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疗伤
  「囚禁?」于宗道看着手中的信,深吸了一口气。「老天,那孩子居然囚禁古纳台的女儿,你确定这是真得?」
  「当然,我妹妹的侍女亲耳听到他说是于寰云。」古鲁那气愤地道。
  于宗道一脸的困惑。「可是,他为什么掳走你妹妹?」
  「因为他要她偿还我姑母欠他的债。」古鲁那咬牙切齿,虽然他们对付敌人有时也会罪及妻孥,但牵涉到他妹妹时,他没办法理性地看待这件事。
  「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于宗道叹了口气。「古纳台想要我怎么做?」
  「马上释放我妹妹。」古鲁那要求道。
  于宗道点头同意。「我是想这么做,她是我所敬重的敌人的女儿。古纳台是个有荣誉感的男人,当年他俘虏我的手下,却让他们毫发未伤的回来,我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的亲人,可是她现在不在我这里。」
  「那就派大批人马出去找。」古鲁那几乎大吼。
  「不,那太过醒目了,会惹起马贼的注意。」于宗道拒绝道。「若让他们晓得西河国的太子和罗娀国的公主在边境到处游荡,那无疑是送给他们一份大礼。万一他们不幸被马贼俘虏,到时就换我们吃不完兜着走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古鲁那心急如焚地道:「我没有时间纵容他的復仇慾望,我不能拿妹妹的安全冒险,我要和手下──」
  「你不能那样做。」于宗道安抚地道:「相信我,寰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绝非莽撞之人,相反的他遇事冷静,从不犯上轻敌之忌。」他抬起手,制止古鲁那的抗议。
  他担保道:「我们必须等他的消息,他不可能和十几名手下,去对付上百人的小军队,他若是发现刘中继的踪跡,一定会派人回来求援。我向你保证,在我得到消息之后,我就会立刻去把公主接回来,再平安地把她送回去。」
  古鲁那想了一下,他知道于宗道的做法是最合理的,但是他不想等待。这半年来,他见识多了马贼的残酷。「那太慢了,我无法等待──」
  「那就双管齐下。」于宗道断然决定道:「我们各自派几名出色的探子,在边境寻找他们,另一方面则静待寰云的消息。在这期间,我想和古纳台秘密见一面,你回去之后安排一下。」
  古鲁那狐疑地看着他。「你想和父王见面?」
  「放心,我不是想对他不利,只是想利用这个机会,将两国的恩怨一次解决。」于宗道的唇角,接着泛起一抹诡异的微笑。「更重要的是,我突然想到一个计划,可以将马贼一举歼灭。」
  「是吗?」古鲁那沉思片刻,终于点点头。「好吧,我回去之后会稟报父王,再派人送消息给王爷。」
  ………………
  赫丝黛依于寰云的指示,带他到昨晚她逃跑时经过的溪流。她扶他下了马,跌跌撞撞地走到一颗大树下。他意识还算清醒,但是很虚弱。
  她把毯子铺在地上,再取下她的药袋,然后她动手照料他的伤口。水是处理伤口必须的东西,所以她从药袋里拿了药碗去盛水,再取出绷带来包扎伤口。她药袋里所剩的绷带不多了,她只好撕下衣襬的布来应急。
  她生起火,把药碗放在火上,让它沸腾。等一切都准备妥当,她连忙开始工作。他的衣服都沾满了血,她必须将它全部脱掉。
  她移动他时,他缓缓张开眼睛。「我必须脱掉它,好处理伤口。」
  他点点头,他左肩下方的伤比较严重,衣服这么一脱,血又开始流了。她仔细检查,剑尖直刺进肉里,她缓慢而小心地清洗伤口,再帮他止血缝合。他胸前和身侧的刀伤,没有伤到筋骨,流血虽多,却没有大碍。
  但接下来要处理的,可就麻烦了。他腿上多处的伤口,只是皮肉之伤,只是她若要处理它,就必须把他的长裤也脱下来。
  她羞怯地看他一眼,现在可不是不好意思的时候。「于寰云,你的腿看起来很糟,我必须处理它。你可不可以脱掉……裤子?」
  「什么?」于寰云惊讶地张开眼睛,发现她困窘得满脸通红。
  他抬起头,一阵头昏眼花后,他看到自己的腿有着多处伤口,其中一个在他双腿交接处附近的左大腿内侧,是个令她相当尷尬的位置。
  「可恶!」都是马贼害他身陷如此尷尬的情况。
  他知道自己看起来定十分懊恼,但是他没办法。在这种情形下,让她看见自己赤裸的身体,实在太令人困窘了。而且──
  他黑黑的眉毛,突然困扰地拧起来。「你处理过类似的伤口?」
  赫丝黛说过她是高明的大夫,对这些伤口应该不陌生。他明白这是她的工作,但想到她照顾那些男人的画面,他的胸口一阵不舒服的感觉。
  赫丝黛的脸开始发烫,这个话题令她异常尷尬。「不,除了家人之外,父王不让我处理其他男人的伤口。」
  「我想也是。」于寰云脸上僵硬的表情放松了,古纳台总算脑筋还清醒,知道女儿是黄花大闺女,检查男人的身体这种事须要回避。
  他想了一下,说道:「你转过身去,我整理好后,你再帮我处理。」
  赫丝黛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当她转过身去,听到他含糊的闷哼声,似乎褪去长裤的每一个动作都令他头疼万分。
  她感觉他的痛苦,像一把锐利的刀子割伤她的心。赫丝黛被一股强烈的力量驱使,令她想要抚摸他,减轻他身上的疼痛,但她知道他不会接受。
  他是个对自己严厉,而且骄傲又坚强的男人,让女人看到这种情况已够狼狈,应该不会想她安抚他脆弱的一面。但他所承受的痛苦,令她心如刀割。
  自马贼突击以来,被她压抑下来的恐惧,又再次浮上心头。她嘴唇颤抖,但她咬住以免失去控制,然而泪水还是潸然落下她的面颊。
  「你可以转身了。」他虚弱地开口道。
  她转过身,果然看见他露出了他的双腿,只是重要部位用衣物遮掩住了。她注意到他的大腿强健有力,看得出他体魄强壮。她默默想着,难怪他在战场上是个可怕的敌人,连马贼听到他的名字脸色都变了。
  她抹掉眼泪,拿了一块乾净的布用水沾湿,仔细地擦拭他多处伤口。幸好伤口都不深,除了边缘开始红肿之外,应该比肩伤还要快痊癒。
  「这些伤口我会帮你缝起来,再敷一些榛草来止血,最后再涂上消肿的药膏,这是最佳的外伤疗法。」她声音沙哑地说,很快地清理好包扎起来。
  他咕噥了一声,表示听见了,可是声音模模糊糊的。
  一切都处理好了,她应该可以松一口气,但出乎意外地她却哭了起来。她无法压下涌起的胆汁,泪水刺痛双眼,热泪顺颊而下。
  于寰云听到她的啜泣声,惊讶地睁开眼睛。他搜寻她可爱而恐惧的脸庞,一种新的了解令他讶异,她是真得关怀他,绝无半点虚假。
  她真教人惊奇,昨天她还恨不得马贼杀了他,现在却哭成泪人儿。他心中驀地柔情汹涌,一股温暖直触及他内心。
  「唉,爱哭的ㄚ头。」他伸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轻松点,赫丝黛,事情没有那么糟,马贼不会立刻找上门来。﹂
  马贼没有吓到我,赫丝黛想这样告诉他,她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厉害过。
  但如果她说出来,他会想知道她怎么会流这么多眼泪,她还不确定他是否会想听到自己真正的感受……是否他会在意她喜欢他、她有多么替他担心。
  他用拇指抚摸她被泪水浸湿的脸颊。「嘘,现在事情已好转,我们已经安全了,你和我在一起会没事的,嘘……」
  赫丝黛望进他的眼里,他眼中的温柔令她心弦为之一颤。她感觉自己从他的温柔中得到安慰,内心的恐惧消褪了,渐渐地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最后颤抖着打嗝时,他的脸上露出微笑。
  「赫丝黛,你真是奇怪的女人,那么勇敢地反抗我,而这只是个小惊吓,却让你流这么多的眼泪。」于寰云沙哑的说,举起虚弱的右手,勾住她的颈背。
  「不过,我以为自己可能为你而死,你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可是,赫丝黛或许值得他为她而死,但那是他不会告诉别人的事──他永远都不会说。他缓缓将她的头往下拉,他的唇快速的刷过她的唇。
  赫丝黛几乎无法肯定他真得吻了她,当她惊讶地抓住回忆时,他已经昏迷过去。虽然那是他意识不清时的吻,但她仍因他吻中不可思议的温柔和怜爱,而心醉神迷无法自己。
  她的心头涌上一股喜悦,人在脆弱时常显露不为人知的一面,他……是否也喜欢上她了?她的心跳因那个想法而加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