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偷银子的不是李三郎?傅折桂觉的也有点意外。再去看李三郎, 他额头上青筋暴跳, 脸上又是惊愕, 又是恍然。
  “快说。”何知县喝道。
  “大人, 民妇也不想偷银子的。是他, 是他先偷的。他偷完以后, 我心中一热, 就,就把剩下的那锭银子拿走了。
  大人,饶命啊……”田氏趴在地上, 如一滩烂泥一样,而她所指的人,自然是李三郎。
  李三郎长出一口气, 嫌恶的看了一眼田氏。他就奇怪, 他只偷了十两,他娘怎么说少了二十两, 原来是她偷走了。
  偷银子倒还罢了, 竟然还连累他。
  他早上是等傅折桂出门以后才偷的银子, 傅折桂根本不知道他是贼, 换句话说, 知县老爷应该也不知道, 就算搜到银子,只要他不承认……这个田氏怎么就这么蠢,竟然自己招了出来。
  他哪里知道, 他把银子藏在了别处, 田氏不放心,就把银子藏到了自家炕洞里,现在银子搜到,田氏想不承认都不行。
  这大概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傅折桂突然觉得,上天还是有眼的。
  “大胆李三郎,你认罪不认?”何知县喝道。
  李三郎身体一软,“小人认罪。”
  “李三郎、田氏,偷盗家里财物,每人二十大板,压进大牢,服刑三年。”何知县做了审判。
  “啊,大人,我知道错了。”田氏慌了,哀求何知县。
  何知县根本不理她,她又赶紧哀求张氏跟李二郎,“娘,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二郎……”
  李三郎一听要压三年,也傻了。三年,等他出来,杨翠翠早嫁做他人妇了。
  衙役过来拉田氏,田氏一看那板子,身体就抖个不停。
  张氏也不开口救她,她一着急,就满嘴胡诌起来,“娘,二郎,我肚子里有李家的骨肉,不能打我啊……”
  衙役们停住了,按照景朝的律法,孕妇是不能上刑的。
  田氏似乎受到了鼓舞,立刻肯定的道:“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怀了李家的骨肉。娘,二郎,你们要救我,不能能李家的骨肉生在大牢里。”她抱着李二郎的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李二郎跟田氏成婚三年了,两人一直没有孩子,如今……听田氏这么说,他又惊又喜,赶紧道:“你说的是真的?”
  田氏立刻点头。
  李二郎为难起来,这要怎么救田氏!
  “娘,要是我真的要在大牢里过三年,我也不想活了。偷银子是我不对,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李三郎“嘭嘭”的给张氏磕头。
  张氏又是怒,又是痛,都有些精神恍惚了。
  真想不管这两个人,让他们去坐牢。可是,一个肚子里有李家的骨肉,一个是自己的儿子,真要看他们去死不成?
  忍着痛爬起来,她给何知县磕头,“知县老爷,我不告了,求你饶过他们,求求你了,你是青天大老爷……”
  她一把年纪,鬓角的头发都白了,神情哀戚,身上又有伤,这么看起来,还真是挺凄惨的。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如果被判刑的人是自己,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傅折桂看着这一幕,眼观鼻,鼻观口,一语不发。
  按照景朝的律法,原告取消诉讼,何知县是可以取消判决的。但他已经没耐心管这些事了,在他看来,这就是在浪费时间。直接宣判田氏免于刑杖,其它不变,他就宣布退堂走了。
  李三郎被打了二十大板,连同田氏一起压入了大牢。
  张氏身上有伤,要回家治疗,李二郎不放心田氏跟李三郎,自然要去大牢里看看。
  李家,傅折桂从村民手里接过来哭的像小花猫一样的小虎子,喂给他云片糕吃。
  小虎子哭了一阵,正饿的不行,有甜甜的云片糕,还有哄着他的傅折桂,他立刻雨过天晴,开心的吃了起来。
  傅折桂收拾着东西,还好,没人趁乱打劫,除了张氏拿走的那四十五文钱以外,所有的东西都在。
  尤其那件夹袄,只是沾了一点灰尘,没有什么破损,傅折桂终于放心了心头的大石,坐在一边跟小虎子一起吃云片糕。
  他们俩你喂我一块,我喂你一口,其乐融融的还真像母子一样。
  这时,李小妹掀门帘走了进来,有些局促的道:“娘让你过去。”
  傅折桂早就料到张氏不会这么容易放过她了,她了然的笑了笑,拿起一块云片糕塞到李小妹手里,自顾自的去了张氏的屋子。
  李小妹甜头舔了一下云片糕,甜,一下子甜到了人的心里,就像傅折桂刚才的笑一样。
  她怎么还能笑的出来?李小妹将云片糕藏起来,跟上了傅折桂。
  张氏就住在傅折桂的对屋。这间房子是正房,以前李老爷子跟张氏一起住,后来,李老爷子去世,李小妹就搬了过来陪着她。
  屋里一阵药味,看来张氏已经上过药了。此时,她正趴在炕上,一脸愤怒的盯着傅折桂。
  “娘,你身体好点了吗?我一会儿把那两根肉骨头炖上,给你补补。”傅折桂言笑晏晏,好像之前的事根本没发生一样。
  “你少在那里装好人,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挨打!”张氏哼哼唧唧的道。
  傅折桂收起了笑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三郎他们偷了钱,还想赖在我身上,这才害的娘被打。
  我也是受害者,娘你跟我生气干嘛。”
  事实确实如此,可是张氏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就是气不顺,“你们没有一个好东西,谁也别说谁。”
  上梁不正下梁歪,傅折桂心里想。
  张氏本来是想教训傅折桂一顿出出气的,被她这么一打岔,她也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就让她站在那里,美其名曰给媳妇“立规矩”。
  傅折桂站了一会儿,就觉的腰酸背疼,正想找个由头回屋去休息,外面李二郎跑了回来。
  “娘,我打听清楚了,知县老爷平常根本不管事,大牢里是牢头说了算。牢头说,想把人捞出来,一个人十两,交了银子他们就放人。”李二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急促的说。
  “一个人十两?对了,咱们家那二十两银子呢,县官老爷还给咱们没有。”张氏惊的坐了起来,碰到屁股上的伤口,又赶紧弓住了腰。
  李二郎看向傅折桂。
  这件事傅折桂还真知道,“知县老爷根本没派人到咱们家来搜查,那二十两银子是官府的,拿出来吓唬吓唬人。
  咱们家的银子在哪,还要问三郎他们,看他们藏在哪里了。”
  “你在骗我们。”张氏指着傅折桂,“你也忒奸了。”
  “我要是不这么说,这会儿在牢房里的就是我了。”傅折桂悠悠的道。
  李二郎也吃了一惊,没想到傅折桂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竟然有这样的手段。
  “娘,我去问三郎他们要银子。”说着,他又出了门。
  傅折桂看准机会,也悄悄的溜了出来。跟张氏耗着,还不如干点活心里舒坦呢。
  这个朝代没有电熨斗,但是有另外一种叫做火斗的东西,功能跟熨斗差不多。
  这种火斗有点类似平底锅,是用铁做成的,有一个长柄,一个平斗盆,使用的时候,将木炭放在斗盆里面,就可以用了。
  李家也不知道有没有火斗,傅折桂找到了李小妹。
  “火斗啊,咱们家还真有,就是平常不怎么用。”李小妹让傅折桂等了一会儿,拿回了一个火斗。
  “有草纸吗?”傅折桂又问。
  草纸这个东西在农村也挺少见的,但这难不倒李小妹,她出去一会儿,就从三叔家借来了几张。
  万事俱备,傅折桂开始去除衣服上的蜡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