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节
  博平郡主也因此疯了。
  现在钟虔活了下来,博平郡主也肯守着侯府的一亩三分地不再作妖。
  她的攻略好像也不是一无用处。
  马车一路平稳,畅通无阻驶进皇宫里。
  小平安中途醒来,呆呆傻傻看着自己的母亲,咿咿呀呀的哼声都不曾有,就睁着双漆黑圆溜的大眼睛望着她。
  顾盼看着模样可爱的小儿子,沉闷的心情好了些许,她对儿子笑了笑,“醒了呀,小平安真像一头小猪呀,除了睡还是睡。”
  小平安好像察觉到母亲是在和他说话,咧嘴笑了起来。
  顾盼一看把儿子逗笑,心情更加的好,“可是小猪还会哼哼,怎么你连哼哼都不会呀?”
  小平安还是对着她笑,怎么都不肯给面子咿咿呀呀哼两声。
  顾盼只当是这孩子不爱出声,有些犯愁,这么内向可不好。
  不知不觉间,马车停了下来。
  太监说话总像装腔作势故意捏着嗓子发的声,听起来尖细又别扭,“娘娘,皇上已经在铜雀宫等候多时,奴才奉命前来,给您带路。”
  片刻之后,顾盼抱着小平安下了马车。
  苏得立马低下头,多看一眼都不敢,在宫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太监,这么点眼力见他还是有的。
  没走多久,便到了铜雀宫。
  宫殿建造在僻静一隅,宫殿打造精致,雕梁画栋,刻画精细,院中有一片连绵池塘,池中央似乎还有一座精致的阁楼。
  顾盼在路上一直都在逗小平安,孩子渐渐的就不怎么对她笑了。
  她随意将发簪上别着的假花摘了下来,藏在掌心,吸引来小平安的注意力,缓缓将手掌摊开,“看。”
  小孩子被她这点伎俩唬住,果然又笑了。
  顾盼顺手将小花别在儿子的耳后,小平安本来就长得很漂亮,像个姑娘家,如此别了花,看起来更像个可爱的小女孩,而不是男孩。
  钟砚一直以为顾盼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孩子,她柔弱无能,胆小怯懦,很容易就被吓得眼眶通红直掉眼泪。
  他记忆中顾盼明明是个连孩子都不会抱的小姑娘,没想到她现在已经能熟练的哄孩子逗孩子笑了。
  母子俩其乐融融的画面,在钟砚看来就很刺眼。
  胸口沉郁的闷痛一下又一下的袭来,他苍白着脸走上前,淡薄冷极的眼神蔑了眼她怀中的孩子,“有奶娘和嬷嬷,你不必事事都亲力亲为。”
  “他不是你儿子,你当然不会心疼。”
  顾盼已经越来越熟练知道怎么在他心上扎出一个大窟窿。
  见钟砚被刺的无话可说,她内心的确有快感。
  过了小会儿,顾盼将孩子交给奶娘,让她带着孩子去隔间喂奶。
  屋里暖气十足,她解开斗篷,放在一边。
  身体虚弱哪怕上了妆气色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着就很无力。
  她看着这座禁锢她自由的宫殿,忽然觉得自己就是懦弱的、没法反抗的金丝雀。
  钟砚有令人生畏的掌控欲,他自以为已经将她牢牢控制在掌心,她被折断翅膀,被断了退路。
  看起来似乎往后这大半辈子都要仰仗他才能活下去。
  钟砚像受不了这压抑的气氛,主动开腔,“你弟弟快要娶亲了。”
  顾盼还不知道这件事,问:“什么时候?”
  钟砚吐字:“下个月,李家的庶女。”顿了顿,他看了眼她,意味深长道:“到时你身体好些,我便带你过去。”
  顾盼嗤的一笑,踮起脚尖往他眼前凑,半真半假的说:“好不了啦,我要死啦。”
  短暂的怒气从钟砚的眼底闪过,他扣住她的下巴,“胡说八道,”
  戾气沉沉压来,他冷笑了声,盯着她的眼睛,“别拿你的身体故意惹我生气。”
  他这双比夜色还凉薄的眼睛里,写满了阴郁。
  第六十七章
  顾盼无所谓钟砚信不信她口中说出的半真半假的话, 她被男人紧紧抱在怀中,她的下巴轻放在他的肩头, 放空的眼神看向远方, 她很想说些什么, 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间一片潮湿细腻,没法子和他好好说话。
  她内心平静,胸口曾经汹涌的恨意惧意都逐渐平息。
  她缓缓收回视线,淡然的眸光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望着这个她曾爱过的男人。
  青年的气质经过岁月的沉静,尖锐的锋芒藏在眉眼之下,漂亮至极的五官仿佛被精心雕琢过, 高高在上冷厉阴沉。
  他好像变了很多, 又好像从来没变过。
  顾盼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弯了弯眼睛微微一笑,问:“你是不是想这样困着我一辈子?”
  她并不需要钟砚的回答。
  男人对她从来就不是纯粹的爱,而是入骨的占有。
  偏执扭曲的情感,与平等的爱意并不相关。
  钟砚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对, 年轻的帝王独掌大权,杀伐决断都是由他一人说了算。
  他看着顾盼平淡漠然的双眸, 无论他怎么找都没办法从这双眼睛里找出一丝一毫对他的不同。
  钟砚好像这个时候才明白, 顾盼那时说的不爱他也不恨他了, 并不是假话。
  她当真是把他当成了个无关紧要的人。
  临近顾止行的大婚之日,顾盼的身体急转直下,一天里大半的时辰都用来睡觉, 她每天起床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盯着日历算日子。
  离三月之期其实只剩了还不到一个月。
  顾盼倒是不再咳血,只是会觉得头疼,胸闷气短喘不上气,大抵是命不久矣前的正常征兆。
  她脸色苍白,坐在镜子前,羸弱少女满脸憔悴,唇色泛白,病恹恹的样子着实不太好看。
  顾盼拉开抽屉,放在里面的匕首不翼而飞,她愣了一下,随即走到床边,在枕头被子底下翻了又翻,没有找到钟砚送给她的那柄匕首。
  顾盼将碧青叫进屋里,焦急询问:“你可见过我那把青玉匕首?”
  碧青犹豫片刻,支吾着回答,“的确瞧见过。”
  顾盼紧接着问:“在哪儿?”
  碧青也不知她为何把那柄不怎么值钱的匕首看的如此重要,低着头不敢看她,小声的回答:“被主子收起来了,奴婢也不知道在哪里。”
  原来是钟砚趁着她睡着后拿走了。
  这段时间里,她总是盯着这把匕首看,钟砚心思细腻疑心也重,难免会多想。
  顾盼想到那把放在钟砚书房里的长剑,命运兜兜转转,说不定最后她自尽在钟砚面前还是得用原著里这把将她贯心的利剑。
  有些事情的确发生了变化,但好像一切又都在朝着原著情节往前走。
  她的身体已经很虚弱,腰身单薄纤瘦,满脸病气,柔弱的仿佛被风一吹就吹倒了。
  她站起来,问:“他在书房吗?”
  年轻的帝王才刚登基不久,根基不稳,朝事忙碌,常常见不到他的人影。
  碧青摇头:“奴婢不知。”
  顾盼说:“带我去他的书房看看。”
  她只是想知道那把杀了赵焕章的剑有没有从侯府里被带到宫中来。
  顾盼换了件漂亮裙子,又让碧青帮她盘起头发,翠色朱钗别在发髻上,流苏摇摇晃晃,珠子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清脆悦耳。
  她披了件红色的斗篷,小半张脸藏在雪白的狐狸毛围脖下。
  碧青怕她冷,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手炉,随即让宫里的太监带路,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钟砚正在和心腹臣子们商量要事,一身玄衣坐在高位,半张脸隐藏在昏沉的光线内,看不清脸上神色如何,亦看不清他心底喜怒。
  新帝手中缠绕着一串佛珠,圆润泛着光泽。
  底下的人吵的不可开交,说破嘴皮子都说服不了对方,前太子在朝中的余孽不少,怎么处置成了个大问题。
  徐长河觉着不能全都杀了,只需杀一儆百,点到为止。
  另一位年轻的探花郎却主张一个不留,心思狠辣的不像个读书人。
  吵了一个下午,都没争出个结果来。
  钟砚听得有些烦了,揉揉发酸的眼睛,平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那就全都杀了吧。”
  也该让朝堂上这帮审时度势的老狐狸们知道墙头草不是那么好做的。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要么死,要么就都把心思收一收,老老实实当他们的臣子。
  徐长河心头一惊,“真这样做了,有损你的名誉。”
  那群不安好心的史官肯定要大肆晕染,日后添油加墨胡写一通。
  钟砚不太在乎那些虚名。
  顾盼推门的瞬间,听见的便是那冷漠寡淡的三个字
  ——都杀了吧。
  少年帝王,粗暴残忍的手段不亚于其他人。
  钟砚仅仅是看上去像个脾气好仁慈和善的温润青年,心肝脾肺切开通通都是黑色的,每一处都已经腐朽。
  书房里的年轻男人们瞧见顾盼也是一愣,刹时收声,静若寒蝉。
  顾盼的眼睛又圆又亮,漆黑透明的眼珠子比琉璃还要纯净,眼中似有流水波转,闪着盈盈水润的光泽,仅是这双漂亮的眼睛就勾足了众人的视线。
  少女一身绯色衣裙,勾勒出纤弱有致的身材,乌黑长发柔顺躺在她的肩颈,生病了的她,依然像个明艳的小姑娘。
  钟砚没想到她也有主动来找他的一天,默默起身,抓着她的手腕,不动声色挡住她的大半身子,瞧见徐长河等人直勾勾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心中已然不悦,连带着声音都沉了下去,他冷冷出声:“你们都先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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