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汹涌
  杜若进门之后,命蓝云看住门户,自己反手将门关的严严实实,这才一脸凝重的告诉迎春:“方才贾女史托人传信,让我告诉小主一声,这几日尽量闭门静养,不要出门走动。”
  迎春心中‘咯噔’一下,眼皮子一阵乱跳,顿生一股不祥之感:“出了何事?”
  杜若低声道:“才刚得知,翊坤宫两名值夜太监,失足落水溺亡了。”
  这事儿需要特特告诉自己么?
  迎春郁闷了,即便没睡也有些起床气了。
  杜若倒没注意迎春面色,兀自诉说着缘故。却是翊坤宫太监落水而亡,元春暗线抢在消失传开之前便将消息传递给元春,这两人正是元春这些日子暗中追查之人。
  忽然间落水死了,正巧死在自己收网前夕,这实在太过巧合。
  春马上明白,对方察觉了,抢先杀人灭口了。
  这事儿起因是迎春被害,元春因此担心,对方会狗急跳墙,这才让人传递消息个迎春。
  迎春这才明白,死者正是谋杀自己太监。
  对此,迎春一点也不意外,可以说,自从史湘君被废,这两个走狗被烹便成必然。
  迎春甚至连拍手称快心情也没有了。因为这宫中并公理可言,太监死了并不代表正义,不过是狗咬狗而已。
  迎春如今兴奋点并不在此,她神器在手,一心巴望着选秀早点结束,自己好早点出宫。其余事情,她是一点兴趣也没有。
  迎春如此反应,大大出乎杜若意料。她没想到,面对生死大事,迎春竟然如镇定自若,不喜不悲,不嗔不怪。杜若自诩阅人无数,一时间却猜不透迎春心思。
  不过,这并不影响杜若情绪:“翊坤宫跟储秀宫同属西六宫,比邻而居,小主今后出行,请一定带着蓝云,不要单独外出。”
  这话基本是明示迎春,两个太监之死跟你有关系。
  迎春起初以为杜若归来传信,以为让自己警惕,二为了让自己高兴,毕竟仇人死了,值得庆贺。或者是告诉自己,那件事情到此为止,一切都结束了,不要再挂怀,再追究了。
  熟料杜若似乎并非此意,反是再三提起翊坤宫。
  这不得不让迎春慎重思忖起来,难道这太监谋害自己,并非自己所想那般,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或者是石家埋在宫中内线?竟是跟翊坤宫主子有关?
  这一想,迎春面色瞬间煞白。
  石芙蓉谋害自己,不过是一个跋扈千金的恶毒行为。自己离开皇宫,一切自然冰消。如今竟然牵扯上宫中奶娘,这一点,迎春从未想过。
  因为这实在说不通,也没道理啊!
  自己不过一个复选尚未通过的小秀女,家世既不显赫,个人又无有西施貂蝉那等倾城倾国美色。除非谁人有病,才会费心费力对付自己这样平凡无奇的小角色!
  如今杜若却暗示,自己被害竟然跟翊坤宫惠妃有关系,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惠妃娘娘跟石芙蓉这等小姑娘心血来潮害人可不同,她们都是浸淫宫廷多年,可谓心狠手辣,杀人如麻。
  想着一个不好,自己就可能小命不保,迎春面色凝重起来,道:“姑姑的意思,是惠妃要杀我,只我跟她几乎不认识啊。”
  堂堂一个上位妃嫔,有子傍身,对上皇后也敢挺一挺腰子,谋害自己一个小小秀女,实在没道理!
  迎春平静无波面色终于裂开一道波纹,杜若倒地舒口气:“在那些上位者眼里,宫女太监,甚至平民人等都不能算作是人,她们要杀人从来不讲道理,只看与她们自己利益多寡罢了。”
  说着,杜若一笑:“惠妃在今上妃嫔中年岁居长,自小跟着圣上,圣上对她别有一番情意,小主只看翊坤宫所占位置,即可了解一二。除了这份打小的情分,惠妃儿子更是圣上长子。大皇子今年一十五岁,很得圣上看重,圣上预备从这届秀女中挑选适当秀女给大皇子指婚。”
  石芙蓉,惠妃,皇长子?杜若把这三者连黏糊起来一起说,必定有她的特别含义。
  脑海中一道亮光划过去,迎春挑挑眉,终于知道杜若说话重点了:“姑姑是说,石芙蓉跟惠妃是一伙子,因为皇长子?”
  杜若淡笑,虽则不言不语,其意昭然。
  迎春至此,心中豁然开朗。
  惠妃娘家低微,皇长子要想夺嫡,必定想要一门得力后家支撑,有着忠顺王府这样霸气舅舅的石芙蓉,显然是最好人选。
  迎春翘翘自己大拇指:“姑姑之意,翊坤宫那位小主子,想要这个?”
  杜若额首,用手将迎春手指按下,压低声音道:“小主各自心里有数就好,据说小主出事那日晌午,石姑娘就曾在翊坤宫抱怨过太后念想赏赐不公,当时皇长子正好就在翊坤宫。惠妃在宫中经营多年,她又有皇子傍身,就是皇后娘娘也要容他三分。所以,小主还是小心为上,切莫心急,安生静养。”
  真是可笑,自己竟然成了别人攀附的投名状了。
  迎春不免暗恨,你们谋朝篡位只管去,干我何事!
  旋即,迎春暗自哂笑,石芙蓉,忠顺王,真是打得好算盘。
  只是,皇上那么傻么?忠顺王跋扈成性,权势熏天,皇上遏制尚且不及,岂会巴巴把儿子送上去,让他们合起伙子算计自己?
  按照红楼走向,元春临死,皇宫尚未封太子。元春跟迎春死在同一年,迎春受尽磨难,二十岁而卒。
  迎春心里掰着指头,元春比迎春大九岁,三十而薨。
  迎春今年整十四岁进十五。
  亦即,六年之后,宫中尚未立太子。
  六年后,二皇子三皇子已经成年,加上这一次三十六位进驻后宫,可以预见,那小皇子必定雨后春笋一般生出来。
  秀女们身后都有一堆家族蹲着,届时,谁当太子,只有天知道了。
  迎春暗哂,这石芙蓉只怕老彭祖吃砒霜,活得不赖烦!
  皇上才刚御极三年,三十有五,正是年富力强,宏图大展之时。石芙蓉看不上皇帝也罢了,竟敢勾搭上皇长子,觊觎皇后宝座,这事儿搁谁家都不会忍,皇上尤其不能忍!
  怪得杜若遮遮掩掩说什么,做了错事必定要付出代价,只怕石芙蓉代价就在于此!
  历朝历代,即便是父子,涉及皇位,也是你死我活。
  何况石芙蓉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外甥女?且她舅舅跟皇上叫嚣多年,皇帝心里怒火可想而知。她想母仪天下,只怕痴想妄想!
  自作孽不可活,恶人自有恶人磨。
  这石芙蓉只怕要自个挖坑自个埋了。
  迎春原本晦暗心情豁然开朗,瞬间灿烂起来。
  一通百通,这一刻,迎春对大姐元春前程,自己前程,有了些许把握!
  一时间,迎春直觉前程可期,顿时笑得满脸阳光。
  杜若眼见她满脸郁闷,无端端笑的山花烂漫,心下微愕,随即跟着笑起来。
  别的事情,她且管不着,迎春无事,她便安心了。
  杜若此行功德圆满,满意而归。
  迎春兴奋劲儿持续了好一会子,方才消散了。此刻已经暮色四合,天黑透了。
  黎明之前最黑暗,敌人也最猖狂,迎春不敢耽搁,将墙角烛台点起,躲进床上继续试验。
  结果,所有东西都试了个遍,一无所获。
  迎春甚是懊恼,索性将那日所传衣衫写完也一并翻出来试验,迎春整个一个飞鸟一般,一会子嗖的飞进去,一会子神色暗淡跑出来。从最初的兴高采烈,到最后郁闷无比,结果依然一无所获。
  迎春沮丧之下饱饮灵泉,结果浑身经络再一次被涤荡,迎春浑身热气腾腾的除了一身黑漆漆臭汗。
  清洗过后,迎春发觉自己肤色越发欺霜赛雪,吹弹可破。
  只可惜,灵泉能够百病,却治不好伤心失望。
  郁闷之极,迎春暗忖,是否自己没瞧仔细呢,或许有所遗漏也不定!
  这一想,迎春又热情高涨起来,把所有东西,从宝玉玉佩,到冯姑姑赠送荷包一一试验,到那日迎春从头到脚穿戴,就连一根发带也不放过,反复折腾,直到磨尽了最后一丝耐心,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郁闷至极迎春,连喝灵泉水的心思也没有了,就这么恹恹睡去也好。迎春害怕自己清醒之下,只怕要郁闷死了。
  俗语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迎春正巧应了这话。
  却说迎春累得入睡,心里却还惦记着那个不知道寄体何物空间。在梦中竟然再次排查起来,却是一阵乱忙无果,颓废躺倒。
  抬手间,迎春愣住了。
  你道为何呢,却是迎春举手之间,翠袖滑落,玉腕尽露处,赫然出现一只碧绿葱翠玉镯来。
  一眼之间,迎春身子颤微起来。这只玉镯,可不是等闲之物,正是曹颖临死之前,想要拔下来的那一只。
  此玉镯,乃是曹颖外婆家祖传宝物,外婆传给曹颖时说过,此镯价值连城。
  玉镯是否无价宝曹颖并不知道,却因玉镯乃外婆馈赠,曹颖十分珍惜。自从获得玉镯,十年间曹颖从来没有离过身。
  只是这玉镯不是应该留待现代么?怎么无端出现在自己手上?
  迎春颤抖着手指,仔细摩挲观察,陡然发觉,之前翠碧镯子,此刻竟然多了一抹飘红。这一抹飘红鲜艳欲滴,夹杂在碧翠之间,格外璀璨妖冶。
  迎春心肝一阵狂跳,如何多了一段血色呢?
  难道是自己临死血迹渗进去了?
  此念一起,曹颖脑子轰的一声巨响,结果却把自个炸醒了。
  迎春醒来,惊得满身冷汗。
  记起梦境,迎春抬手,玉镯赫然在焉。
  迎春忽的一声坐起身子,残余梦寐彻底消散了。
  迎春因怕弄错了,反复检验,文丝不错,正是外婆传家宝。
  颤抖着手抚上玉镯,迎春瞬间泪如雨倾,外婆的镯子竟然跟着自己来了。迎春顿生一众相依为命之感,蓦地,迎春又迷糊了,自己已经来此半年有余,却一直不见玉镯,如今何乍然而现?
  之前藏在哪里呢?
  一念之下,手上镯子倏然而没。迎春顿时愣了,随即,迎春慢慢勾起嘴角,喜眯了眼。她用右手江左手腕覆住,心中才刚默念一句镯子,那镯子便现在手上。
  迎春顿时惊觉,莫不是外婆镯子就是一个空间宝藏。忙着进了空间,再看手上,玉镯不见了。
  迎春默念一声:玉镯。
  手腕上再无反应。
  迎春唇角越发高高翘起来。
  经过几次反复试验,迎春终于确认,这只飘翠玉镯,就是空间至宝。且这镯子已经渗入自己血肉之中,成为自己身体一部分。如此一来,天皇老子再抢不走了。
  迎春喜极而泣,外婆,外婆,这是怎样恩赐!
  记得外婆家在山梁下,坐北朝南,清晨站在门口,那初升阳光金子般倾撒在外婆左边脸颊上,汗毛根根透亮,闪烁着金辉。
  迎春往北跪倒,额头贴在手背上,虔诚祷告:“谢谢外婆,您没骗我,这镯子真是至宝。外婆把我养大,我却少年夭亡不及报答。颖儿许诺,下辈子,下下辈子,您都是我的外婆,我愿生生世世做外婆孙女儿!我生生世世孝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