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三个小姑娘各自回房收拾了,徐潜暂且留下来陪母亲。
  徐老太君拿出昨晚就准备好的礼物,笑着交给儿子。
  是个小荷包,徐潜看都没看就收进了袖子。
  徐老太君奇道:“你不好奇里面是什么?”
  徐潜根据手感判断:“玉石毛料?”
  像是形状不规则的石头,又能当礼物,只能是玉石毛料。
  徐老太君颔首道:“由你送她,送玉器送首饰都不妥当,正好我这有块儿红宝石的毛料,回头她切开,随她做对儿耳环、领扣或簪子都成。”
  能做这些东西的红宝石,价值连城。
  但女子名节若有损害,轻则毁了一生姻缘,重则要命。
  因此,徐潜认为母亲的礼物很合适,但却无法完全弥补阿渔受的委屈,加上他的胭脂盒子也不能。
  可他们只能做到这样了。
  两刻钟后,徐恪三兄弟、阿渔姐妹都到齐了。
  徐潜难以察觉地看向阿渔。
  阿渔在与曹沛说话,杏眼里装满了对即将出游的兴奋。
  真是容易满足的小姑娘。
  第37章
  春暖花开,瑟缩了一冬又有钱有闲的富家子弟们都出来踏青了。
  徐潜昨晚临时受命,没时间细细打算,出门时就决定随便选个僻静点的地方供小辈们郊游。
  可这一路行来,但凡风景好的地方都三三两两地聚集了少年公子或如花女眷,着实没个清静。
  不清静,他如何隐秘地将赔礼送出去?
  骑在马上,徐潜看了眼旁边的马车,侄子们都骑马,只有三个小姑娘坐在车里头。
  目光刚落到窗帘上,那窗帘忽然一动。
  徐潜立即收回视线。
  阿渔还是有点小心机的,上车时她猜测徐潜会以守护的姿态跟在马车外侧,阿渔就故意坐了挨着他这边车窗的一侧。但她没胆子在两个姐姐面前挑帘偷窥,所以一直端坐,偶尔在风吹起帘子时无意般往外瞥一眼。
  阳光明媚,骑在马上的男人一身深色长袍,威严又俊美。
  只是匆匆一瞥,阿渔就甜的如吃了蜜糖。
  这次挑开帘子的却是坐在她旁边的徐瑛。
  阿渔往后靠了靠,方便她与徐潜说话,料到徐潜会看过来,阿渔乖乖地垂着眼帘,秀气又安静。
  “五叔,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啊?”徐瑛撒娇地问,“出城这么久了,我都坐累了。”
  徐潜偏头,看到了嘟嘴的侄女,也看到了被侄女衬托地愈发乖巧的阿渔。
  “累了?”徐潜问。
  徐瑛连连点头。
  徐潜看向前方,再有三四里地,便是宝塔寺所在的玉屏山。
  这样的好天气,游寺的香客肯定络绎不绝。
  徐潜便指着玉屏山旁边名不见经传的小山坡道:“咱们去斜柳坡。”
  徐瑛知道玉屏山、宝塔寺,却从未听说过什么斜柳坡,再看那矮矮的小山丘,一点都不像什么踏青的好去处。
  她面露迟疑,徐潜正色解释道:“去年我带人巡山时路过斜柳坡,山间有条溪水清澈见底,略深的地方还能看见游鱼,其间景色虽不如玉屏山,却颇有野趣。”
  “有鱼?那咱们是不是可以抓几条烤鱼吃?”少年们骑马凑了过来,徐四闻言兴奋道,还拍了拍挂在马鞍上的箭囊与皮袋子:“我烤肉吃的调料都带上了!打不到兔子咱们就抓鱼吃。”
  徐潜想到他曾经在斜柳坡溪水里看到的巴掌大的小鱼,没说什么。
  徐五瞄眼车里的阿渔,戏谑道:“还是打兔子吧,若是烤鱼,阿渔表妹该害怕了。”
  一个是鱼,一个是渔,听起来却是一样的。
  烤她?
  阿渔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好在氛围已经起来了,大家一致同意去斜柳坡。
  远看斜柳坡平平无奇,近看景色更加惨淡,除了山间参差不齐的垂柳带来了一片盎然绿色,光秃秃的小山坡真不值得游人踏足。
  从山脚到山顶,爬个一刻钟也就到了。
  车马留在山脚下交给陈武看管,一行七人步行上山。
  徐四、徐五、徐恪都背上了箭囊,随手持弓,准备打点野味儿。
  结果仿佛没走多久就到了徐潜所说的小溪旁。
  山不在高,有水则灵,徐潜总算有句话没说错,这条三尺来宽的小溪确实清澈见底,粼粼的波光与清越的流水声瞬间令人耳目一新,就连对斜柳坡非常嫌弃的徐瑛都觉得此行不虚了。
  溪边开着或红或白的小花,三个姑娘兴高采烈去采花了。
  徐恪目不转睛地看着阿渔,嘴角带着满足的浅笑。
  没有心上人可看的徐四、徐五在发现附近溪水里并无大鱼时很是扫兴,一个决定去上游看看,一个决定去山坡周围转转打兔子。
  “注意安全。”徐潜嘱咐侄子们。
  徐四、徐五互视一眼,都感觉到了来自五叔的轻视,就这小山坡,有什么危险?
  兄弟俩分头行动去了。
  徐潜看向唯一没动的侄子,见徐恪一直盯着阿渔看,而山洞里阿渔明确说过她不喜欢侄子这样的,徐潜便冷声问道:“你怎么不去打猎?莫非也想去采花戏水?”
  徐恪:……
  究竟是什么给了五叔他想采花戏水的错觉?
  徐恪想解释,可对上五叔冷冰冰的脸,徐恪忽然反应过来,别看五叔年纪轻轻比大哥还小一岁,性情却如四旬长辈,古板严肃,徐恪又如何能指望这样的五叔理解他对阿渔的喜欢与向往?
  “我,我马上去。”
  不敢在五叔眼皮底下亲近阿渔,徐恪掂掂肩上的箭笼,随便挑个方向去打猎了。
  确定侄子们都看不到人影了,徐潜再视线一转,落在了溪边的三个姑娘身上。
  侄女徐瑛较为顽皮,跳到了溪水对岸。
  外甥女曹沛沿着溪边一路采花,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但也在视野之内。
  只有阿渔最秀气,背对他坐在溪边的一块儿石头上,手里拿着根细细长长的小树枝,在水里划来划去的,逗弄游鱼。
  徐潜想了想,吩咐侄女道:“瑛姐儿,你与阿沛去捡些干柴,多捡些,注意别走太远,就在我能看到的地方捡。”
  徐瑛痛快地应了下来。
  曹沛刚要叫上胆小怕生的堂妹一起,就听徐潜接着道:“阿渔,你来帮我搭灶。”
  原来堂妹也有差事,曹沛便放心与徐瑛一块儿去捡柴了。
  阿渔没想到徐潜会点她当帮手,惊喜紧张过后,她乖乖地走了过来。
  其实烤鱼用篝火就行了,无需搭灶,但为了单独留下阿渔,徐潜只能麻烦点。
  他先从溪边挑选形状适合的石头搬过来。
  男人默默地干活,并没有吩咐她,阿渔也不敢问,瞅瞅徐潜挑好的石头,她便也去溪边找了起来。
  徐潜挑好一块儿石头,一转身,就见阿渔蹲在几十步外,两只白皙的小手分别抱着大石的两头,正努力地往上抬。
  姑娘家怎能做这种活儿?再说她有那个力气吗?
  “住手!”徐潜想也不想地呵斥道。
  阿渔吓了一跳,抬头时手上力气失衡,导致石头一侧倾斜下去,压到了一根小手指。
  她被烫般将手抽了出来!
  再看手指头,微微泛红,似乎并无大碍,只是残留的钝痛还是让阿渔红了眼圈。
  平时娇生惯养的侯府姑娘,除了做针线时粗心扎到手指,很少会有机会受伤。
  徐潜沉着脸赶过来,就见她心虚般放下手指,努力装作没事的样子,脑袋也垂着,不给他看。
  可徐潜能想象她杏眼含泪的模样。
  “伸手。”徐潜单膝蹲下去,盯着她的手背问,那五根纤细的手指就藏在下面。
  阿渔只是疼了一下,现在已经过去了,但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子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会变得娇气,徐潜来关心她,阿渔的手指便好像又疼了起来。
  她慢慢地伸出挨砸的左手,掌心朝上。
  徐潜第一次如此细心观察一个小姑娘的手,只见那掌心白里透粉,又漂亮又娇嫩,五根指头葱白似的水灵,其中小指指端明显比其他四指要红。
  “疼不疼?”徐潜冷声问。
  阿渔低头,默认了。
  徐潜更生气了,怒容盯着她委屈的小脸:“谁让你搬石头的?自己多大力气心里没数?”
  阿渔呆住了!
  他不安慰她也就罢了,居然还凶她?
  石头都没砸出阿渔的泪,徐潜这一句凶巴巴的教训,登时训湿了阿渔的眼睛。
  委屈,还有点不服,阿渔扭头,一边抹泪儿一边替自己辩解道:“是您叫我帮忙搭灶的。”
  徐潜早在她的第一行泪落下时就僵住了。
  这眼泪,怎么比六月的雨来得还快?
  惹哭了小姑娘,徐潜气势不禁一矮,但还是气道:“可我没让你搬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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