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毒计
  迎春这里,凤姐则极力安抚,开库房给迎春屋里换了全套家具,一色都是花梨木。
  迎春从此在荣府地位直线上升,素日赏赐不断,待遇直追宝玉。
  迎春成了贾母跟前开心果儿,每日必去贾母跟前说笑逗趣。只是心里搁着选秀,偶尔神情郁郁。
  迎春这般,属于正常待嫁女儿心,贾母很能理解。因当面吩咐凤姐:“迎丫头在家不过三五月时间,她的衣食住行,你可不敢马虎,否则,我可不依你!”
  凤姐自然满口应承。
  贾母又背后提点探春惜春:“能做姐妹是前世修造,你们好好相处,姐妹间同气连枝,方是兴旺之兆!”
  探春惜春都是聪明人,心知迎春二姐这一回只怕要有大造化了,姐妹间原本想得,自从越发亲近迎春,事事以迎春马首是瞻。
  初八这日,探春惜春便在那府里梅园设下宴席,姐妹三人煮酒品茗,踏雪寻梅,惜春更是即兴动手,做了一张踏雪寻梅图,探春则赋诗一首。
  事后,宝玉得知,亲自拿去裱了,给迎春挂在房中,雪白无暇世界,天真无邪美人儿,真正美奂美轮!
  撇开选秀这个不利因素,迎春日子从此如鱼得水,分外悠哉。
  正月初十,司棋把李家遭遇说给迎春。
  迎春闻听司棋回报,淡淡一笑:“脚上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想了想又吩咐綉橘:“着你爹娘看顾些李家,莫叫他们饿死,毕竟奶我一场。”
  綉橘应了,司棋甚不服气:“姑娘就是心太慈软!”
  迎春置之一笑。
  较之王氏凤姐黑心陷害,异日宫廷倾轧,奴才生事实在是小小不言之事。且迎春有预感,王氏丢了这样大脸,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迎春所料不错,这日午间,迎春正要午睡,凤姐忽然上门来了。
  凤姐眼里除了贾母王氏,何时把三春姐妹放在眼里?
  反常即为妖!
  迎春勾唇浅笑,起身相迎:“姐姐稀客!”
  凤姐笑吟吟挽着迎春一起坐了:“咱们是嫡亲姑嫂,二妹妹说这话就该打!”
  迎春勾唇:“凤姐姐是大忙人,有事知会一声就是了,何必特特跑一趟?”
  凤姐咯咯一笑:“妹妹可不知道,今日我不来一趟可不成。这第一,我是奉了老祖宗命前来告知妹妹,北静王老太妃替咱们商请了一位退宫精奇嬷嬷,过了十五就进府。
  我这里要恭喜妹妹了,这位嬷嬷退宫前,可是储秀宫里专门照顾选秀小主们生活起居管事姑姑,对宫廷礼仪最是熟练,据说许多人家抢着聘请,咱们是沾可老太妃光,这才让妹妹得了,实在万幸。”
  凤姐说的兴致勃勃,迎春却是波澜不惊一张冷脸。
  谁进攻不是欢欣鼓舞呢,凤姐有些懵:“二妹妹?”
  曹颖莞尔:“我听着呢,凤姐姐润润喉再说吧!”
  荣国府不讲究端茶送客,凤姐也不是那宗雅致人儿,咕咚咕咚饮了几大口,舒服直打嗝。随即发了愣。要如何传达王氏之言呢?
  凤姐慢慢放下茶盏,眼睛瞄着迎春,一时间,倒有些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王氏之意,是让凤姐劝说迎春知难而退,荣府财力不够支撑两个姑娘进宫博弈。
  元春进宫八年,好容易得到皇后赏识,成功在即,此刻收手,王氏实在不甘心。她不能让迎春分占侯府资源!
  王氏一贯标榜慈善,如今利益攸关时刻,她便原形毕露。特别是贾母态度,极大刺激了王氏,她已经下定决心,势必把迎春扼杀在萌芽阶段!
  故而,她决定立马实施迎春自毁自伤之计。
  哪怕她知道,迎春一个不受待见庶女,公然忤逆祖母与父亲,将会落得怎样凄凉下场!却是毫不手软。
  人心虽然有偏,王氏为了自己女儿独占侯门资源,却叫迎春去以卵击石,其心狠毒,可比恶鸟杜鹃!
  对于元春与元春姐妹,凤姐心思跟贾母一般,元春进宫整整八年了,府里每年大笔钱财抛洒出去,她却毫无喜讯。
  既然元春无望了,何不让与迎春搏一搏?
  且迎春比元春更有优势。
  元春当初是以才得俱佳遴选入宫,原本就是进宫充任女官伴读。
  迎春这次是正儿八经皇帝选妃。
  当今圣上继位三载,因为太上皇在,一直没有充实后宫,这次却是奉太上皇之命,第一次选秀。
  在凤姐眼里,迎春虽然木讷些,样貌不及元春,选秀却是拼得出身家世。
  二老爷只是个五品闲官,一日分家就是侧枝。
  大老爷却是朝廷三品大员,荣府爵爷,敕封一等威烈将军。
  迎春是正经侯门千金,只要圣上对荣府优渥尚在,迎春一个贵人跑不脱。当然,受宠不受宠就两说了。
  凤姐虽然有此想法,却也不得不为娘家考虑。王家整个押宝在元春身上
  凤姐清楚知道,迎春遂了王氏,便是忤逆贾母,失去祖母庇护,迎春这个懦小姐今后的日子,将越发难熬!
  不过,凤姐其人最是趋吉避凶。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不忍心不过一刹那尔,最终,凤姐选择顺从王氏:“二妹妹,可还记得那日太太的话?”
  曹颍讶异:“什么话?”
  凤姐闻言眼眸一眯,盯着迎春眼睛半晌,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心下疑惑:“那日在东府,太太,还有忠靖候夫人说的话,妹妹有何看法?”
  凤姐暗示迎春,二太太等着她的答复呢,若是迎春答应装病免选,二太太就可以操作了。
  史家忠靖侯夫人?
  曹颍咀嚼着这个称谓,凝眸思虑,蓦然间,心潮一阵翻滚,曹颍脑子嗡的一声,本主被封存的痛苦记忆喷涌而出。
  原来迎春病重,并非仅只被惊马跌落受了风寒这般简单,本主香消主要缘故,却是因为王氏与史家忠靖侯夫人两个那日在东府言辞如刀,一番吓唬讥讽,打垮了迎春那原本薄弱意志。
  却说那日正是东府小蓉奶奶可卿五七之期,迎春随着王氏过府祭奠,随后跟着王氏陪客,那一日王氏迎春陪伴主客,便是贾府老亲史家忠靖侯夫人。
  主客落座,忠靖侯十分突兀提起自己女儿史湘君入选事情。
  迎春心性当时心中不虞,她以为忠靖侯夫人不该在可卿葬礼之上提起婚事。只是她一贯懦弱,心中所想而已。
  随后,王氏凤姐姑侄很自然说起圣上开年选秀之事。
  王氏对忠靖侯长女史湘君不吝夸赞,然后,王氏把话题引到女儿元春与外甥女儿宝钗身上。
  忠靖侯夫人自然投桃报李,说起元春曾经被人预测有贵不可言。
  言下之意,元春这样才能只能做个女史实在屈才了。
  王氏这时候便故意盯了迎春一眼:“元丫头这还算好呢,听说与她同届进宫的姐妹所剩无几了。“
  王氏言及此处,眼睛似笑非笑盯着迎春。
  忠靖候夫人十分识趣接过话题:“唉,说起来真真可惜了,那些女孩儿都是一等一的才貌双全,竟然折在宫里了。”
  周瑞家里生恐迎春没听明白,冲她做个了抹脖子动作。
  迎春当时就吓得浑身寒颤不已。
  然后,王氏跟忠靖候夫人将京都应选小姐逐个细数了一遍,什么驸马府石家姑娘,如何杀伐决断,诗才敏捷。且石姑娘母亲牡丹郡主,自小在太后跟前长大,一家人跟太后皇后常来常往。
  再有姜尚书家乃天子宠臣,他家的姑娘,羞花闭月,满腹诗书。
  兵部尚书杨家女儿,如何文武双全,姿容俏丽。
  王氏每说一家姑娘,都会重重咬定两个字‘嫡出’。
  三人言来语去,百般暗示迎春,迎春无才无貌,就是个滥竽充数垫底的坯子。像她这种不聪明之人,一旦入宫,只有死路一条。
  迎春先被吓唬,后被挤兑,瞬间便觉退杆子绵软,几乎站不住。
  贾迎春原本对入宫有些向往,且不料这般被王氏与忠靖候夫人一番吓唬,顿时又惊又怕,心如死灰。
  这还罢了,迎春回家喝了姜汤,正在发汗,却是贾赦派人寻了迎春说话。贾赦确定选秀之事。
  迎春这些年被王氏洗脑,自忖不如元春宝钗多矣,因惶然低头道:“薛家大姑娘那般才色,都没选上,女儿还是不去了。”
  贾赦当即大怒,不顾迎春已然受了风寒嗦,指着她鼻子责骂:“你是狗长岁数不长脑子啊,人云亦云,毫无主张。皇上选秀多大事啊,容得你自以为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我今儿告诉你,你的名字已然上报宗人府,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你敢给老子撂挑子,看我不结果你个无用畜生!”
  迎春当即吓得战战兢兢,把湘云落选事情说了:“我是不成的,爹爹只想想,云妹妹什么不比我强?”
  此言一出,越性惹得贾赦雷霆震怒:“你听谁胡说?莫说云丫头岁数不够,且宫中认为孤女命硬,从不允许父母双亡之人入选。忠靖侯的女儿可是入册了,她那女儿舞枪弄棒疯疯癫癫,斗大字认不得三五升,尚有脸面吹捧,你什么不比她强呢?”
  迎春先被王氏吓唬挤兑,后又惊马受凉,回家又被父亲责骂的狗血淋头,这般三下挤兑,如何受得,当晚病倒,玉殒香消!
  回忆至此,曹颖春还有什么不明白,顿时冷笑不已。
  迎春糊涂,曹颖不糊涂。
  薛宝钗选宫女,不过奴才秧子,王氏竟然与三年大选混为一谈,这是把贾迎春当傻子吧。
  甄嬛虽是戏说,可是他父亲不过四品官儿,初封就是常在。
  红楼仿照清朝制度,贾迎春父亲却是三品大员,一等将军,功勋爵爷。
  迎春虽是庶出,落地寄名在贾琏之母名下。
  按照清朝皇宫后妃制度,一个常在跑不掉。
  或许看在老荣公面子,能直接敕封个贵人。
  曹颖虽不愿意进宫去,百十个女人争夺一条老黄瓜,却不代表她乐意被人当傻瓜。
  王氏真是黑了心肝,亏得迎春那般敬爱她!
  要说凤姐不知此事后果,曹颖万般不信!
  一个个聪明人相互算计,却拿自己作伐子,实在卑鄙无耻!
  睨着凤姐一双笑吟吟丹凤眼,曹颖心里火气一拱一拱!
  重重一掼茶盏,迎春一双杏仁眼清凌凌瞪着王熙凤,嘴角噙起冷笑:“长嫂如母,我如今生母也死了,嫡母不在了,哥哥嫂嫂就是嫡亲亲人,该怎么做,我且不知道,凤姐何妨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