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听见云郦的声音, 他扭头,冷淡瞅她一眼,起身往床边走。
  云郦心道,幸好她今夜回来了, 否则这人将来有的哄, 她跟着他走过去, 低眉顺眼道:“世子。”
  裴钰安早已换好睡觉的亵衣, 闻言没看云郦一眼,自顾自躺在床上。
  云郦接下外裳, 小心翼翼爬上床, 裴钰安睡在外侧,云郦要去里侧,免不得有些肢体接触。
  裴钰安很是冷淡,从始至终, 睫毛都没动一下。
  初夏夜间气候不热不凉,翠鸟在窗外树鸣啼。
  云郦在他身边躺下,支着头看他半晌:“世子。”
  裴钰安没应。
  云郦沉思半晌,手伸向他脖下, 裴钰安忽地睁开眼, 抓住她手腕,云郦讨好地道:“世子,我只是许久没见姐姐了,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而且姐姐一睡着, 我就来找你了。”
  裴钰安漆黑潭目看向她, 然后忽叹了口气, 直接将人压在身下。
  云郦惊呼一声:“世子。”
  半晌后, 云郦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她蹙眉问:“世子,你不是说不能怀孕的吗?”
  裴钰安声音微哑:“我喝避子汤了。”
  云郦乍闻此言,登时瞪大双眸:“避子汤,男子也有避子汤?”她见多识广,但还没见过给男人喝的避子汤。
  “当然有。”裴钰安低笑一声,“且喝上一次,能管一月。”
  云郦怔了怔,低声问:“可会对身体有碍?”
  “不会。”裴钰安温柔地亲了亲她的眼睛,然后拉开两人距离,目光落在她脸上,不容置喙地提醒道:“郦郦,你知道什么是夫君吗?”
  “是什么?”
  裴钰安眸光沉沉,一字一词,仿佛要钻进她心底:“是你最重要的人,知道吗?”
  云郦搂紧他的脖子,低低地道:“我知道的。”她并不介意哄哄他,更不介意对他撒谎。
  裴钰安垂眸看她,心中稍定,那股不满和空虚也被她乖巧的姿态填补。
  她爱他,没有他就活不下去。姐姐固然重要,却也比不过他的位置。
  所以,她才会在赵渔睡着后,迫不及待地回来陪伴他。
  架子床的摇摆声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裴钰安停下动作,为她擦洗后,才抱她睡去。
  漫天黄沙中,鲜红的血在她眼前散开,云郦低下头,姐姐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叫出,就瞧见赵渔胸口的血窟窿。
  她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映入眼帘的是被烛光映照得朦胧的纱幔,她吐出一口浊气。
  裴钰安睁眼,见云郦额上一片冷汗,他皱眉道:“不舒服?”话罢,就要起身去请大夫。
  云郦伸手拉住他,惊魂不定道:“我做了个噩梦。”
  裴钰安看他几眼,去桌边倒了杯温热的水来,云郦端着茶杯,抿了几口,裴钰安一下一下轻抚摸她脊背:“郦郦,梦见什么了?”
  云郦嗓音微涩:“我梦见姐姐……出事了。”
  裴钰安低声安抚:“都是梦而已,梦是假的。”
  云郦神情已彻底平缓,她看裴钰安半晌,枕在他怀里问:“世子,你是不是派人打听我姐姐了?”
  裴钰安当然派人打听赵渔了,再得知云郦姐姐出现后,这事倒也不必瞒着她,他颔首。
  云郦顿时抓紧他的亵衣:“打听出什么了吗?”
  “郦郦,才两日的功夫,没有情报。”他微顿,提醒她道:“而且你姐姐从西洲而来,路途遥远,单凭她在京城的动向怕是打听不出什么重要消息。”
  “你怀疑你姐姐有事瞒着你?”裴钰安眯了眯眼。
  云郦小小声说:“我怕姐姐报喜不报忧,只说好听话。”不是怕,云郦可以确定赵渔一定有事瞒着她,否则她今夜就不回来了,裴钰安极喜欢她的后果不全都是好的,比如极强的占有欲。
  她不能让他觉得她在乎姐姐超过他,否则将来若是打听出不好的消息,不想她为姐姐担忧,说不准也会和姐姐一样瞒着她。
  当然,现在也有可能,不过她要试着降低可能。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裴钰安:“世子,姐姐是除了你之外最重要的人了,我不想她有事。”
  裴钰安伸手搂紧她:“我会让人细细查的。”
  云郦信任地看着他,裴钰安给她捏好被角,温和道:“时辰还早,睡吧。”
  云郦听话的闭上眼,但顶着她的那处越发坚硬,云郦忍了半晌,最后慢吞吞张开眼:“世子。”她喃喃叫他。
  裴钰安睁开眼。
  云郦面颊通红:“我现在不想睡觉。”
  俄顷后,他问:“真不睡?”
  云郦姿态乖巧,轻轻地嗯了声。
  裴钰安的血液再度沸腾,云郦其实有些累了,但实话实说,虽然欺骗裴钰安不会让她心里有任何负罪感,但人家对她挺好的情况下,尤其是最近和离一事都是他挑着担子,现在姐姐的事情也麻烦他,甚至还喝避子汤,思及种种,云郦很想让他愉快些,而不是让他觉得他付出的一切都不值得。
  虽然,好像的确不值得,但都走到这一步,后撤不太可能。
  于是,见裴钰安兴致高涨时,她红着脸,搂着他的肩,在他的耳靠近她唇时,云郦声音细弱蚊吟:“世子,你这几日都没来,郦郦很想你。”
  裴钰安眼睛一红,低头看她,云郦闭着眼,面色羞红,他胸腔里发出闷闷的笑声:“郦郦,不要叫世子。”
  她眼睫微颤,咬着唇问:“那叫什么?”
  “叫夫君。”
  她默了下,乖乖地道:“夫君。”被疼爱中人嗓子又软又娇,宛若化开的蜂蜜水,粘粘的,将他和她密不可分地黏在一起。
  他提着嗓子说:“再叫一声。”
  “夫君。”
  “再叫。”
  “夫君……”
  ………………
  云郦最后嗓音又快哑了,不知是因为那啥叫的,还是叫夫君给叫的,一个时辰后,天渐亮,裴钰安不用上朝,起床略晚,云郦也累,不过想到赵渔还在,她硬是凭借强大的自制力爬起床。
  裴钰安先推开房门,见在院里坐着的赵渔,金乌初升,整片天穹都被笼罩在一层橘红里,她姿态随性地坐在石桌前,脚步声响起,赵渔直直冲他看来。
  昨日裴钰安对她心情略有些复杂,倒不是讨厌她,而是云郦本来只有他,突然多了个姐姐,虽心底提醒自己云郦多一个姐姐疼爱是好事,可他清楚,在云郦的所有事上,他的情感往往是和理智相悖的,只极大部分时间,他可以用理智来要求自己。
  今日却好了些,许是知道姐姐也比不过他的地位。裴钰安心中有些好笑,曾几何时,他竟然会有如此幼稚的心里,但一想到云郦,他又觉得理当如此才对。
  赵渔请裴钰安在对面坐下,然后笑道:“我家秀秀出生卑微,不知道裴世子看中了她什么。”
  因是云郦的姐姐,裴钰安态度挺好:“若是让我细说,我却说不出来。”温柔乖巧,善解人意,聪慧柔顺的女郎太多,可云郦就是云郦,说不出任何一个可以被别人替代的点。
  “裴世子可真会说话。”赵渔目含审视。
  裴钰安答:“不是会说话,而是心里话。”
  赵渔其实来长顺街,就是想看看裴钰安可靠与否,一两面她看不出来,接下来又接触了几次,赵渔倒是对裴钰安略放了心,他是喜欢秀秀的,毫无置疑。
  在来京城之前,赵渔没想过把云郦带回西洲,是裴钰安出现才改变了她的想法,动了把云郦带回西洲的想法,可自己的妹妹她了解,细看下来,其实云郦看似对裴钰安百依百顺,可感情中,她要淡漠理智得多,如此,她不必担心她会在感情中受苦,赵渔放了心。
  然后她把另外一个侍卫叫来,她叫孟拉,是个皮肤微黑,牙齿略白的姑娘,相处几日后,见云郦和孟拉并不排斥。
  她道:“秀秀,等过几日我离开京城,就让孟拉留在你身边。”若是裴钰安不可靠,孟拉还可以是她的退路。
  云郦身体微僵:“你要走了?”
  “再过几日,我就得回去了。”她笑笑,安抚她道:“等明年,我还会回大安的。”
  这几日裴钰安也查出了些消息,比如赵渔已经进京大半个月了,且她是和西洲东来的商行中入京,身边跟了十余个护卫,且那护卫个个武力过人,待她异常尊敬,不似寻常商户。
  但都不是什么关键信息。
  今夜裴钰安没来长顺街,但当夜,云郦又做了那个梦,赵渔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云郦抱着被褥苦思半晌,最后下了决心。
  于是翌日,她直接对赵渔道:“我也要去西洲。”
  赵渔一愣,抿了口茶,佯装随意道:“西洲距京城千里之遥,太远了,而且沿途辛苦。”
  云郦盯着她,想要看清她到底是因路程遥远拒绝,还是别有原因。
  “没事儿,我不怕苦不怕累。”云郦道。
  见她似乎下定了决心,赵渔皱眉问:“那裴世子可同意你前去?”
  提到裴钰安,云郦有片刻凝滞,单说路程,京城到西洲来返一次就在三个月,还只是说正常路程。
  可不管他同意不同意。
  西洲,她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