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小记
  吃完早饭,李均竹正准备带上一直在家里闲不住的铁蛋和铁头上院子后面的竹林去掰点冬笋回家,在县城时他一直馋这用笋子炖的腊肉,现在才算是有机会了。
  只是没想到,后面竟跟上来个人,原来是表哥孙金柱,手里提着个框子,正手足无措的离着他们几步远,支支吾吾了半天;“表弟,我爹让我来帮你们提东西,我力气大,提得动。”
  李均竹拉住已经想往前窜的铁头,笑着点头;“表哥!有表哥在当然好,这两个小的不帮倒忙就已经很好了。”
  果然,四人到了竹林,两个小的早就呆不住了,捡了个小石头就开始撵起鸡来。
  李均竹只吩咐了两人不要去到河边,就与表哥孙金柱一起忙活了起来,后来就变成表哥忙着挖,他只能在旁边捡了。
  “表哥,来家几日了,可还习惯啊!有啥不习惯的,你就跟外公外婆说,自家人可千万不兴见外!”
  “没有,没有。外公外婆对我们很好,我们没有不方便!”表哥孙金柱涨红了脸,没想到表弟这么好,一点也不像他们村里的读书人,鼻孔永远朝天,看不起人。
  “那就好,表哥,你们和二姑夫就在我家安心的呆着,我爹说了有咱们一口吃的就有你们吃的,你看咱们家现在的日子至少吃饱饭还是可以的。”
  孙金柱当然知道表弟说的是发自内心的话,这几日住在外公家,除了三舅娘没给过他们好脸,其他的人都对他们很好,他也很知足了。
  一边挖笋两兄弟说的话也越来来多,而李均竹也知道了爷奶也不知道的事,其实这回二姑父来李家只是暂住,这些年二姑夫当兵之时,也攒了些银钱,本是准备回家翻新房子,给表哥娶妻用。
  后来发生了那事,索性也就不在那呆了,父子三人准备地方好落脚,现在到了李家村,二姑夫便想在李家旁边买块地,盖座房子,毕竟两孩子都是半个李家村人,也有岳父岳母照应着。
  可二姑父生性腼腆,这不,住了几日了,还没好意思开口。
  苦笑不得的李均竹听表哥这么说,还未说些什么呢,旁边玩耍的两人就自告奋勇的要来承包这件事。
  于是两熊孩子也不管还在挖笋的哥哥们,一溜烟的就跑了,还没等李均竹两人回到家,家里就已经传遍了此事。
  午饭一过,急性子的爷爷就带着姑父说要去办此事,还是李均竹提醒,两人才想起空手而去不好,提了半篮子鸡蛋,两把自家的青菜,才出了门!
  果然,下午就已经丈量好了土地,过了红契,父子三人正式成为了李家村的村民。
  如果不是腊月里动土不太吉利,李均竹估计爷爷肯定明个儿一早就要开始找人来商量盖房的事情了。
  其实李均竹很清楚,爷爷李长河二话没说的全包了此事,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二姑去世后,自己却没有对两个外孙多加照顾。
  这么多年来都不知道孩子们过的如此艰难,这让他和奶奶心里都很愧疚,私想着要做些多补偿。
  这个年节是李家这几年来最热闹的一个年,小年一到,就开始“忙年”了。
  奶奶老赵氏带着几个儿媳妇开始扫尘,祭灶,李均竹几次都想上手帮忙,最后都以几个婶婶的驱赶而结束。
  到了大扫除的时候,除了几个姐姐和表哥孙金柱,其他的小辈们都被赶出了房间,李均竹则被分配了个写春联和领着几个熊孩子玩耍的任务。
  一通忙碌之后,这除夕才算是真正的来了,今年除夕夜的团圆饭很多菜都是由大妮操办的,过两年她就要出嫁了,奶奶说这是给出嫁后的日子做铺垫呢。
  饭前,爷爷李长河先举杯;“岁末莆至,鸿气东来,愿我外孙外孙女,此后一生顺达,愿我孙儿们身体安康,前程似锦,愿我孙女们也都顺遂安康,得遇良人。”
  “愿我李家所有人,知足常乐,乐其所乐。”
  最后全家人都共同举杯,这年夜饭才算是正式开始。
  年初三,李均竹带着拜年的节礼,领着二弟李均凌前往隔壁村,给许夫子拜年,兄弟两向夫子问安行礼之后,李均竹就得知,年前何夫子竟然来找过许夫子。
  “鸿朗兄那日前来找我,说了那晚之事,均竹你是做何想法?”许夫子打发了李均凌出去玩耍,才问起此事。
  “学生从未对何夫子心生怨言,也不愿再与何知府家的内眷有任何冲突,可学生心里若全无气愤,那是假话!”面对许夫子,李均竹坦白道;
  “毋以小嫌疏至戚,毋以新怨忘旧恩,也是今日为师赠与你之寄语,均竹你可记下了。”
  “学生谨记!谢夫子教诲!”
  直到回到家里,反复默念夫子的这句赠言。
  李均竹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在哪?自己嘴里一直说着不怨何夫子,可行动呢?除了晚上会回何家睡觉,其他时间他基本都在苗方家渡过,
  自己这是无意识的就怨上了何夫子,老师说的对,何夫子收自己进私塾,让自己住在他家,这小小的口角之争,就让自己忘记了曾经的恩情!那自己和那钱举人有和分别!
  在草纸上反复的写着这几句话,直到心里最后的一丝怨气随着墨汁的干涸,而消散。
  初三一过,李均竹又恢复了以往的作息,看书,背诵。习字,然后看些游记,并没有因为过年而彻底的放松。
  初五一天本不该是女儿回娘家的日子,可李均竹的大姑却出现在了李家,说起这大姑,李均竹映象可是很深刻的。
  他一直记得自己十岁那年,这位过年都不会回娘家的大姑突然出现在李家,竟然来给大妮姐说亲的,说的是自己同村的。
  可李均竹却看奶奶一口就回绝了,并且狠狠的责骂了这个大姑,自己当时还奇怪来着!看爷爷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最后还是娘给他解释了其中的缘由,原来啊!这大姑年轻时就是一个眼高手低的主,说亲时没看上爷奶相中的,硬是自己找了个,要死要活的嫁了过去。
  哪知道啊!这隔三差五的就回娘家借钱,打秋风,后来是几个婶婶相继进门后这情况才相对的好了些!
  于是在与爷奶大吵一架之后,干脆不回娘家了。这不这次回来,大家都知道不是啥好事!
  果然这没多久,就听说大姑李永梅给人说亲的那家闹出人命了。那家的儿子爱打媳妇,才嫁过去没多久的小媳妇就被打死了。
  大清早,爷爷李长河才刚扫完院子,大姑李永梅带着一儿一女推开院子大门就走了进来。
  喊了声,爹,娘,就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堂屋,而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孩子也有样学样,喊了声外公,外婆。也跟着走了进去。
  刚坐下,三人就自顾自的抓起桌上用来待客的瓜子花生,一边吐着皮,一边催促着二婶快去做早饭,他们母子三人都还没吃。
  奶奶老赵氏打着手势,示意二婶不用管,一边冷冷的开口:“你来干啥?不会又是收了谁家的银子来做媒的吧!”
  “娘! 瞧你说的,我好心给大妮做媒,那谁知道那畜生会打人啊!”李永梅很理直气壮。
  “有事说事,没事就快回吧,没功夫招呼你。”爷爷李长河抖了抖烟斗,不耐的说。
  “我就是听说,这金宝不是在县城读书吗,他同窗不是多吗!我想让他给我家二丫相看一个。”抹了抹嘴边的瓜子皮,李永梅把一直扭着帕子的女儿往前推了推。
  李均竹一看,这二丫大名就叫赵二丫,穿着一套藕色的薄袄子,脸上擦着只有城里的丫头才会用的香粉,可是好像敷多了,随着她扭帕子的动作还往下掉着粉。
  最让他不忍直视的还是这姑娘,一边叫了声表哥,一边还抛了个媚眼,
  “也不看看你女儿啥样子,就想让金宝给你女儿相看。”一直站在堂屋外的三婶冲了上来。
  “你看看她这德行,扭啊扭的,难看死了,还想相看城里的公子,我呸!”
  “你说什么?你这缺德的婆娘,老娘跟你拼了。”瓜子也不磕了,李永梅狠狠拍了桌子,准备冲上来找三婶钱氏理论。
  李均竹连忙拉住就要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出声道;“大姑,我的几位同窗,家里都是县城里的大户人家,我与人家的关系还未到左右人婚姻大事的地步。”
  “不作正妻...妾”话还没完,爷爷李长河带着李二水和三叔李三树上来就把母子三人往屋外拉扯。
  拉出院子后,李长河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心里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奈,自己和妻子怎么就养了这么个东西。
  “你以后都不要来我李家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你生是赵家人,死是赵家鬼,如果以后我在外面听到你败坏金宝的名声,别怪我不客气。”
  不管李永梅如何跳脚,最后还是被赶出了院子,母子三人又在家门口咒骂了会,看屋里实在没有人理他们,才骂骂咧咧的走开了,其中还能听到女儿埋怨母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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