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金枝 第21节
  外头的人没得令,不敢轻易进来。而里面的人也不好受。
  拓跋渊看了又看
  他嘴唇有些发白,不住地问:“疼吗?怎么疼也不说?”
  哪知陆银屏也不说话,就躺在那儿,用一双含情带水的杏眼看着他。
  这样的眼神让拓跋渊愧疚不已。
  他不是第一次见这种表情,这双眼睛。那个人跟她一样的相貌,也是这样平静地望着他,对他说
  “陛下,臣妾不痛。”
  “陛下,臣妾很痛。”
  足有九成相似的声音响起,将拓跋渊拉回现实。
  “四四……”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难受了就要说,你不说,我不会知道。”
  陆银屏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叹了口气,俯身将她抱入怀中。
  御医很快入了清凉池,见帝妃二人衣衫不整,心中也明白了八九分。
  在天子凌厉目光活剐之下做了一番检查,最终冷汗涔涔地回禀道:“娘娘是……牝户撕裂……臣以为短期内不宜再行房……”
  随即开了方子和药膏后便急匆匆地走了出去,生怕再多呆一刻便会被斩杀于此。
  拓跋渊松了口气,握着她的手道:“无性命之危。”
  陆银屏又「嗯」了一声。
  听她声音嘶哑,他也笑了。
  “四四受了伤,想要什么?”
  他在说这句话时,一直在观察她面上的表情。
  陆银屏的面上无甚表情,然而那双眼睛却渐渐地冷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我什么都不想要。”
  世间女子,若是贪慕虚荣,爱财富美色都好解决。
  独独陆四这种什么都有,却什么都不想要的人最难摆平。
  你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也不说自己想要什么。你给她的她自己都有,你没有的她或许也有。
  这样一来如何讨美人欢心?
  拓跋渊突然便有些烦躁。
  就如同他修行到了瓶颈期一般
  然而他最后终究还是破了功。
  令他破功的也不是陆四,是跟了他十年的女史晁盈。
  晁盈、陆银屏,二人身段相仿。或者说,她们都与另一个人模样身段相仿。
  若有心之人去打探,或许能得一二句提示。但关于她们的相貌到底像谁,已经成为皇庭中的禁忌。
  祸从口出,业亦从口出。
  “不想要旁的,那便让你家人来陪你?”拓跋渊笑得温柔,“听闻你与你三姐关系不错?我封她个夫人,让她进宫与你作伴?”
  陆银屏眉头紧蹙,杏眼圆睁,胸脯起伏不停。
  “陛下!”她厉声唤道,声音沙哑无比,“我三姐已经许了人家!”
  拓跋渊抬手贴上她鬓角,再次俯身印了一吻。
  “我知道……我不会碰她,我只是想让你有亲人陪伴,能开心一些。”
  陆银屏扯着他的袖子不断摇头。
  “我三姐许了人……陛下不要召她来……您会毁了她……”
  拓跋渊不解,漂亮的淡金色眼眸渐渐泛起奇异的光泽来。
  “为何?许了人家也一样可以召来。你不是同她关系最好?让她来陪你为什么不愿意?”
  陆银屏声嘶力竭:“她不是您的人……她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是为你我而生的人……”
  拓跋渊再一次感觉到烦躁。
  欲念已经消除,胸中余下的全是燥热的不满。
  他的贵妃很多事,比起旁的几位嫔御,她实在是算不上乖巧。
  陆银屏尚在苦苦哀求:“陛下是修行之人,应当听说过一句俗语:「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拓跋渊俯视着她,开口道:“男女宿有殃报,前世之因得今世之果。既是因果,也是她造化。”
  陆银屏垂下手腕,腕上佛珠刻有「若遇恶缘,念念增长」一句,微不可见。
  “四四,人总是要为自己打算的。”修长的手指再次抚上她的侧脸,尚未擦干的手冰凉湿润,像一条游走在身边的毒蛇,“今日朕对你有愧,暂且原谅你这一次……下次不要忤逆朕,朕会不高兴。”
  陆银屏望着穹顶的的蔷薇,低声应了句
  “知道了……”
  第三十六章
  秘辛
  虽然不知道这个「短期」有多短,但这几日,天子没有再来徽音殿。
  众人不知她承宠受伤一事,只认为贵妃前一日在明光殿耍了通威风以致帝王不喜。
  太后那边得了信,有心想要护着这位裴家的外孙女,便遣了人来请她去嘉福殿。
  来请的是太后身边的新侍中徐氏
  天子送了这位在掖庭中韬光养晦二十载的宫人给太后,未料想到她做事竟比之前的董侍中缜密利落,更得人心。
  “劳驾您嘞跟太后一说,我这身子实在不舒坦。”陆银屏躺在床上哼哼。
  徐侍中来时便闻到药味,想着贵妃或许的确有疾在身,便也不打算继续叨扰。只是随口关心似的问了一句:“因何受伤?”
  陆银屏叹了口气,转过头去。
  她越是这样,徐侍中越是好奇。
  “太后是裴家女,算起来也是娘娘的家人。”徐侍中劝慰道,“既然入了宫,太后那边定也是向着贵妃的。您受了委屈不妨一说,奴去帮您给太后带个话。”
  陆银屏未开口,旁边的秋冬叽叽喳喳起来。
  “除了陛下,还有谁敢这么折腾四小姐的?”秋冬想起来就要抹泪
  徐侍中也是女人,在宫中做了二十年的事,侍奉过不少嫔御,一听便明白秋冬指的是什么。
  她低声道:“奴知晓了。”
  徐侍中起身便要回嘉福殿回禀。
  “侍中且慢。”陆银屏出声。
  徐侍中脚下踌躇:“贵妃有吩咐?”
  陆银屏屏退左右后,轻声对她道:“今日之事,还是不要告诉太后的好。”
  徐侍中惊疑:“为何?毕竟您受了这般委屈。”
  陆银屏又道:“我本就是无福之人,怎么入宫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害,就是拼元寿来的。后宫诡谲,唯太后与我算是一家子。
  她早前便放权给陛下,自己在宫里不好对付事儿,又如何护得住我……不说这些,侍中回禀时便说我身子不适就成,让她把心放回腔子里吧。”
  徐侍中琢磨了一会儿才消化完她的话。
  “奴自会转达。”她道,“只是太后信不信,奴不敢担保。”
  陆银屏一个侧身挥手送人:“去吧,去吧。”
  徐侍中这才退下。
  秋冬撩了帘子进来,将二楞子放在床边。
  陆银屏正要伸手来抱,却又避开了。
  “拿走拿走。”她一脸嫌弃,“怎么叫它上我的床?脏都脏死了……”
  秋冬一撇嘴:“您还知道脏呢?以往您还抱着它睡觉,还亲它……殊不知狗改不了吃屎,我们劝也劝不动,您这是又听了谁的谏言决心离狗远点儿了?”
  陆银屏知道小狗的身上都有些脏,可不知道它还爱吃屎,瞬间就白了一张俏脸。
  “快!把它弄出去!”
  徐侍中刚到嘉福殿,便见侍女拨了香炉中的香屑出来。
  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弥漫开来。
  平民百姓乃至宗室都极少燃香,但世家却极为偏爱此道。
  徐侍中回想着刚刚在徽音殿,似乎也闻到过另一种更为好闻的香甜气息,只是不知道那香的名字罢了。
  “如何了?”
  出神之际,裴太后出声问道。
  徐侍中上前一步叩首:“娘娘,贵妃的确是有恙在身,不似外间所传触犯圣颜。”
  侍女打着扇,见太后挥手,微微躬身后便退了下去。
  “什么有恙无恙,他们的脾性哀家还能不知道?那样的颜色身段,怕是早被皇帝折腾了个半死不活。”
  裴太后冷笑,“她倒是有骨气,跟五娘一样……只可惜五娘是姓夏的那女人生的,不然哀家也不会防她到今日。”
  说罢,她又低声询问:“你瞧着贵妃伤得如何?”
  “奴观贵妃气色尚佳,只是下不得榻。”徐侍中垂首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