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
  早朝上, 四周阒然无声。
  徐公公递了一本折子上去,不足片刻的功夫,成元帝抬手将其摔到了地上。
  “啪”地一声, 让本就行着跪礼的刑部侍郎, 不由用额头又点了点地。
  “你本就是刑部侍郎, 却知法犯法,货赂公行,谋取私利。”成元帝一顿, 继而阴着嗓子道:“谁给你的胆子!”
  “陛下恕罪,臣罪该万死、罪无可恕,可臣那日只是喝多了, 绝非是故意收了李家的钱!天地明鉴啊!陛下!”
  哭喊之人,姓朱,名懋, 原是从五品的比部郎中,掌管内外赋敛、经费、俸禄、勋赐及军资、器械等收入,这两年, 没少给六皇子办事。
  原刑部侍郎文塬因着养外室坏了风气, 遭贬离京, 六皇子便趁机将朱懋提拔至刑部侍郎位置上。
  哪知朱懋此人并不像表面上这样憨厚老实,才上任没几天, 便公然收贿, 六皇子刚听到风声, 还未来得及出手, 就被御史台逮了个正着。
  “这事, 魏王怎么想?”成元帝的眼神瞥向六皇子。
  六皇子道:“朱懋贪污受贿, 人赃并获, 理应夺官抄家,并处以酷刑,剥皮充草,以儆效尤。”朱懋罪不至此,可六皇子必须这么说。
  一时间,周遭的温度,仿佛入了寒冬腊月一般,哪里还有半分春日的和煦,
  成元帝“嗯”了一声,眼中看不出喜怒,转而又对着太子道:“太子。”
  “儿臣在。”
  “这桩案子,你亲审吧。”
  话音甫落,众人屏息,随后又不约而同地去瞧那位向来受宠的六殿下。
  圣人方才明明问过了六皇子的意思,但转头却把案子交给了太子来办,这无异于是在打六皇子的脸面。
  成元帝的制衡之术向来走的都是渔翁得利的路线,动动嘴皮子,便能将朝堂搅成一锅浑水。
  大晋的朝堂,眼下大半都已成了六皇子的囊中之物,谁能想到,就在众人做着易储的美梦时,圣人居然帮东宫请了位神医。
  太子的势力虽然照六皇子比是差了一些,但到底是正统,一旦坐稳东宫,拥护他的人也未必会少。
  继续上朝。
  大晋近来灾祸连连,去年城西渠坍塌,导致漕运受阻,白白流失了大量的真金白银,随后长平侯战死沙场,连败两场战事。
  就眼下这个状况而言,大晋若是再同高句丽和梁国耗下去,国库也是撑不住了,不然,成元帝也不会整日都在查贪污,显然,这也是缺钱了。
  越听,成元帝的脸色便越沉。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高举战报敲开了大殿的门。
  成元帝看着他,估摸是前方传来的消息,忙道:“速速道来!”
  众人回首望去,心中忐忑不安,生怕又是和前几次一样的消息。
  斥候跪地,含泪道:“启禀陛下,胜了!长平侯世子在嘉涑关将梁国和高句丽逼回了境内,还割下了武陵将军的头颅,眼下,正听令回京。”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发高亢激越。
  斥候起身呈交文书,百官脸色各异。
  有人面露喜色,暗叹苏家这位小将军真了不得,才不过几个月,就亲手替父报了仇。
  以后定是国之栋梁。
  有人面色凝重,比如六皇子。毕竟,苏家与太子的交情着实不浅......
  眼下苏珩带着军功回来,对他可是丁点好处都没有。
  也有人面色骤沉,就像陆宴,在听到苏珩、返京这两个词的瞬间......
  他的右眼皮莫名地跳了起来。
  ......
  下朝后,陆宴和宣平侯世子随钰并肩从大明宫走出,刚行至马车旁,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陆大人。”
  陆宴回头,定睛一看。
  是李棣。
  李棣上前一步道:“陆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随钰笑着拍了一下陆宴的肩膀,“内子昨日患了风寒之症,时砚,我先走一步。”
  陆宴点头,继而回过头道:“李大人找陆某,是有何事?”
  “内子前些日子,可是去过京兆府了?”李棣试探道。
  说实在的,沈姌说她去京兆府告他篡改户籍,李棣到底是不信的,他总觉得,沈姌行事不会如此莽撞,定还有事瞒着他。
  可这样的试探,对陆宴真真是没用。
  陆宴反问道:“李夫人的事,李大人不是应该最清楚吗?”
  一听这个语气,李棣的心不由跟着一沉。
  沈姌,难不成真的去京兆府了?!
  陆宴眉宇微蹙,道:“李大人还有事吗?”语气的不耐烦,大大缩短了李棣的思考时间。
  李棣用食指揉了揉眉心,无奈地笑道:“前些日子,我与内子吵架,生了些误会,不想她竟闹到京兆府去了,实在是惹了大笑话了。”
  瞧瞧,李棣这样的语气,倒真像是对自家夫人极尽疼爱的郎君。
  眉宇之间,半分虚假也看不出,
  陆宴琢磨着李棣的话,心中了然了三分。
  李棣的话看似在解释,其实依旧什么都没说,他还在试探。
  这也说明,李棣根本不知道沈姌去京兆府做甚了。
  陆宴的直觉告诉他,沈姌用了他当挡箭牌。
  陆宴眸色微沉,顺着他的话道:“京兆府负责长安二十二个县的治安和政务,实在无暇处理这些‘误会’,日后,劳烦李夫人想好了再登衙门。”
  听着这般不客气的话,李棣心里也是不痛快。
  自打他坐上了工部侍郎位置,何曾受到过这种冷待?
  偏偏眼前之人,他又不能得罪,只能笑着附和了两声。
  陆宴回到马车上,呼吸沉重,脑海中尽是苏珩两个字......
  ******
  陆宴走后,沈甄顶着微红的小脸,对着铜镜出神,整整一个时辰,丝毫未动。
  她拿起一个蜜饯子放到嘴里,被心里乱糟糟的情绪扰着,也尝不出什么甜味儿。
  时不时就要看一眼门口。
  一袋蜜饯子吃完,沈甄瞥了眼外面的艳阳天,转身回到榻上,抓着被褥,阖眸,沉沉睡去。
  也许是心思太重,沈甄居然梦到了小时候。
  那时的她,不过九岁......
  沈甄生来就受不得那些猫儿狗儿的毛发,一接触便会打喷嚏、流眼泪、浑身起疹子,所以云阳侯夫人一早就下令,府内不得养这些东西。
  于是沈甄的猫儿被强行送走了。
  大抵年少之时,对猫儿狗儿倾注的感情,总是要比长大后多一些,沈甄实在舍不得,便偷偷溜出府,把那两只奶猫带了回来。
  她一旦对什么认真,眼里便多了股执着。
  若不是发了病,还想着瞒着众人继续养。
  侯夫人听着她沙哑的嗓音,看着她满颈的红疹子,气不打一处来地将她关进了祠堂。
  一天一夜过去。侯夫人的心还没软,沈甄就病倒了。
  沈甄睡着,云阳侯叹气道:“就这么点事,你何至于罚她跪祠堂?别人家孩子进祠堂,那都是犯了大错的,因为个猫狗进去跪,说出去倒是新鲜了。”
  侯夫人沉默。
  云阳侯道:“她今儿若是目无尊长,你怎么罚她都行,我绝不替她说话,可她这性子......”
  侯夫人抬头打断了他的话,“她只是看着乖,实则跟侯爷您一样倔,没有她两个姐姐半点机灵,我哪里是气她养这些个猫狗,我气的是她这明知不可为,却偏要为之的性子!”
  “ 不撞南墙不回头,迟早要惹祸。”
  话音一落,沈甄便发觉周遭的一切,变得模糊无比。
  她睁开眼,顺着烛火望去,母亲正朝她款款走来。
  云阳侯府的匾额摇摇欲坠,换成了澄苑的字样。
  九岁的沈甄,也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
  侯夫人额间带着几丝白发,向她走来,柔声道:“甄儿,告诉阿娘,这是哪?你为何会在这儿?”
  沈甄目光闪躲,张张嘴,没出声。
  倏然,陆宴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侯夫人又道:“甄儿,他是谁?”
  沈甄茫然无措地摇头,说不知道。
  陆宴身侧又走出一个大肚子的姑娘,哭着质问他:“三郎,她是谁!她是谁!”
  与此同时,靖安长公主也走了进来,一字一句对她道:“时砚在外头养着的外室,是你吗?”
  每一句话,都像一声雷,轰隆轰隆地在她脑海中炸开。
  沈甄睁开眼睛,猛然坐起,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梦醒了。
  这里是澄苑,是澜月阁,这里除了她,一个人都没有。
  她朝窗外望去,外面阴沉沉的。须臾,下起了瓢泼大雨。一场能让她清醒的瓢泼大雨。
  陆宴走到门口,收伞,一抬眸便看见了沈甄惨白的面容,通红的双眸,和那心如死灰的神情。
  他疾步走过去,紧张道:“怎么了这是?”
  沈甄整个人都在颤抖,喉咙中仿佛卡住一块石头,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陆宴从没见她这样过,连忙环住了她的身子,抚摸着她的背脊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她好似失去了全部的力气。
  这不是噩梦。
  而是再这样下去,一切都会变成噩梦。
  陆宴捏了捏她手心,“我在,你别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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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儿的心理压力巨大啊~
  后半段的剧情已经开始了,有小宝贝一直问我前世到底是怎么回事,马上就写到了。
  苏珩本来就没露过脸,和女主的事啥也没交代,评论区猜男二,是因为看了角色表,你没失忆,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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