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小少爷总分598, 得分占比为0.85,乘以这次月考的难度系数,分值为3.84。”
  季冰峰从顾氏执行团了解到情况后, 打电话报给霍父霍母。
  霍父一脸不敢置信:“你说他总分多少?”
  “598.”季冰峰说。
  时至如今,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种不对劲的地方实际从他第一次看到鹿行吟的档案时就意识到了。
  什么样的学生,能够无论题目难度,都能拿一个稳定的及格分?
  如今这次月考成绩,却猛地把他拉回了鹿行吟来到s省前夜的记忆中, 与当时的情况如出一辙。
  鹿行吟没有高一基础, 短短一个月内, 直接在4.5的试卷难度中拿下了年级前一百二十的排名,他真正的实力到底有多少?
  霍氏夫妇那边也半天没有动静。
  很显然, 鹿行吟这个成绩虽然算不上多好, 却已经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霍母突然问道:“青墨是不是要改制了?那边推进进度如何?”
  季冰峰说:“校董会目前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 不过迟早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下个月会有鹰才中学实验班过来进行教学比拼,实际上就是给未来的改制试水。”
  季冰峰低头查了一下资料,接着说:“改制计划是, 原青墨七中教师资质比较好的那一批, 拿高二年级来说,陈冲、康玫等特级教师就地留用成为新校老师或者直接调去鹰才本校、分校,其余教师要进行考核, 不过大部分应该都是要被解雇的, 从另外的地方招聘教师资源过来。鹰才对于复读学校的建立很有信心。”
  “至于改制后原来的学生,这就是最后一届了。”季冰峰说, “也就是说, 已经被放弃了。以他们现在那样混乱的教学环境, 不用担心,既然您问了,我们这边也会跟派相应负责人给改制进度施加压力。”
  *
  598这个分数对于鹿行吟来说是意料之中,但是排名却远超意料。
  不过仔细想一想,最拉分的两个科目:数学,化学,他都考得奇好无比,所以哪怕总分在他估算范围内,但是排名却比他预想的要高很多。
  晚自习回班的学生慢慢地到齐。27班学生很少有人关注成绩,路过成绩面板也都是低下头快步离开,就当那一排耻辱柱不存在。
  每次月考都是27班学生的公开处刑,他们中或许有人挣扎过,也有人努力过,但是每次都毫不意外地被现实打脸,那点微茫的努力也如同被吹灭的死灰一样。最后接受了这个平静的事实:他们就是最差的。
  连带着他们的家长,每次月考成绩放榜时都颜面无光。
  快打铃上课时,角落里突然有个男生大吼一声:“卧槽,转学生这次考了年级112???卧槽,598分比蔡静还高?”
  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那男生的桌上放着一张全班这次月考的全科详细分布表和年段排名。
  一般这种表格都是班主任制作打印的,非班主任的老师在返校日当天晚自习不用上课,所以不会是宋黎这个副班主任打的。
  送表来的是孟从舟,他是班长,听不清他还宣布了什么,呼啦啦一群人全部围上去看了。
  众人抢着看了半天,又反复确认了:“是真的,没错!”
  陈圆圆欢呼起来:“打钱!打钱!沈怒之前说什么来着?输了五千块!”
  “还有一个月的双份早饭。”顾放为懒懒地补充道,“哥们,愿赌服输了。”
  沈怒铁青着脸:“我一会儿去学校银行取钱。饭卡再给你们充一千,够不够?”
  他故意把“够不够”三个字咬得很重,仿佛还能用自己的有钱来侮辱一下他们似的。
  鹿行吟还没说话,顾放为就眯起眼睛算了一下:“你家吃饭一个月只要一千?按我的标准来,早餐牛排煎鸡蛋还有椰奶,中午亲子丼饭陪奶茶,晚上顶配刀削面和……”
  其实青墨七中的食堂顶配是小炖锅,一锅一人25元,就算一天三顿这么吃,再带上饮料的钱,一个月也用不了一千。
  沈怒忍无可忍:“给你充两千!你他吗也不是没钱,这么斤斤计较的抠干什么?”
  “我这叫会过日子。”顾放为露出一个标准笑容,桃花眼里尽是风流,“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是不是啊,弟弟?”
  鹿行吟说:“在班上不要这么叫我。”
  话一出口他意识到好像不该这么说,果然就见顾放为歪头凑过来,在他耳边压低声音:“你不叫我哥哥,还不准我叫你弟弟了?哥哥可难受了。”
  漂亮的桃花眼朝他看下来,眼底漆黑如墨。
  鹿行吟垂下眼,安安静静地垂眼看课本,不看他,也不吭声。
  陈圆圆受不了了:“妈的校花你能不能滚出去!gay死了!”
  顾放为大笑,接着又勾着椅子往后靠墙,抽出抽屉里的外文杂志看了起来。
  他的人-桌-椅稳定三角结构仿佛某个神秘的,属于顾放为个人标签的结界,从这一刹那起,班上的喧嚣仿佛都和他无关了,连鹿行吟考了第一这件被人沸沸扬扬讨论的事,他也只是淡淡一笑,指尖掠过他发端,随后轻轻放下。
  好像他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个孩子气的赌约,不在意这个学校的学生如何。
  鹿行吟想起他第一天见他的话——顾放为说,青墨七中改制在即,即将变成鹰才中学的专门复读学校。
  既然他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选择来了这里念书呢?
  *
  晚自习第一节,孟从舟一反常态,没有安静地写他的作业,而是拿出了那张全班成绩表。
  他弯腰将成绩表投影到27班久未启用的投影仪上,清了清嗓子。
  底下学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他似乎也是鼓足勇气,声音有点抖:“今天月考发成绩,我作为班长,跟大家分析一下这次班上的月考成绩。”
  他的声音有些文弱,也不太有底气。
  晚自习楼层一片寂静,隔着一个班的距离,25班班主任正在雄浑有力地给他们班学生总结这次月考情况,嗓音高亢嘹亮,和孟从舟的声音形成了鲜明对比。
  底下一片哗然,还有笑声和嘲讽声。
  分析成绩这件事一般都是由班主任来做的,27班班主任辞职有一个月了,他们一直是群龙无主的状态,哪怕宋黎这个副班偶尔会来管管,但是他也不会详细到每一科地给学生们分析。
  27没有学生在意,分析也只是把他们打入更深的泥淖。这里就是一潭绝望的死水,只有消极、玩闹与自我放逐。
  孟从舟在他们看来就是搞笑的,越俎代庖无疑。
  孟从舟像是没听见这些声音似的,有些笨拙地、卡顿地说:“这次我考得不好,没有起到作为班长的带头作用,对不起大家。”
  他顿了顿,又说:“但是这次我们班上有两个同学考得很好,一个是蔡静,比起上次的217名虽然有些退步,但是稳住了年级前三百名,然后还有我们班新来的鹿行吟同学,这次考了598分,在年级排入了前一百二十名。”
  底下学生渐渐不说话了。
  “117,全年级二十八个班,七个是阳光班,占四分之一,理科班一共一千人,前四分之一,也就是前250人。”
  “也就是说我们班到现在为止,已经出了四个人,至少碰过阳光班的那个标准线——我,蔡静,廖青,还有鹿行吟。”孟从舟说,他的声音慢慢地没有那么抖了,“至少说明,我们班完全没有那么差。”
  底下的学生们无动于衷。
  廖青“啧”了一声:“老宋说过几百遍的话,用他再说?毒鸡汤害死人的。”
  孟从舟说完这句话后,拿出红笔,在成绩表上标记了几个数字。
  鹿行吟抬头看去,发现他标的都是英语单科成绩。
  “然后我们班整体,英语单科平均分比起以前有了很大进步。”孟从舟说到这里的时候,底下有一批学生抬起了头。
  这些学生都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被圈了出来。
  “英语及格人数比上个月多了七个人,平均分也提高了五分。”孟从舟说。“我刚刚去办公室问了一下英语组老师,他们说咱们班的这次英语平均分不是倒数第一,是倒数第二了。”
  那些学生们都意识到了什么。
  这一批学生,就是上周天天跟着鹿行吟、孟从舟这一批去外面早自习的学生。刚好这次英语考试更偏向本学期一个月的内容考察,也就是说更好撞上了他们努力的方向。
  结果也就立竿见影地显露了出来。
  底下不少学生坐直了身体,连在语文课本上画小人的陈圆圆也不禁抬起了头。
  孟从舟继续说:“语文同样,虽然这次语文平均分还是年级倒数第一,但是语文老师说这次大家的平均分也比以前提高了五分左右,这五分全部都是诗词填空基础分。大家的努力是有成果的。这才刚刚一个星期,我们也才刚刚高二上学期,可以努力的时间还有很多。”
  “我……不太会分析这些,我只能尽力把我看到的大家的进步说出来,希望大家以后可以接着努力。”孟从舟说,“我们会越来越好的,谢谢大家,接下来开始晚自习吧。”
  孟从舟在讲台上坐了下来,也没有再看其他人,而是翻着一本数学习题写了起来。
  第一节晚自习意外的安静。没有人出来管纪律,学生们都自觉地写着题目。年级组纪律委员老师过来抽查时,还特意倒回去看了看班牌,嘀咕:“奇了怪了,这是27班?”
  下课时,鹿行吟去还孟从舟和蔡静的错题本,意外地接到了一张纸条。
  孟从舟给他写:“谢谢你,因为你我,我和蔡静商量了一下,才决定上去做这个总结的,幸好有你来我们班。”
  淡绿色的便签纸,一笔一划都无比认真,透露着少年崭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