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简悠扯扯简然的小鬏鬏,“坏人想害人,当然吓人了。”
  简然道:“那三姐你当时怕没怕?”
  “傻丫头,三姐敢去救祖父自然是不怕的。”简悠看向简淡,“听说三姐会拳法、剑法,还在学什么棍法是吗?”
  不待简淡回答,简静慢悠悠地说道:“原来三姐还是个侠女呢。”她是大房嫡次女,比简淡小三个月,行四。
  简淡笑了笑,会拳法、剑法,还在学棍法,再用“侠女”一词修饰一下,上一辈子的绰号“好汉”就隐约有了着落。
  人和人之间的博弈,无声无息,稍有差池,就会陷进一错再错的境地。
  她从一旁的花树上摘下一片叶子,撕成两半,“侠女谈不上,恶女不成问题,哪天碰到不顺眼的,揍起来也顺手些。”
  简然兴奋了,从简悠身边绕过来,抓住简淡袖子,跳着脚道:“哈哈,这个好,三姐何时来锦绣阁,六妹也要跟你学。”
  简悠皱了皱眉,说道:“是呀,管家把书案和琴都置备好了,就等三姐来了。”
  简淡摸摸简然光滑细腻的小脸,笑道:“那好啊,我明天就去找你们玩。”
  “三姐,我们到了,空了就到梅苑来玩。”第一个岔路口到了,简静站住了。
  “是啊是啊,三姐一定要来找我们玩哦。”简静和简悠简然姐妹在一个院子里住,与大房的竹苑相邻。
  “好。”简淡点点头,又朝已经等在边上的大伯母王氏打了个招呼,“大伯母慢走。”
  “好。”王氏勉强笑了笑,转身走了。
  又走七八丈,简淡和崔氏也到了,与陈氏告了辞,娘俩一前一后往梨香院走去。
  崔氏似乎有心事,用团扇遮了半边脸,连个眼神都没分给简淡。
  简淡也没在意她,心里想着锦绣阁的事。锦绣阁的几位女师都是有真本事的,当年她被简雅驱使,心思不在学习上,学到的并不多,如今重头再来,绝不能再错过了。
  “啊……”崔氏忽然尖叫起来,两只脚拼命地在地上跺着,像小儿撒泼一般。
  紧接着,几个大丫鬟也跑到一边去了。
  简淡眼前一空,就瞧见脚下蹿来两只灰不溜秋的大老鼠……
  第17章
  “啊!”简淡吓得魂飞魄散,人却没逃,右脚一抬,干脆利落地跺了上去。
  跺中一只,左脚也上去了,但是晚了一步,只踩到了尾巴。
  那肥硕的老鼠疼得“吱吱”乱叫,就是逃不掉。
  崔氏还在跳脚。
  简淡拼命尖叫,可两只脚却稳如泰山。
  “老鼠,崔妈妈快来打老鼠啊!”几个婢女中,蓝釉最先镇定下来的,跑进院子去找帮手。
  两个彪悍的粗使婆子立刻奔了出来,其中拿着扫帚的问道:“老鼠在哪儿?”
  蓝釉道:“这儿,这儿呢,三姑娘脚下,先打这只活的。”
  拿笤帚婆子一瞧,不由有些发怔:哎呦喂,一脚踩一个啊,三姑娘你咋不上天呢?
  拿簸箕的反应快些,簸箕扣上去,按住,活捉了尾巴被踩的那只。
  另一只……
  简淡脚下沁出一小滩血来,显然已经见阎王爷去了。
  “姑娘别怕,老鼠已经死了,快抬脚。”蓝釉对兀自尖叫的简淡说道。
  “啊?”简淡的大脑终于控制了喉咙,她茫然地抬起脚,“死了吗?”
  “死了死了,姑娘往前走。”蓝釉瞧见死状惨烈的老鼠心里不由一颤,赶忙带着简淡往前走了两步。
  简淡清明过来,不敢回头,又紧着往前走了两步。
  崔氏已被丫鬟婆子围住,醒过神,下意识地寻找老鼠,以确认自己安全了,却不期然看到一滩模糊的血肉,和两只带血的脚印,不由再次尖叫一声,推开大丫鬟扑进大门里,叫道:“简淡,你别进来,这几天都不要来了!”
  简淡回头笑了笑,瞧瞧,这就是她的亲娘!好啊,正中下怀,她还不乐意来这儿虚与委蛇呢。
  此时此刻,她睫毛上的泪珠未落,脸颊上泪痕依旧,水汪汪,湿-漉-漉,初阳一照,星星点点,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得出一个结论:二太太不喜欢三姑娘,三姑娘好可怜啊。
  蓝釉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她觉得没关系,在简家,三姑娘有老太爷疼就足够了。
  ……
  崔氏虚弱地躺在贵妃榻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汗水一层层地冒,心跳如擂鼓一般。
  “王妈妈呢?”
  往常没进门,王妈妈就会笑着迎出来的,今儿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反倒人影不见了呢?
  三个大丫鬟也面面相觑。
  “太太,王妈妈出事了。”站出来回话的是个二等丫鬟,叫缃色。
  崔氏的喘息声停了停,扭头看向缃色,“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缃色道:“听说摔了一跤……”她用抹布挡住了唇角的笑意。
  “说实话!”崔氏敏感地察觉到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没去松香院的几个丫鬟似乎都有忍俊不禁的意思。
  “太太。”缃色有些为难,“非是婢子不说,而是……”她吞吞吐吐的,还是不肯说个痛快。
  “茜色你说!”崔氏怒了。
  茜色是一等丫鬟,极有眼色,忙道:“太太,王妈妈摔得实在狼狈,呃……她从后街回来时内急,就在花园的林子里……然后……就摔了。”她小心措辞,遮遮掩掩地说了大概。
  内急,摔了,狼狈。
  这三个词足以表明此刻的王妈妈是个颇有味道的人。
  刚刚目睹简淡把老鼠踩了个稀巴烂,这又脑补王妈妈摔得满身屎尿,崔氏脑子里那根绷得极紧的弦终于断了。
  她一咕噜趴到榻边上,抓起水盂大呕起来。
  ……
  在沈余之的影响下,蒋毅也成了一个极有格调的护卫——做任务一贯要求尽善尽美,世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绝不能打折扣。
  是以,王妈妈接连摔了三跤,直到脸朝下蒋毅才收了手。
  致远阁。
  起居间的汉白玉桌面上摆着一整套的青花瓷餐具,晶莹透亮的粳米饭,青翠的腌黄瓜,焦黄的煎蛋,还有一碗洒着绿色葱花的鸡汤。
  沈余之穿着玉色道袍,端端正正地坐在八仙桌前用饭。
  他吃饭非常有规律,一口饭,一口腌黄瓜,一口煎蛋,一勺鸡汤,周而复始,分毫不乱。
  当青花瓷筷子在筷枕上轻轻一响,讨厌便开了门,请一名护卫进来。烦人则倒一杯稍稍有些烫嘴,却不至于很烫的茶,放在沈余之面前。
  “世子,给简老大人下雷公藤的人没找到。虽说药是一个姓刘的小管事采买的,但账房里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另外,查到药铺时,药铺里给他抓药的伙计回甘北老家了,已经走两三天了。”
  “所以,简老大人打了小管事五十大板,把一家人都撵庄子上去了。”
  沈余之点点头,端起茶杯,那护卫便出去了,又换了一个进来。
  “世子,昨晚简云帆在书房睡的,看书、写字,有时候还来回踱步,大半宿没睡,今天一早去了刑部,其他的没有任何异常。”
  沈余之点点头,他也出去了,接下来汇报的是简云丰的情况,简云丰去顺天府问刺客的事,没有异常。
  最后一个进来的蒋毅。
  蒋毅见沈余之在喝茶,便简明扼要地说道:“主子,任务都完成了。”
  即便他不说,这也是个有味道的汇报。
  讨厌怕沈余之多想,赶紧上了前,“主子,时辰不早了,该去王爷那儿了。”
  沈余之喝光杯子里的茶,问蒋毅:“这过程想必很有意思吧。”
  蒋毅眨了眨小眼睛,噗嗤一声笑了,“回世子,非常有意思。”沈余之干净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多一个字他都不能说。
  沈余之起了身,到一旁备好的肩舆上坐下,说道:“说说看,说好了本世子赏你一天假。”
  “是。”做睿王府护卫不缺钱,就缺假,蒋毅家在京城,却半个月没回家了。
  肩舆被抬了起来,往门外走。
  蒋毅乐颠颠地跟在后面,说道:“属下放老鼠时,简二太太和简三姑娘都在。几个婢女被吓跑了,简二太太几乎魂飞魄散。世子,你能想象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像个三岁孩童一般地跳脚吗?哎呀,前面挂着的两坨肉颤得跟拨浪鼓似的。”
  讨厌和烦人同是十五岁,恰是对女人好奇,但又不完全了解的时候。
  哥俩面面相觑,又想了想拨浪鼓的样子,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那个小笨蛋怎样了?”沈余之对蒋毅的猥琐形容并不感兴趣,可一想起简淡,脸上就有了笑意。
  唇角的弧度驱走病容,整个人都灿烂了起来。
  第18章
  蒋毅道:“诶呦,简三姑娘可了不得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整理好要说的内容,又开了口:“可惜世子不打猎,没见过野猪,属下觉得方才的简三姑娘就像一只小野猪,明明在遇到要杀她的猎人时吓得不行,却半点儿不怂,一边叫一边往前冲。”
  “世子能想象吗?总共两只老鼠,简三姑娘一脚上去直接踩死一只,另一脚虽慢些,但也踩到了老鼠尾巴。那老鼠疼得吱哇乱叫,简三姑娘双脚纹丝不动,口中尖叫不停,唉哟,那个精彩!”
  “真遗憾。”沈余之说道,他脸上的笑容更加大了,桃花眼弯弯的,里面像盛满了星光。
  讨厌摇摇头,蒋毅跟他家主子学坏了,冷心冷肺的。那么漂亮的姑娘被吓成那样,不觉得心疼吗?
  蒋毅当然不觉得心疼,在他这种人的认知里,老鼠没啥可怕的,女人就是事多。再说了,他是护卫,护卫是要杀人的,要那么多情做什么?
  “不过……”说完笑话,蒋毅话锋一转,“崔氏这心偏到胳肢窝去了,简三姑娘吓成那样,她非但没问一句,还关了门,禁止简三姑娘上门。有这样当母亲的吗?啧啧……崔家出来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沈余之慢慢收敛了笑意,敲敲肩舆的扶手,护卫们的行进速度便快了起来。
  蒋毅微微一怔,心道,哟,猜错了。难道这位不喜欢简三,只是闹着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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