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她卧室的房间
  他偏首望来:“所以我是最佳人选。唯一的、最佳人选。”他强调。
  至少从字面上,时年没有办法战胜她。她只得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抓住一支笔来,用嘴咬开笔帽,在便笺上写下几行字,然后交给汤燕卿。
  汤燕卿接过看过去,便眯起眼来。
  那张纸上写的是这些字:
  嫌疑人1:燕舞坊,father,q先生;或者是他们背后的实际拥有者。
  嫌疑人2:汤sir。
  嫌疑人3:《黑幕》记者熊洁。
  嫌疑人4:罗莎。
  嫌疑人5:?
  “你给我嫌疑人名单?”汤燕卿薄唇挑起,格外看了其中的2、4和5,“这当中还有我。你想做什么?”
  时年抱起手臂:“我是警察的女儿,当警察曾是我多年的梦想,所以基本的推理方法我也谙熟。而且我是当事人,我更清楚嫌疑人可能是来自哪个方向。我是想帮sir你尽早结案。这样你就不用24小时保护我,也为纳税人节约了警力。”
  汤燕卿的目光却落到她抱起的手臂上,轻哼了一声:“你抱着手臂,表达的意念是……抗拒。你潜意识里对我这么抗拒,却又将我的名字列在嫌疑人名单里,你难道不认为它是成见?”
  “不。”时年略有尴尬,赶紧放下手臂来:“我将你列入嫌疑的原因,你我都清楚。我当晚的装束你跟燕舞坊的人一样清楚,而且……”时年深吸一口气:“而且你检查过我的裙下。”
  她忍脸红别开头去:“而且恐吓事件之后,最大的受益者可能是汤sir你……利益就是犯罪动机,所以你的嫌疑仅次于燕舞坊那些人。”
  “是么?”他迈开长腿走过来,颀长的身影将她全然覆盖住。垂首,几乎低到她耳边,呢哝般问:“你凭什么说,此事最大的受益者是我?嗯?”
  她紧张得深吸一口气,又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她自己也意识到这又表示“防卫”,只得放下,向后退。两步之后,她的脊背已经抵在墙上,无路可退。
  他好整以暇跟上来,脚尖与她脚尖相抵,继续悠闲垂首望来:“说。”
  时年头转向右侧,低低道:“别看我左方。那边有监控摄像头。汤sir我提醒你,这里是我公司的走廊。”
  汤燕卿却反倒朝摄像头的方向转过头,甚至故意眨了眨眼。
  他特意将手臂伸出来,撑在时年头侧的墙上。他将脸埋进那条手臂遮挡住的阴影里,好整以暇逗着她:“你瞧咱们的姿势,壁咚嗷?”
  “别玩儿了!”时年懊恼低喝。
  他歪过头来:“嗯,那就回答我的问题。别跟我拿‘你有权保持沉默’的调调。在我面前滥用这说辞,就是明目张胆的挑衅。我不会饶过的。”
  时年大口吸气,“因为你对我有一种……嗯,”她在努力措词:“一种很奇怪的占有欲。”
  还是说出来了……
  时年狼狈地抬眼:“我很奇怪,很不能理解。我确认我从前并不认识你,我还是你发小的妻子,论情分你该叫我一声嫂子……你叫我十分不舒服。”
  “呵……”他却没恼,反倒盯着她的眼睛,低低地笑起来:“原来你都发现了啊,那就好。”
  时年靠着墙壁微微向下蹭,蹭到恰好借着他手臂遮住她面部的高度,她这才使劲瞪他:“好你个头!汤sir我知道富家少爷都喜欢当情场猎人,可是我警告你,我不是你的猎物。我是有夫之妇,你离我远点!”
  汤燕卿眯起眼来。天杀的,他已经滚远了。长长四年,他几乎从未在她和向远面前出现过;如果真的非要撞在一起的场合,他也想尽了办法避开了……他难道滚得还不够远?
  四年了,他都要忍成忍者神龟了。她还要他再滚到哪儿去?
  他便生了一丝戾气,歪头眯眼盯紧她:“我偏不呢。我今天就不走了,等你到下班,咱们一起回家哈。”
  时年恼得咬紧牙关,忍耐道:“汤sir,我想也许是我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于是在咱们两个有限的几次见面中给了你什么错觉,才让你对我生出这样不该有的遐想。那我先跟你道歉,也请你收起这份遐想,这对你我,对你和向远的友情,都好。”
  “不,”他依旧撑着手臂垂首望她:“那对我却不好。时年,你并没有在我眼前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出格的是我。或者说……让我看见你,让你出现在我眼前,这本身就是个错误。”他抬手向上指指:“是上天犯下的错。”
  真是一笔越算越糊涂的账。
  时年闭闭眼:“算了,算我没说。我要回去工作了,汤sir自便。”
  他的身子压得太近,时年只好从他手臂下钻出去。
  他眯起眼望她背影:“嘿睡美人,你列明的嫌疑人都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哦。”
  他凭什么说她错了?她究竟错在哪儿了?
  整个下午,这个问题几乎将她折磨疯。只能死死忍住了,没有立时出去跟他问个究竟。
  汤燕卿说到做到,当真等她一起下班。
  时年和叶禾一起走出办公室来,人流里他警服笔挺,逆流而立,宛若烟波浩渺中的一杆修竹。隔着墨镜,目光平静望来。
  叶禾登时紧张得一把就抠进了时年手背的肉里,时年疼得一咧嘴。
  他瞧见了,便迈开长腿逆流而上走到她面前,蹙眉问:“伸手。”
  所有的同事,不论男女都望过来。男性倒还平静,女性都忍不住露出一脸的艳羡来。
  时年却越感尴尬,急忙将手藏到背后:“没事。”
  他伸手到她眼前来,掌心摊开。
  时年惊得险些一跳,还以为他是非要要她的手……幸好他及时说:“车钥匙拿来。”
  “干嘛?”她将半面身子45°角后转。
  他便又轻挑唇角:“这个姿势是……逃避。不过没用,拿来。”
  前后左右的同事都看着,身边还有一个叶禾,时年不好当场发作,只得掏出车钥匙交给他。
  他高挑眉尖,得意地收起:“嗯哼,你的迷你裙,从此由我接管。”
  他又这么故意歧义地说!
  时年生怕周围同事误会了,便连忙放高声:“sir你们警方都不派一部警车给你么?”
  “嗯哼,”他挑眉望来:“你给报销么?就你那点薪水?”
  叶禾却顾不上听他们两个斗嘴,焦急扯着时年的手臂:“头儿,头儿!我今晚搭便车好不好?”
  时年又瞟了他一眼,便点头。
  也好,车子里多个叶禾,倒能消除两人独处的尴尬。
  一路上叶禾缠着汤燕卿说话,她整个人跟嗑high了似的眉飞色舞、张牙舞爪。时年尴尬得都不好意思看汤燕卿,只得偏首看向窗外。
  汤燕卿倒是难得好脾气,听叶禾说话没不耐烦,反倒还能适时哼一声,或者挑挑唇角。即便只是这样,叶禾却已经很满足,兴奋得满脸通红。
  实在有几回,时年真担心叶禾变成气球从窗口飘出去,不得不回头盯着叶禾事,都正看见……汤燕卿双手稳定地扶着方向盘,好整以暇从镜子里静静凝视着她。
  尽管他还戴着墨镜,可是她就是知道他在看她……她尴尬得只能赶紧再别开头去。
  实则叶禾的住处跟时年南辕北辙,中途她实在不得不下了车,恋恋不舍地盯着汤燕卿:“明天我可不可以还搭便车啊?”
  汤燕卿不解风情地回了一句:“请我汤燕卿当司机,叶禾,你先掂量掂量自己的钱包。”
  叶禾登时受了残酷打击,垂头丧气地走了。时年颇觉不忍,便扬声道:“车是我的,我说了算。明天咱还一起走。”
  叶禾登时原地起跳,使劲儿抛飞吻。
  两人重新上车,时年再没有挡箭牌,只好板起脸孔问:“不用先开车回你家,取些你私人的东西么?”
  他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却唇角轻轻挑起。
  直到车子开进她家的街区,看见她家门口停着两辆巨大的“猛禽”,她才知道她问多余了。
  两辆巨大的“猛禽”里拉的都是汤燕卿的私人物品,正由几个专业工人搬运。而进进出出亲自指挥的人竟然是郭正梅。
  “难道你要长住?太招摇了。”时年颇不赞同。
  汤燕卿耸肩:“我只是给她打了个招呼,说我要搬进来。这些都是她和我妈自作主张安排的,与我无关。”
  时年赶紧下车,捏紧公事包走上前去:“妈妈,让我来吧。您坐下来歇歇。”
  郭正梅面上也有些不痛快,“瞧瞧你,干个工作也能惹下这么大麻烦。我警告你,要是危及到阿远,我不会饶了你!”
  不过一扭头看见时年后头跟上来的汤燕卿,便迅速换上另外一副神情:“燕卿啊,回来啦。伯母叫工人都按着你在家的习惯布置的。你去瞧瞧,哪儿不满意,咱们立即改。”
  汤燕卿却只是淡淡点了个头:“不介意我打扰就好。”
  “怎么会!”郭正梅上来亲亲热热捉住汤燕卿手腕:“别说你这是执行公务,是为了保护时年的安全;就算你是私人缘故要搬过来住,我和你向伯伯,还有你向远哥哥都举双手欢迎你。燕卿啊,凭咱们两家的交情,可不就该这么一家人似的多亲多近嘛。”
  汤燕卿回头瞟向时年:“就是的,多亲多近。时年,你说是不是?”
  时年便觉刺耳,急忙更正:“叫我嫂子。”
  他便高高挑了眉:“怎么,我若不叫,你就不理我?”
  他竟然又当着婆婆的面跟她这么斗嘴……时年斩钉截铁道:“没错。”说完就径自进了屋,不肯搭理他。
  他仗着腿长,轻松几步便跟上来,咬着牙哼了声:“如你所愿……哼,小嫂子。”
  时年便回眸,满意一笑:“乖。待会儿洗个水果给你吃哦。”
  不知怎地,仿佛总要隔着“嫂子”这个称呼,时时刻刻要他喊着这个称呼,才能叫她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