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苏勤被这一声婴儿哭刺激的,顿时停了手,却被苏大力用力地砸在脸上。顿时,半边脸就肿了起来。
  他有错觉,这声音是从自己房中发出来的,他差点以为是陆思华生了孩子。
  但,声音是从大房那边发出来的,是大嫂生了孩子。
  “滚开,别挡着我看儿子。”苏大力用力推开苏勤。
  隔壁房门被推开,苏老太从房内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婴儿,皮肤皱巴巴,红通通的,但在老太太的眼里,这就是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孩子。
  “妈,是不是儿子?”苏大力跑上去。
  两人因为打架,身上都是泥水,脸上还都挂了彩,苏勤虽然个大,但没苏大力灵活,也没他心狠,挨了不少拳。这一看,就苏勤相对惨了点。
  两个儿子脸上的伤还有身上的泥,让苏老太本来挺好的心情,一下子就恶劣了,“你们看看你们,这样子还是三四十岁的人吗?自家媳妇在里面生孩子,两人在外面打架,这算什么事?还是不是兄弟?”
  两人的脸上讪讪的,确实为了这事打架,有点儿说不过去。
  此时两人都把这种不服与不满埋在了心底,苏大力又问:“妈,是不是儿子?”
  “大力,这是你闺女,快过来看看。”
  苏大力本来兴奋的心情,在听到“闺女”二字,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是个丫头片子?
  见在儿子那个样子,知道是在嫌弃孙女,老太太一巴掌拍在苏大力的脑袋上,“孙女怎么了?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何况还是个有福的。
  苏大力却奇怪地看了一眼老太太,娘她不是最重男轻女吗?否则也不会那么不待见他那的大丫了。
  苏老太却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她说,“大力,赶紧去洗个脸,换身衣服,这个样子算什么事。”
  母子两人的互动,却并不在苏勤的眼里,他心里只有自己的媳妇,这会连喊声都弱了。
  他一下子就急了,“赖婆子,快跟我走。”
  却听苏老太说:“叫什么接生婆,不花钱的?我来接生就行了。”苏老太极肉疼,将手里的孩子往苏勤手里一放,就去了西厢房。
  此时,陆思华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母子连心,她只觉得肚子里的孩子生命气息也在减弱,好像要死了似的。
  苏老太进来的时候,浓重的血腥味,让她心里一震,这是大出血?
  后面跟上的苏勤也吓着了,他也管不了什么,急忙就去拉正欲转身离去的赖婆子:“赖婆子,求求你,救救我媳妇……”几乎要跪了下去。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害怕过……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恨老大,恨不得去杀人。
  ……
  或许是母子连心,肚子里的孩子感觉到了母亲的绝望,突然又生命强大了起来。
  陆思华抓着床单,用力往外一挤,一股血水连着什么,从她的身体里流了出来。
  “哇!”一声啼哭,打破了宁静。
  雨停了,太阳慢慢地露出了头。
  太阳破开乌云,给沉闷的下河村一丝希望。
  天,终于放晴了。
  连下一个月的雨,终于在两个孩子出生后,停了。
  ……
  牛棚那边倒下的屋柱,却突然偏了下,苏老爹捂着脑袋跪在了地上……
  ——
  苏勤已经顾不得房间里的血腥味,人已经冲了进来。
  孩子已经被苏老太抱了出去,孩子刚出生,需要好好的清洗。
  苏勤并没有跟出去,他对陆思华说:“思华,谢谢你,给我生了个宝贝闺女。”
  陆思华身上的污血已经被清理干净,虽然累,但听到丈夫的那一句谢,她的心也软化了。生闺女是他们夫妻俩共同的心愿,这会心愿达成,她能不高兴?
  望望外面,她问:“雨停了?”
  苏勤说:“对,雨停了,咱闺女是个有福的。”下了整整一个月的雨,在闺女出生后就停了,多好的兆头?
  同时想着这个念头的,还有老太太。
  只不过她想的并不是小孙女,而是四丫头,算命先生说得没有错,这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苏老太望着屋外天际那轮太阳,脸上的笑容挡也挡不住。老苏家,终于要起来了。
  再看向手上洗着的小孙女,她眉头微微皱起,想到算命先生说的话,心里很不舒服。
  “婶子,不好了,叔被梁上的木头砸了。”
  苏老太一个踉跄,几乎站不稳脚,“伤得严重吗?”
  来人说:“已经送去赤脚医生那包扎了,头被砸破了,全是血。”
  来人走后,苏老太整个人都平静不下来,老头子被木头砸伤的事情,让她连给孩子清洗的心情都没有了。
  想到,老二媳妇在生这个孩子时候的难产,再想到老头子莫名被砸伤,突然就想到了算命先生说的那句话:“先生者福星,后生者灾星,克父克母克亲人……”
  她打了个冷战,这样的孩子留在苏家,不是要给苏家带来灾难吗?手已经情不自禁地掐向了孩子的脖子……
  那原本紧闭着的孩子,像是感受到了危险,突然睁开了眼睛,瞪向了苏老太。
  “哇!”小人儿突然扯开嗓子就哭了起来,这一声哭顿时引来了大家的注意。
  “娘!”门外传来苏勤焦急的声音。
  苏老太紧扣着孩子脖子的手改由清洗着脖子。
  孩子被苏勤抱走,她也失去了一次将孩子淹死的机会。
  “哎呦!”孩子刚被抱走,苏老太起得太快,腰给闪了。
  这个扫把星!苏老太忍着腰间的疼,扶着腰痛苦地一手扶着墙,直呻吟。
  第2章 天生富贵(捉虫)
  苏老太想要掐死自己孙女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并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她的腰闪了的事,也不敢告诉别人,怕人追究到那个事情。她做是一回事,但是让人知道又是另一回事。特别是不能让老爷子知道,当时候老头子会怎么看她?
  苏老爹伤得也不算重,脑袋被磕破了,虽然流了许多血,其实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但他被人扶回来的时候,还是将苏老太吓了一跳,心里更加的恨起来了小孙女。
  “没事,就是牛棚那边的屋子倒了,砸偏了,就碰了下脑袋。”说来也奇怪,那房子倒下的时候,他以为会没命了,没想到那根柱子竟然自己偏了,没砸个正着。
  但是苏老太,还是将这笔账算在了小孙女身上。
  老苏家的两个孙女,一前一后,出生只相差了一分钟不到。一出生,雨就停了,这事也被赖婆子传了出去,都说老苏家的两个孩子有福。
  只有老太太对小孙女不太待见,从取名字就可以看出来了。因为同时出生的原因,老太太当场拍板,老大家的小名叫早早,老二家的小名晚晚。
  两个孙女都取了小名,两个儿媳妇自然没话说,却不知道老太太瞒着家人去了李知青那边,那是村小学的老师,给要了一个大名回来,叫雨停。但老太太觉得,四孙女一出生雨就停了,叫雨停更贴切,李知青给改了同音字,就叫雨婷。
  这事苏老爹有了意见,“老婆子,你这样子就有失公允了。”
  “你懂什么,我是有原因的。”苏老太边剥着豆子边说。
  苏老爹抓了两把旱烟丝放到老烟棍上,正要点火抽上,想到额头上的伤,医生让他忌酒忌烟,他又放下,“这还有什么讲究?”
  苏老太小声地说:“老头子你还记不记得半年前我们救的那个算命先生?”
  苏老爹神色一动,自然记得。那个算命先生饿昏在他们门前,一时好心就给了碗饭。救他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一旦被捅到革委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但他们还是救了,走前算命的给算了一卦作为回报。
  “那个算命的说咱们家两孙女有一个是有大福气的人,我们能够跟着享福。先出生的那个孩子有福,后出生的那个孩子不但没福还有霉运。我一直以为会是老二家的会先生,没想到招娣她摔了一跤,提前把四丫头生出来了。”苏老太一说起这事,就觉得玄乎。
  本来她也不信,可是四孙女出生,下了一个月的雨竟然说停就停了,不得不让她相信。而小孙女呢,出生的时候老二媳妇差点难产,老头子又被砸了脑袋,简直霉运当头,果然是个灾星,这孩子真留不得。
  苏老爹说:“两孩子出生相隔一分钟,你怎么能够断定就是四丫头而不是五丫头?我感觉应该是五丫头的福气,她出生后雨正好停了。”
  苏老太却不以为然:“不对,不是这样理解。我觉得那个算命先生是有大本事的,早早出生的时候雨势已经慢慢地开始收起,就差一分钟,雨就停了,正好五丫头出来。看着像是五丫头的功劳,其实那是早早的福气带来的。再说你的头……”
  “我的头只是个意外。”苏老爹知道老伴要说什么,急忙阻止她的胡思乱想。
  他觉得自己老伴魔怔了,就那么相信那个算命先生的话?凡事都有个意外,在他认为不管是四丫头还是五丫头,这两个孩子都是有福的,只偏向于一个丫头好,这明显就不对,更不要说怀疑另一个是灾星之类的话了。
  苏老太却发了狠:“不行,那个五丫头不能留,那是要倒大霉的,我们想要享福,就不能心软。”更加发誓,晚丫头不能留。
  苏老爹正要出门,听到她这么说,突然回头,“老婆子,你想干吗?”看老伴的表情,似乎有什么事情。苏老爹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胡闹!都是自己的孙女,不管有福没福,一碗水端平了。”
  “你别管,听我的没有错,我还不是为了你我以后的好日子吗?”苏老太放下手中剥着的豆子,“今天咱杀个鸡,正好好熬些鸡汤,对了,还有些鸡蛋。”
  苏老爹只当她是要给两个儿媳妇熬鸡汤,倒也没有说什么。
  家里养了五只鸡,倒是可以杀一只熬成鸡汤,给两个儿媳妇补补身子。大儿媳早产,身子虚着,二儿媳也有点儿难产,身子骨也不好。
  他虽然伤到了脑袋,但并不重,正好可以杀鸡。
  苏勤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见到苏老爹在那边杀鸡,他说:“爹,我来吧,你脑袋还伤着呢。”又问,“爹,怎么把鸡杀了?娘不心疼?”他可记得,过年那会他想杀只鸡,被娘狠狠骂了,鸡是要下蛋的,这会怎么就愿意了?
  “我脑袋没事,鸡已经杀好了。”苏老爹嗯了一声,又说,“你娘说要熬些鸡汤给两个媳妇补身子。”
  苏勤心里一喜,看来娘果然改了性子了,不再重男轻女了?他自然是希望娘对自己老婆孩子好的,思华怀这一胎很辛苦,许是年纪大了些,生产的时候又因为耽搁了些时日有些难产现象,看着身子骨越发不太好了。
  一进厨房就见到老太太在那扣扣索索地藏着什么,他凑了上去,“娘,你在干什么?”
  苏老太自然将手里的东西藏进了厨柜,并锁上。
  但苏勤还是眼尖地看到了,那是四只鸡蛋,眼睛一亮。
  娘这是煮了鸡蛋给思华呢?四个鸡蛋,总有两个会落在思华肚子里。娘虽然嘴上说得狠,心里还是向着他向着他媳妇闺女的,这都准备好了鸡蛋。
  可惜,苏勤太理所当然了。
  他以为家里有四个鸡蛋,外面还在杀鸡,这肯定是为了两个坐月子的媳妇准备的,爹不就说了,这是给儿媳妇准备的?
  但是直到等到晚上吃饭,他却只等来了一碗粥汤,别的就没有了。
  “娘,鸡蛋呢?”苏勤忍不住问。
  苏老太沉着脸:“什么鸡蛋?有粥吃就不错了。”
  苏勤说:“我都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