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还给吗 第33节
  黎度云说:“我姓黎,叫我小黎就行。”
  那大哥呵呵一笑,就觉得对景了,因为芸芸姐也是姓黎的:“小黎,你叫我桂哥就行。”说完,桂哥忙吩咐小弟说:“还不搬椅子来给小黎和他朋友坐坐?”
  小弟忙搬来椅子,让黎度云和辛桃馥坐下。
  辛桃馥一脸蒙逼地坐了下来:不知是在消化“我被亲爹阴了一把”还是“清冷仙子一样的黎师兄居然是混混”的事实……
  那边桂哥还叫人上茶。
  黎度云道:“江湖人不用这么多虚礼,说正事儿就行。”说着,黎度云用眼角觑了地上的辛思劳,道,“这家伙怎么犯到桂哥手里了?”
  桂哥啐了一口,才说起事情的原委——简单来说,就是辛思劳得了两个钱,毛都抖起来了,便上夜总会,认识了一个叫春红的女人。春红要开美容院,问辛思劳要钱,辛思劳拿不出钱,却也是色迷心窍,竟然替春红做保。春红欠了桂哥钱跑了,桂哥便拉着辛思劳要债。辛思劳没法儿,只能说自己有个儿子,最近傍了大款,能替他还债。
  辛思劳都不知道辛桃馥傍的大款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殷叔夜,那桂哥就更不知道了。桂哥看这个辛思劳这么没品,他儿子再好也有限,傍的大款也阔不到哪儿去,便说:“你可欠了我六百万,你儿子真能拿出来?”
  辛思劳也不知道,因为辛桃馥每次也只给辛思劳一万几千,看着也不是特别有钱的样子。辛思劳只得支支吾吾地说:“他长得也俏,是个大学生,又会哄人……就算他手上没钱,也有的是办法抵上的……”
  于是,辛思劳便和桂哥合伙唱了这一出,先把辛桃馥哄过来。
  如果辛桃馥能拿出钱,那就最好,如果拿不出,那就卖掉抵债。
  桂哥将话说完,便说:“唉,小黎,你说这条数怎么拆?虽然你是芸芸姐的朋友,但‘欠债还钱’‘父债子还’也是道上的规矩不是?”
  黎度云听了点点头,仍是脸不改色,只转头看辛桃馥,看辛桃馥的反应。
  要说六百万,辛桃馥还是拿得出来的,可他真正是恶心坏了,要他现在拿六百万出来救父,真正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辛桃馥只冷冷道:“就凭他,也值六百万?”
  辛思劳听辛桃馥这么绝情,吓了一跳,跪爬着要过来拉辛桃馥的裤脚,却见黎度云那条大长腿都要抬起来了,辛思劳想起刚刚那一记窝心脚,吓得又不敢接近,只趴在一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可要救救你爹啊!你就算不看在我是你亲爹的份上,也该想想你奶奶啊!”
  辛桃馥被辛思劳戳中软处,脸色也变了变,心中更是懊悔:我当初怎么就要给辛思劳钱呢?他现在这样,还不如当初呢!
  辛桃馥多看辛思劳一眼都嫌恶心,只将视线移到桂哥脸上,答道:“‘欠债还钱’确实是天经地义的,但‘父债子还’……也忒不讲理了。”
  桂哥可没空看这出家庭伦理剧,他听说黎度云是芸芸姐的亲戚,才肯摆张椅子好好说话,但却没打算不计较这个钱。
  如果辛桃馥不肯还钱,他还是要采取“非常手段”的。
  桂哥冷笑道:“这位小哥可能不了解道上的规矩,父债子还,就是父债子还。今儿莫说是芸芸姐,就是天利哥来了,也是这么说的。”
  黎度云只道:“看来,是搬出谁来都没有用了。”
  “哼,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顶用!”说着,桂哥说话的牙根里已带了几分择人而噬的狠意。
  话音刚落,却听得一个小弟从门外匆匆跑来,说:“殷家的人来了!”
  第30章 为什么
  “殷家?”桂哥愣了愣,“哪个殷家?”
  小弟哭着脸说:“还有哪个殷家?”
  桂哥当然听说过殷家,但从未真正接触过殷家的人,因为他的“级别”还不够呢。只在几次陪天利哥酒席的时候见过一下,但都不曾说上过一句话。
  “怎么会?”桂哥愣愣地站起来。
  当然是因为辛桃馥进门前发的信息了。
  一开始,辛桃馥并没有跟桂哥明言自己是殷家罩着的人,而黎度云也不提。这也是有缘故的,因为这个太“大”了。好比古文里,你跟地痞说“我是县老爷那位姓黎的姨太的亲戚”,地痞还能听一听,把你当回事儿。故黎度云只提了“天利哥”和“芸芸姐”两个不大不小的人物。若跟他说“我是殷先生的密友”,那就约等于跟小镇的地痞说“我是宫里的娘娘”,地痞能信么?话说得这么大,反而会招来更大的嘲讽甚至羞辱罢了。
  但见进门的正是马哥以及一个生面孔的男人,后面还跟着几号人,看着都是小弟。
  桂哥站起来,一脸赔笑道:“天利哥……?”
  那个叫天利哥的目光朝黎度云脸上转了个弯儿,却不停留,只落到桂哥脸上,照脸就给他一个巴掌,打得啪的一声,几个跟着桂哥的小弟都忙转开眼,装没看到。
  马哥则朝辛桃馥说:“少爷怎么来这种地方?没受惊吧?”
  辛桃馥本来就气定神闲的,但马哥一来,他立即就换了一张脸,似是受惊不浅的模样,只道:“马哥你倒是来得巧,真是吓死人了。桂哥和我爸商量着要卖我去做鸭呢。”
  马哥一听,大惊失色,又道:“怎么会有这样丧良心的事情?”
  天利哥一听,又朝桂哥身上蹬一脚,嘴里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睁眼瞧瞧谁是你爹!”
  桂哥一开场就被扇了一个耳光,现在又被踹了一脚,可是一句话都不敢说,脑子倒是明白过来了,知道自己惹了大祸,就势倒在地上,爬到辛桃馥跟前,一脸忏悔地说:“我该死,我有眼不识泰山!”说着, 桂哥又辩解道:“可是卖人的事情确实是没有啊!我怎么敢呢?明明是这个辛思劳不肯还钱,自己提出要卖儿子的,我可不依啊!买卖人口的事儿哪能做呢?我可是做合法生意的人啊!我叫了这位爷来,只想要商量商量这笔债怎么算罢了。”
  天利哥骂道:“你他妈还想跟人家少爷算账?”
  “不敢,不敢。”桂哥自己大力往自己脸上抽了两记耳光,“是我错了,求您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次吧!”
  辛桃馥抿了抿嘴,只矫揉道:“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我也没想让桂哥吃亏的意思。”说着,辛桃馥又缓缓道:“只是,这个钱又不是我欠下的,怎么还问我要呢?俗语说‘冤有头债有主’,谁欠的钱就找谁还去。这可不关我的事。您跟欠债的要债,我是不管的。只是我没欠债,您也不能催我,是这个理吧?”
  桂哥倒是尴尬起来。
  在一旁的辛思劳听出了意思,又痛哭流涕道:“儿子,你可不能不管你爸爸的死活啊……”一边哭天抢地起来。
  辛桃馥只是冷眼看着,并不言语。
  几人也看出辛桃馥的态度了,天利哥便一挥手,说:“还不把这老货的嘴堵上!”
  两个小弟便上来拿胶带往辛思劳的嘴上一贴,封了完事儿。
  辛桃馥只作出一副被小弟粗暴手法吓到了的状态,马哥忙说:“少爷还是先随我们回去吧,先生还等着您呢。”
  辛桃馥便缓缓站起来,跟马哥一起走。
  天利哥和桂哥还在后头相送。
  辛桃馥扭头说:“不用送了。”
  桂哥倒是尴尬,道:“那您的父亲……”
  辛桃馥走出了房间,见辛思劳听不见了,才回头对桂哥说:“我刚听明白了你的话,这钱也不是他欠的。”
  桂哥苦笑说:“是,他只是做了担保。春红已经跑了,我……”
  “我这个爸爸也太不省心了,也该吃点苦头。”辛桃馥咳了咳,说,“你看着办吧。”说完,辛桃馥便随马哥下了楼,黎度云也跟着出去了。
  桂哥愣在原地,一脸懵地看天利哥:“天利哥,这是什么意思……?”
  天利哥抽了口烟,说:“这还听不懂?他说了吧,谁欠的钱找谁要去。这就是叫你找春红要钱。又说该让他爹吃点苦头,就是叫你吓吓他爹,给他爹一点儿颜色瞧瞧,但不要动真格。这还不懂,你真白混这么些年头!”
  桂哥苦笑说:“可这春红都跑了……”
  天利哥冷笑道:“如来佛面前还敢装鬼,打不死你丫的。”
  桂哥脸上一白,忙压低了头。
  黎度云当初那句“要么欠了赌债,要么中了仙人跳”,倒是一点儿不假。
  辛思劳落入这个境地,随了是他自身的缘故外,还有春红和桂哥故意设计的因素。
  春红其实原本是桂哥夜总会里的人,但头脑灵活,渐渐发现当舞小姐是“劳工”,不如当骗子好。她渐渐学会钓中年凯子,挑的都是有几个闲钱、脑子简单而且没什么背景的男人。她先以约会、恋爱、要礼物、创业等名义把凯子的钱榨个干净,随后再哄受害者给她当担保,或是直接让受害者去找桂哥贷款,可谓是吸血敲髓。
  末了,她便拍拍屁股走人,躲起来玩失踪。这时候,桂哥就登场,逼受害人还钱。受害人就这样被二人联手坑了,还不知道呢。
  现在被天利哥一番抢白,桂哥这边当然就不敢继续“讨债”了。
  而辛思劳的事情,辛桃馥也是听出了几分蹊跷的,在黎度云的提醒下,也略略看明白了其中的内情。
  辛桃馥只悻悻说:“我说呢,就那样的无业游民,又一点儿抵押资产没有,就是放高利贷的也不能借他六百万这么大的数额。一听就有问题。”
  幸亏他不松口呢,不然真是白当冤大头了。
  黎度云却道:“那你说怎样?就让你爸押在那儿?”
  “不至于,到底是我奶奶的儿子呢。”辛桃馥也不提“我爸”这两个字,顿了顿,又道,“先让他吃吃苦头,长点记性。”
  辛桃馥记起先生说的,不能总给他甜头。
  现在倒是深以为然,这样的人,越给他好处,他越贪心不足。倒是要给他两棒子,他才能醒醒。
  黎度云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辛桃馥又说:“今晚的事情谢谢你了。”
  “不用。”黎度云说,“那我先回了。”
  说完,黎度云也不作什么寒暄,自己钻进自己开来的车里,绝尘而去。
  辛桃馥则随马哥走,又道:“马哥来得可真快啊。”
  马哥听这话是一脸惆怅,只道:“少爷,您可快别折腾我了。您也不知道,您信息发来的时候,吓得我烟都掉了!请您以后一定要保重啊!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命都短两年。”
  辛桃馥淡淡道:“这不是我爸叫我来的吗?”
  马哥噎了一下,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却说道:“先生也很担心你。”
  辛桃馥说:“先生也知道了?”
  他这是明知故问,他冷不丁发了这么一条信息给马哥,马哥哪有不跟先生报告的?
  “可不是!”马哥带着辛桃馥到了车子旁边,把后座的门一开,就见殷先生正坐在里头。
  不知怎的,辛桃馥见了他比见了混混还怕,只缩了缩:“先生怎么亲自来了?”
  殷先生笑着拍拍身边的位置:“上来。”
  辛桃馥乖乖地上了后座:“先生来了,怎么就坐在车里不出去?”
  马哥只道:“那种地方,殷先生要是去了,可不是掉份儿吗?那些人也配和先生说话?只是不去,先生又放心不下你呢!便只能屈尊在车里等着了。”
  辛桃馥听到这话,心里倒是腾起几分真实的暖意,说到底,先生还是挺在意他的。
  殷先生却道:“你倒是胆子大。”
  语气里已有几分责备之意。
  辛桃馥见先生不乐,也不争辩。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头铁犟嘴。
  他只将头靠在先生的肩膀上,露出脆弱的表情,道:“我一边是觉得有问题,有可疑,不肯去的,但一边又想着我父亲不至于……”说着,他幽幽合起眼,表现出恰如其分的伤心。
  他的伤心虽然有表演的做作成分,但也不是假的。
  他的的确确被辛思劳伤着了,只是也没伤得那么深,因他早就对辛思劳失望了。
  见辛桃馥小猫似的呜咽,殷先生本有要教训他的话,此刻却也说不出,便只摸摸他的头,不作言语。
  待回到了紫藤雅苑,辛桃馥便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家居服躺到床上。
  殷先生坐在床的另一边,见辛桃馥已是神清气爽,便道:“伤心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