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大杂院来了个独生女 第42节
  赛制则由粗到细,前几个菜都是家常小炒。各位评委会从将近百人逐轮筛减,到最后只剩下五个人,留给他们的那两道外省的菜系,才是见了真功夫的。
  短短的一天,要从百人筛变为五人,所有的选手、评委及观众,都耗费了不少体力。
  第一天的比赛,持续到傍晚才结束。纵是江霞萍早习惯了频繁的切菜颠勺,一天下来,也还是累得手臂酸痛。
  先前所担心的那些问题,也早已被疲惫击退到了九霄云外,得知自己晋级到了前五名,也不像柳沄沄和沈穗莱那么激动。仅是淡淡地点点头,喝了几大杯温水,回家倒头便睡。
  等次日一早,和剩下的四人孤零零地站在了后厨,她才有了一丝紧张。
  昨天那么多人轮番挤进后厨,她还没有什么感触,但现在更多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就集中在他们几人身上,她难免有些不安。
  好在随着吹哨声响起,刀柄入手,利刃翻闪,独一份的自信再次满溢,她又好像回到了工厂后厨的方寸之间。
  须臾片刻,又一道菜出炉,场上仅剩三人。
  最后一道菜不再是统一命题,而是由他们抽签决定。
  江霞萍打开手中的字条,不由蹙了下眉。
  文思豆腐。
  以前师父曾和她说过,这是一道淮扬名菜,不但考验刀功,还得千万小心食材移动时,不要碰到硬物。
  随着食材被以此端上来,她更加心慌,自己要做的这道菜,不仅需耗费时间熬制鸡汤,还要集中精神放在刀功上。
  做这道菜所用的豆腐,是由主办方提供的一种新型的内酯豆腐,这种豆腐比往常的那类更加细腻,轻轻一碰,就会有碎散之势。
  她马上打起了精神,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面前的食材上。
  然而,最是怕什么来什么,身后忽然有人经过,等她感觉到背后有一股力气冲过来,想要停住已不可能,她手中还抱着鸡,一个趔趄,鸡爪直直地挺进了精心护着的豆腐上。
  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跌进了一条冰河里,半晌,才回过头去找那人质问。
  “不好意思啊,我也不是故意的,过道太窄了,我端着锅,没注意到你。”
  轻飘飘的一句敷衍,让她一把把刀拍在案上,冲出后厨,飞奔到几个评委面前。
  但这群人却全是事不关己的态度,一口咬定这是发生在后厨的事,他们刚才没看着,所以也不方便插手。
  “同志,我们的食材只准备了这一块儿,你如果还想继续比赛,就出去自己再买一块儿回来,只要在规定时间内做完了,一样有参赛资格。”
  中间那人打开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摇摇扇子又和旁边的人说道:
  “不过要我说你一个女同志,都已经进了前五名了,也就可以了,没必要因为害怕输,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江霞萍被气得两眼发黑,但也清楚现在没有和他们理论的时间,正想冲出去买豆腐,却突然想到自己案上的鸡还没下锅呢,等买完豆腐回来,再炖鸡汤就来不及了。
  况且这种豆腐她在西河市就没见过几次,今天又是周日,想必菜场里早已人满为患。
  不得已,便又返回了后厨,准备看看那块豆腐是否还有救。
  明火熏在周围,厨具的相碰声不绝于耳,又慌又忙间,她忽然听到一声大喊:
  “豆腐来了!”
  第66章
  ◎弥足珍贵◎
  半个小时前。
  柳沄沄他们今天也陪江霞萍来了现场, 就等在饭店外。
  刚才在门口听到饭店里面的争论声,几人立即想办法从后门儿溜了进来,在暗处见到了江霞萍对不公待遇的指问。
  这种时候的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 他们和江霞萍想法一致, 现在并不是上去理论的好时机。
  于是三人没再耽搁, 一路赶往最近的那个菜场。
  “沄沄, 你确定你见过那种豆腐?我怎么连听都没听过?”
  沈穗莱虽说平时买菜做饭的次数不大多,但怎么说也逛过菜场, 买过豆腐。
  却对刚才江霞萍在大厅里所嚷嚷的那种内酯豆腐, 是闻所未闻,更别提打过照面儿了。
  她正想要不要回去找家里饭店以前的老师傅打听打听, 看看什么地方会有,却见柳沄沄自信地点点头:“你们就放心吧, 今天一定不会耽误萍姐比赛的。”
  对柳沄沄而言,这种豆腐何止是见过,她从小就偏爱嫩豆腐的爽滑, 自从有一次在饭店尝过这种豆腐的口感, 从此就再没有买过其他的品类。
  不过喜欢归喜欢, 当时她也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来这个年代生活的经历,所以从没有对这种豆腐溯源过,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老百姓餐桌上的。
  穿来以后,她隔三差五的, 就跑到周围的菜场,想去找找有没有类似的豆腐。
  但上大学以后每天不是吃食堂, 就是被江霞萍拉去开小灶, 所以也有段时间没再逛过菜场了。
  直到前两天, 江霞萍在家中苦练厨艺, 她下课后,顺路帮她采买一些常用的食材。
  进菜场之前,她无意中发现了有一人正拎着这种豆腐,但当她按照那位大娘的指引,找到那个摊前,却发现摊上早已不见这种品类。
  问了一通才知道,原来很多人家都和沈穗莱一样,从没听过这种豆腐,所以摊主每天卖得很少,索性少进了一些,搭配着普通豆腐卖完就算。
  她原以为今天时间还早,等他们去了一定能买得到。可带着两人兴冲冲地赶到了菜场,才发现自己忽视了一点。
  今天是周日,每一个摊前都排起了冗长的队伍。
  粗略一算,要想在豆腐摊前排到,不仅所剩无几的内脂豆腐岌岌可危,单从时间来算,也不一定能赶得上江霞萍的比赛。
  但井然有序的队伍就排在那里,每家不是要给儿女准备难得的小团圆饭,就是要备齐未来几天的口粮,他们急,大家伙儿也一样。
  插队是绝无可能了,柳沄沄正想着挤到中间,去和那些人说说好话,希望他们能救救急。
  走到半路上,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阵美妙的歌声。
  她没有回头,也无需再回头,已是热泪盈眶。
  在学校里,整整向老师们婉拒了一整年领唱机会的沈穗莱,此刻,正独自站在菜场外的一个高台上,用借来的喇叭,帮她吸引菜场内人们的注意,让她能趁机挤到前排去。
  大学没课的时候,她偶尔会去听沈穗莱排练。她记得刚入学不久,对方就凭借过人的天资,拥有了一次领唱的机会。
  当她听闻了消息,想去礼堂找她庆祝时,到了门外却听到里面出来的学生,三三两两地在小声议论。
  “老师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会安排她做领唱。”
  “咱们学校还有几个人不知道,她都结过两次婚了。要我说她自己肯定有什么问题,要不然哪个好女人,会被两个男人都抛弃啊?”
  “这还用问吗?我看她呀,就像我奶说我小婶,肯定也是一个下不出蛋的母鸡。”
  柳沄沄现在还记得那晚的暴雨,不需要雷声,就足以掩盖那三人满是恶意的刺耳笑声。
  她们没带伞,都站在屋檐下。她正要上去理论,礼堂的门被推开了。几乎是同一时间,笑声消失了,变成了一个个飞速掠过的不屑眼神。
  沈穗莱还像以前一样从容,撑开了雨伞,拉着她一起走进了雨夜。
  那天她难得有些生气,不明白沈穗莱刚才为什么要拦着她,不让她去说清楚。
  对方却只是笑笑,“决定高考的那一天,我就已经预想到了会有这种场景。我的经历就像是刻在脸上的胎记,只要进了他们的脑海中,谁说都没用。现实就是这样,市井小民会说,大学生也一样会讨论。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让这种流言蜚语误伤到别人。”
  那晚柳沄沄没有当即明白她话中所指,直到后来的每一次,她在台下发现沈穗莱一直都无缘领唱的位置,才逐渐明白,她是不想连累那些兢兢业业的老师,和她一样被流言中伤。
  这是沈穗莱的心结,她看在眼里,也想过一些方法去开导,尤其是暑假,对方的第二任丈夫被柳小文请来闹了一场后,她和江霞萍想方设法地劝了她很多天,希望能帮她减轻一些负担。
  只是道理谁都明白,想要与自己自洽却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或许柳沄沄曾设想过,沈穗莱有朝一日会登上戒备森严,不允许观众过多议论的大舞台,尽情放松地一展歌喉。
  却从没想过,她能克服心理障碍,站在人进人出的菜场门口,坦然接受那些曾经最为恐惧的东西。
  人群渐渐与柳沄沄逆行,填饱肚子固然主要,可这种从未遇到过的当街演唱,也同样值得他们将注意力,先去供给精神。
  所有的骂声笑声,以及赞叹声,都被柳沄沄甩在了身后,她大步走到几乎无人驻足的豆腐摊前,包圆儿了剩下的几块内脂豆腐。
  “沄沄,这儿!”
  不知从哪儿借来一辆三轮车的纪禄源,等在菜场的另一个出口。
  “这种车比自行车快,还比它稳。你别着急,我遇到一个朋友,刚好是咱们的校友,他去帮小沈解围了。我先把你送回饭店,然后过来接他们。”
  今天的风不小,但并没有减缓纪禄源的速度。
  白乎乎的云朵,被过往的疾风擦开了,露出了干净敞亮的蓝色。
  身后的菜场那边,好像传来了一些喝彩声,柳沄沄会心一笑。
  这场风,好像吹亮了每一个人模糊的前程。
  豆腐派上了用场。江霞萍不慌不忙地将横八十八刀和纵八十八刀,一刀不差地落在了豆腐上。
  再和其他食材一起撒入了熬好的鸡汤中,摆在了哑口无言的一众评委面前。
  最终经过几人沉着脸的一番商讨,不情不愿地公布了结果。
  “由于我们现在有两位选手都特别优秀,所以难分胜负。我们临时决定,今年我们省将多派一名选手,去京市参加最终的决赛。”
  到了此时,在后院儿的所有人心中,江霞萍俨然已是无冕之王,无人再想多关注这种明显的作假。
  一片欢呼雀跃中,遥遥走来了一个急匆匆的人影。
  “小江,你快来!有件大事和你说!”
  第67章
  ◎这怎么可能呢◎
  现实多半时候都是世事难料。
  柳沄沄一行人为江霞萍准备的庆功宴没有派上用场, 比赛才将将结束,她就跟着赶来的那人匆匆而别。
  院子里圆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被热了再热。
  到后来, 胡同口都能闻得到香味了, 几人却还没尝上一口。
  天快要全黑下来时, 项海做了决定:“算了, 咱们都别等了,时间不早了, 我去找两个碟子来, 把大家伙的心意给她夹出来一部分,剩下的我们就动筷子吧。”
  明天是周一, 眼看着已近八点,大伙儿从一大早就开始帮江霞萍, 好不容易等她比赛结束了,又回来忙活了一大桌子菜。
  他虽然也想和妻子庆祝,更不想让几人扫兴, 但也得以大局为重, 不能耽误了他们明天早起去大学。
  柳沄沄看了眼表, 不由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