷冷的说:“孤看你就是这么觉着的,审友,你很委屈啊。”
  审友这回真的不敢说话了,齐侯说:“什么闭门思过,孤觉着,大司农就是太心善了,耳根子也软,放不下脸面来整治你这种趋/炎/附/势的人。”
  他说着,一甩袖子转过身去,又回到台阶上,坐在席上,淡淡的说:“孤看这样罢,审友你为官这么多年,让你在家思过,你也想不出什么来,你还在司农任职,但是因为你的过失,让鲁国认为孤失信于人,认为我齐国失信于人,最无可恕,孤便罚你……去养猪。”
  他这话一出来,众人都是一愣,随即“噗嗤”好几声,好几个士大夫也没忍住笑了出来。
  吴纠也是一愣,随即低笑一声,审友没听清楚,其实并非没听清,而是不敢置信,刚还说在司农部门继续工作,后面一句竟然是养猪?
  一个士大夫竟然要去养猪,严格来说,农业的确是司农的管辖范围,但是大家从没见过士大夫养猪的,这实在太好笑了。
  审友还想说什么,大喊着:“君上饶命啊!”
  齐侯笑着说:“孤又没有要你的命,你不是看不起司农么?孤就让你好好体会体会,什么叫司农。”
  他说着,挥了挥手,很快有士兵进来,将养猪的审友拉起来,拖出了殿外,审友简直不能想象自己会去养猪,他本以为吴纠就要失宠了,怎么想到今日失宠的是自己。
  齐侯非但没有责怪吴纠罢/免了审友的官/位,而且还说吴纠太心善了,这完全不是失宠的模样。
  众人都面面相觑,昨天才听到了“内/幕”,今日的内/幕竟然不攻自破了,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幸亏昨天对吴纠也是毕恭毕敬的,若是真的信了审友的话,那才是傻/子呢。
  齐侯让人把审友拖走,喊/冤枉的声音这才消停了下来,齐侯淡淡的说:“行了,今日审友的事儿,便是一个教训,各位卿也记着,齐国需要的是忠心耿耿,尽职尽忠的士大夫们,而不是审友这种只想着溜须拍马,钻空子的谗臣。”
  士大夫们连忙拱手说:“君上英明,谨遵君上教/诲。”
  齐侯说:“行了,这事儿便罢了,剩下就说一说鲁国告粮的事情罢。”
  鲁国人向齐国买粮食,鲁国此时正青黄不接,百/姓吃不到粮食,因此迫不得已,才向一直胶着关系的齐国买粮食。
  之前齐侯答应了,只要鲁国肯送岑鼎过来把顽一个月,就卖给他们粮食,如今鲁国大夫臧辰写来了书信,说鲁公已经同意将岑鼎借给他们把顽一个月。
  臧辰请示齐国的意思,什么时候能把岑鼎送过来。
  时间延误了十多天,不过吴纠昨日已经把信函发出去了,齐侯就在朝上吩咐了一下,让大家都准备一下,臧辰入齐之后,还要有接风宴席,很多大臣都需要参加。
  迎接鲁国使臣的事情,就交给公孙隰朋,公孙隰朋是大司行,对这种事情就是如数家珍,几天之后大司行就出发了,前去迎接臧辰和鲁国重器的岑鼎。
  齐侯又让吴纠和展获负责在临淄城门口迎接臧辰,因为两个人上次已经有了经验,因此很快就领命。
  等到鲁国特使的队伍就要到达城门口的时候,吴纠就带着展获和司农部门的人,到了临淄城门口,天气已经渐渐转凉了,并非那么酷热,虽然午后的阳光还是那么刺眼炙热,但是只是晒得人睁不开眼睛,并不会感觉到酷夏的粘腻感,尤其是入夜之后,凉风习习,颇有一些初秋的感觉。
  吴纠和展获站在城门口,很快就看到一支队伍遥遥的走过来,队伍的人影看起来很飘渺,但是队伍之中有一口巨大的青铜鼎,非常惹眼,装在车上,做好了保护措施,捆绑的严严实实,缓慢的朝这边而来。
  古代人,尤其是周朝人,很看重祭祀的礼器,礼器其实就是食器,在周朝人眼中,吃是很重要的事情,吃饭用的器皿,都是祭祀先祖和神明的礼器。
  例如歃血为盟的玉敦,其实就是小碗,而青铜鼎是这个时代最为至高无上的礼器。
  巨大的岑鼎乃是鲁国的重器,就仿佛放在洛师明堂之中的九鼎一样,代/表着王/权,岑鼎则代/表着鲁国的最高权威。
  鲁国人为了买粮食,也是拼了命了,竟然真的把岑鼎借给了齐侯把顽。
  其实鲁公并不同意将岑鼎借给齐国,毕竟就算鲁国闹饥/荒,鲁国的贵/族也是一天三顿,一顿饭鸡鸭鱼肉,六种主食,样样不能少,别说是鲁公了,就连他身边的一票公子贵/族,还有士大夫们,那配置也没有减少,因此他们根本体会不到饥饿,只是天天能收到这边饿死多少难/民,那边又有多少起/义的报告。
  鲁公把岑鼎看的很重,觉得那是鲁国的颜面,即使闹饥/荒,顶多坑杀一些残疾人,锐减一下人口,去各国买一些粮食就可以了,不必将自己的重器和脸面都付出来。
  但是臧辰就立主借鼎,而且是“自作主张”,自己就同意了下来,可想而知,臧辰回了鲁国之后,就坐了冷板凳。
  鲁公像嫌弃庆父一样,嫌弃了臧辰,一对比之下,又觉得庆父更好一些,便罢/免了臧辰的国相之位,改立庆父为国相。
  如此一来,臧辰却没有放弃,仍然力荐鲁公借鼎换粮食,颜面只是一时的事情,民心和百/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若是失去了民心,百/姓都饿死了,又有谁会给鲁国卖命,给鲁国打仗,保卫鲁国呢?
  最后鲁公还是被说动了,但是不怎么高兴,就让臧辰带着鼎去齐国。
  吴纠站在城门口,很快那车队就走了过来,臧辰一身黑色的使臣长袍,手持白色旄节,整个人看起来泾渭分明,脸色则是惨白惨白的,又像白色的旄节一样,比之前见面更加惨白了。
  一切都好像和上次吻合,还是吴纠和展获迎接了臧辰,臧辰走过来,拱手说:“鲁国使臣臧辰,见过齐国大司农。”
  吴纠也对臧辰拱了拱手,笑着说:“臧大夫有礼了。”
  一挨近了,不只是吴纠,连展获也吓了一跳,臧辰的脸色十分吓人,眼底有浓浓的乌青,脸颊凹陷,嘴唇是淡紫色的,整个人看起来憔悴极了,憋足一口气说话,说完之后就用帕子捂住嘴,狠狠的咳嗽起来。
  吴纠眼尖,看到臧辰咳嗽的帕子上竟然有血丝,而且血丝不是粉色的,是正红色的。
  臧辰连忙将帕子收起来,笑着说:“有劳大司农特意迎接。”
  吴纠说:“臧大夫不必多礼,一路舟马劳顿,请臧大夫先行下榻驿馆,晚间君上为臧大夫准备了接风宴西,请臧大夫赏脸一顾。”
  臧辰连连点头,却说不出话来,又咳嗽了好几声,这才感觉好一些,说:“谢齐公,谢大司农。”
  臧辰情况不太妙,又因为奔波了一路,赶紧就去驿馆下榻了,也没有托大。
  吴纠进宫复命,又去宴厅看了看,一切都准备的妥当了,就等着晚上宴请臧辰了。
  齐侯也准备了一下,穿戴整齐,天色黄昏的时候,就准备往宴厅去。
  吴纠来到宴厅的时候,臧辰为了表达恭敬,已经到了宴厅,还有鲁国的使臣们也都到了宴厅,臧辰见到吴纠,连忙起身行礼。
  吴纠笑眯眯的说:“臧大夫请坐,先喝杯酒水,君上一会儿便来。”
  臧辰点了点头,随即齐国的大夫们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展雄和展获说着话,不知在说什么,笑的挺爽朗,两个人便走了进来。
  展雄见到臧辰的样子,吓了一跳,没想到臧辰竟然憔悴到了这种地步,在展雄的印象中,臧辰虽然一直病怏怏的,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是其实他身材高大,看起来颇有威严,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展雄偷偷拉了拉展获的袖子,说:“这臧辰,眼睛乌青的跟中邪了一样。”
  展获无奈的看了一眼展雄,说:“别叫旁人听见了,给君上和大司农惹麻烦,少数两句。”
  展雄说:“好好好,听大哥的。”
  众人都到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齐侯就施施然的走进来,见到臧辰的样子,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短短几个月没见,臧辰竟然只剩下/身材高了,脸色煞白,模样憔悴,还在不停的咳嗽。
  齐侯走进来,众人连忙起身行礼,齐侯笑眯眯的说:“今日是为鲁国特使接风,同时也宴请众卿,让众卿见识见识鲁国的重器岑鼎。”
  臧辰一听,齐侯竟然要把重器岑鼎在宴席上展示,果然是把顽,这恐怕接风宴,而是示/威的宴席。
  不过如今鲁国有求于齐国,齐侯怎么把顽岑鼎,也是应该的事情。
  臧辰只是咳嗽了好几声,但是并没有反驳。
  齐侯笑眯眯的对臧辰说:“一会儿还请鲁国特使,给众卿讲解讲解,这岑鼎是怎么回事儿?”
  臧辰知道齐侯是故意奚落自己,只是淡然的说:“齐公太抬举臧辰了,臧辰只是一介小臣,对这岑鼎知之不详。”
  齐侯一笑,说:“谁不知道臧大夫才华横溢,实在是过谦了,过谦了。”
  齐侯说着,转头招手说:“来人啊,请鼎,开席!”
  他说着,就有两列虎贲军从外面铿锵而入,推着一个小车,将岑鼎从外面运送进来,然后好几个人合力举起岑鼎,将岑鼎放入宴席中间,供众人赏鉴。
  齐国的大夫们一见,纷纷笑起来,对着那岑鼎指指点点,就仿佛是菜市场里挑瓜一样,那举动带着明显的嘲笑之意,十分得意。
  毕竟岑鼎代/表的就是鲁国的颜面,如今鲁国的脸摆在齐国的宴席上,供人赏鉴,齐国的士大夫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怎么能不得意欣喜呢?
  臧辰看着众人微笑,只是低下头来,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咳嗽,咳嗽之后低头看了看手帕,没有说话,只是眼目很深沉的将帕子收进怀中。
  旁边的展获不小心瞥了一眼,吓了一跳,那帕子上斑斑驳驳的竟然都是血迹。
  就在这个时候,齐侯又说话了,他举起酒杯,说:“今日光景正好,又有岑鼎助兴,孤敬鲁国特使一杯,鲁国特使千里迢迢送鼎,实在功不可没,来,孤敬臧大夫。”
  臧辰连忙举起酒杯,淡淡的说:“外臣不敢,外臣敬齐公。”
  吴纠也举起酒杯,旁边的人纷纷举起酒杯陪敬,大家喝下一杯酒来,齐侯又追问臧辰岑鼎的来历等等。
  众人又饮了几杯酒,这宴席就算是真正开始了,宴席一开始,大家纷纷起身,有人笑眯眯的问齐侯,可否亲自/摸一摸这岑鼎。
  齐侯则是笑着说:“这要问鲁国的特使了?不过孤觉着,鲁国人应该不可能那么小气,连摸都不给摸罢?”
  臧辰此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终于不是那种淡淡的了,脸上青筋跳了一下,只是很快又恢复了,拱手说:“既然寡君已经借鼎与齐公,那齐公请便就是。”
  齐侯哈哈一笑,说:“鲁国人,果然是礼仪之邦,好生慷慨。”
  齐侯说着,挥了一下袖子,说:“我齐国的士大夫,谁想仔细看岑鼎的,近前便是。”
  他一说完,真的有几个好事的士大夫站起来,走到宴厅中间摆放岑鼎的地方,近一步观摩着。
  一有人走过去,很多人都在看齐侯脸色,见齐侯没有阻拦,还是笑眯眯的,就有更多的人跟风走过去,准备一探究竟。
  吴纠坐在席上倒是没有动静,只是侧头看了一眼臧辰,臧辰不住咳嗽着,用手帕紧紧掩住口鼻。
  齐侯笑眯眯的看着众人观摩岑鼎,又笑着说:“臧大夫。”
  臧辰咳嗽着,连忙应声,说:“是,外臣在。”
  齐侯笑眯眯的说:“孤听说,一个月之前,岑大夫就已经不是鲁国的国相了啊?”
  臧辰一听,有一瞬间发愣,随即就回过神来了,的确如此,一个月之前臧辰就被罢了国相,如今鲁国的国相乃是庆父,公子庆父因为臧辰主张借鼎的时候,又受到了鲁公的喜爱,因此将国相的位置给了庆父。
  臧辰听出来齐侯是在奚落自己,但是还是拱手说:“回齐公,的确是这么回事儿,如今臧辰只是一介使臣。”
  齐侯笑着说:“既然你都不是国相了,怎么鲁公买粮食,还叫你过来?为何不见鲁国的国相过来,是看不起孤么?”
  臧辰一听,知道齐侯开始找茬了,便说:“齐公多虑了,寡君对齐公,乃是钦佩有嘉,绝不敢有半分的怠慢,如何是看不起齐公呢?只是告粮这个事儿,本是臧辰起头的,因此就算如今臧辰并非是鲁国的国相,也应该把这件事圆圆/满满的解决。”
  臧辰说的有理有度,听到齐侯的奚落,一点儿也不生气的样子,不过齐侯还是挺得意的,因为臧辰看似不生气,其实他的呼吸变得快了不少,一直在粗喘,咳嗽也比刚才厉害频繁了不少,说明其实臧辰内里是不淡定的。
  吴纠见臧辰一一应对,其实还挺佩服臧辰的,毕竟臧辰病成这样,还是主张告粮,对鲁国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鉴的。
  很多官/员都去观摩岑鼎,吴纠坐着也无聊,这个时候臧辰就主动走过来,举着酒杯说:“大司农,外臣敬大司农一杯,告粮一事,还要多谢大司农。”
  吴纠拱手说:“纠是不敢当,乃是分内之事,不敢让鲁国特使言谢。”
  他说着,那端起酒杯,说:“还是纠敬鲁国特使罢。”
  臧辰也没有拒绝,就端起酒杯将杯中的就一饮而尽,十分爽/快的样子,吴纠也将杯中的酒饮尽,刚要放下杯子,就听到“哐当!!!”一声巨响,臧辰手中的酒杯一下落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臧辰突然猛地一歪,一下倒在了地上,猛烈的咳嗽了两下,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吴纠吓了一跳,臧辰突然倒下,简直像是毫无征兆一般,还吐了一口血,样子十分可怕。
  吴纠旁边突然骚/乱起来,齐侯立刻站起身来,走下/台阶,说:“怎么了?”
  他冲过去,就看到臧辰倒在地上,脸色煞白,身上都是血,似乎已经昏/厥过去了,旁边的展获展雄也吓了一跳,展获连忙说:“快叫医官!”
  齐侯没想到鲁国的特使竟然直接在宴席上咯血昏/厥了,齐侯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自己奚落那几句的缘故,当时臧辰还好好儿的,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怎么转眼就倒在了地上?
  很快医官就冲了进来,连忙检/查倒在地上的臧辰,臧辰的前襟有不少血,脸色惨白,非常虚弱,医官赶紧把臧辰抬到偏殿,让臧辰平躺下来,然后拿来了吊阳气的药丸子,塞在臧辰的嘴里。
  过了一会儿,臧辰这才张/开嘴喘出一口气来。
  这一变故实在太突然了,众人都吃了一惊,接风宴席无疾而终,齐侯吴纠跟着医官到了偏殿,其他人都等在外面。
  齐侯见医官给臧辰检/查了半天,终于皱了皱眉,说:“到底怎么回事?”
  齐国的接风宴席上,鲁国特使突然咯血昏/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谁给臧辰下了毒,若是臧辰真的是死在了齐国,也真是说不清楚的事情。
  虽然臧辰看起来十分虚弱,病入膏肓,但是也不是说死就死的样子,像方才那样突然就晕倒了,当真非常奇怪。
  医官有些战战兢兢,需要齐侯和吴纠借一步说话,三个人从内室走到了外室,还遣走了寺人和宫女,医官这才说:“君上,大司农,这鲁国特使身/体虚弱,一直有病根儿没有治愈,还有……还有就是,这鲁国特使……似乎是中毒了。”
  吴纠惊讶的说:“中毒,方才么?鲁国特使似乎也没有吃什么,他喝的酒大家也都喝了。”
  医官立刻解释说:“不不,不是猛烈的毒/药,不会立刻发作出来,而是慢性的,需要长时间小计量,慢慢侵入骨髓的毒/药。”
  齐侯说:“也就是说臧辰中毒很久了?”
  医官点头说:“是,按照这计量来说,大约……小臣窃以为,大约一个月左右了,而且是每天服用,这种毒/药不难找,也不难调配,但是小臣从没见过有人用,因为这种毒/药必须每天服用,而且……而且说实话,十分容易检测出来,所以这种愚蠢的下毒法子,几乎没人会用的。”
  吴纠一听,顿时皱起眉头来,一个月左右,而且必须每天服用,还是容易被发现的愚钝法子。
  这么一听,吴纠就觉得十分不对劲儿,臧辰是何其聪明的人,有人给他连续下了一个月的毒,而且还是一查就能查出来的笨毒/药,臧辰能不知道?
  况且臧辰是大夫,虽然已经被罢/免了国相,但是仍旧是鲁国的贵/族大夫,臧辰的吃穿用度必然是经过严格筛选的,这样筛选下来,竟然还能中毒?
  吴纠连忙问:“有解么?”
  医官说:“有解是有解,但是需要长时间的调养解毒,就和下毒一样,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可是……可是鲁国特使这个身/体情况,基本算是无解了,毕竟鲁国特使他……他可能撑不了多长时间,最多还有五六日罢。”
  吴纠一听,更确定那种奇怪了,这毒/药的量这么正好儿,不少也不多,刚好是臧辰来了齐国发作,如果不是因为齐侯今天说了几句“贱嗖嗖”的话,让臧辰有些心浮气躁,突然就发了毒,大家根本不知道臧辰是中毒了,还以为只是臧辰身/子虚弱,病入膏肓。
  若是臧辰死在了齐国,根本没办法说明白,很有可能让鲁国人抓/住小辫子,说什么齐国人苛待臧辰大夫之类的话,让臧辰大夫病死在了异乡等等。
  臧辰可是名士,这样一来,不管是不是齐国苛待臧辰,都对齐国的影响并不好,会让那些想要投奔齐国的奇人异士有所顾虑。
  吴纠皱了皱眉,低声对齐侯说:“君上,这件事儿……可能不一般。”
  齐侯也点点头,看起来两个人似乎想到一处去了。
  齐侯转头对医官说:“若孤要保鲁国特使的命,你能保得住么?”
  医官顿时有点冒冷汗,低声说:“这……这……小臣可以一试,但是,但是需要一些极为名贵的药材,起码在解毒的这段时间,用这些名贵的药材吊住鲁国特使的阳气,这样才可保命。”
  吴纠瞬间就明白了,想要保住臧辰不是没有可能,只是需要的代价比较大,需要一些珍贵的药材。
  吴纠说:“纠那里还有一些从宋国带来的药材,前些日子送给幼公子一些,还剩下一些,不如拿给臧大夫用?”
  齐侯点了点头,首肯说:“有劳二哥费心了。”
  又对医官说:“臧辰的命,必须保住,不管用多贵的药材,你只管去办便是。”
  医官赶紧拱手说:“是,小臣领命。”
  众人在外室说了会儿话,齐侯又来了事儿,是齐国、宋国、郑国/会盟的事情,公孙隰朋连夜进宫,便把齐侯给叫走了。
  吴纠留下来看看情况,毕竟臧辰的情况不是太好,有些半昏迷,方才只是张嘴喘了口气,但是意识不太清/醒。
  齐侯走了之后,寺人便进来说,展将军和展大夫想要进来看看臧辰,吴纠便让人请展雄和展获进来。
  吴纠带着两个人小声的说了说臧辰的情况,展雄一听,惊讶的说:“中毒?一定是鲁国人干的,他们竟然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臧辰不是鲁国的大夫么?!他们竟然不惜给自己的大夫下毒,要陷害咱们么?”
  展获想要让展雄小点声,不过这个时候就听到“咳咳”的咳嗽声,臧辰竟然这个时候醒了。
  吴纠拉着展雄到外面说话,展获回头看了看,没有随着两个人走出去,而是慢慢走近了内室,臧辰正在咳嗽,医官扶着他,用帕子给他擦血,那吊阳气的药丸子也给咳掉了,医官赶忙又取了一个,让臧辰含在口/中。
  展获走进来,臧辰只是看了他一眼,脸色虚弱的厉害,抿着嘴轻声咳嗽,声音很压抑。
  展获在榻边站定,低头看着臧辰,语气很平淡的说:“臧大夫可知道自己中毒了么?”
  臧辰只是咳嗽了两声,没有说话,因为他无法开口,一开口就要咳血,却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展获脸色一动,轻声说:“是鲁公下的毒?”
  臧辰轻轻咳嗽了一声,紧跟着竟然轻笑了一声,再一次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