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关家覆巢
  李游书看得清清楚楚,那如同狂暴公牛的轿车里坐的正是关恩昊。虽然距离甚远细节无法辨明,但他那张因为愤怒而陷入恐怖疯狂的狰狞面目确实令人看了忍不住蹙眉。
  于是李游书警惕着那辆横冲直撞、在山庄安保队伍的围追堵截之下向这边冲来的轿车,向柳仕良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柳仕良同样的一头雾水,耸肩摊手左右摇头:“不清楚,可能是真的疯了。”
  这样的答案显然不能令李游书满意,虽然会面次数屈指可数,但他断定关恩昊是个冷静沉稳的男人,即使是欧阳思当面告知其家业尽失也没有显露出过多的失态之色,若不是真的受了刺激,他是不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的。
  “游书,”柳仕良的询问打断了李游书的思绪,“你截停过行驶中的轿车么?”
  李游书闻言摇了摇头:“没有,从来没有。谁闲的没事儿去干这么不要命的事情?”但随即他就考虑到,如果将千斤坠和封口固气之法一起使用,从理论上来说应该是可以拦住车子的。
  柳仕良点了点头:“巧了,我也没有,要不咱们今天试一下?”
  这时欧阳知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见李游书和柳仕良都高高站在花坛上,便高声向二人呼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看什么呢?”
  李游书一回头见欧阳知走了过来,连忙冲她挥手:“回去回去,危险!”
  “小知,回去。这边确实挺危险的。”这时,欧阳思的声音从他家二楼的方向传来,李游书、柳仕良和欧阳知闻言都不由得抬头望去,却见一把狙击步枪枪口伸出窗外,欧阳思正饶有兴趣地架着枪瞄准了关恩昊的车。
  见欧阳思竟然能从家里祭出这么带劲的狙击枪来,欧阳知更加迷惑地高声问道:“你干什么呢!哪里来这么一把枪?”
  “在我卧室的隐藏小军火库里,”欧阳思一遍瞄着那辆狂飙轿车的轮胎一遍回答着妹妹的问题,“我就是怕有一天碰上这样的疯子直接闯到咱们家里来,才搞了一套装备在卧室以备不时之需。”
  说罢,欧阳思舔了舔嘴唇,看着关恩昊那张被愤怒支配到变形的脸,低声说道:“你给我停下吧。”
  说完,欧阳思扣动了扳机,一声爆鸣响彻山庄,欧阳思被狙击步枪巨大的后坐力给猛地顶翻,一屁股坐在了卧室的地毯上。而关恩昊的轿车伴随那声枪响“砰”的一声炸裂轮胎,不受控制地向右侧歪斜而去。关恩昊此时怒火中烧,所以对车的控制也不似平日那样冷静,见车子向右歪斜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远,他在车里发出一声怒吼,猛烈地扭转方向企图予以矫正,脚下则依然狠狠踩着油门没有减速。然而于事无补,车子就那样一路狂奔,最后猛地撞在了距离宅邸不远的大理石石墩雕塑上。
  伴随继枪响后的又一声巨响,车前盖掀起、挡风玻璃破碎、滚滚浓烟从关恩昊的车子里升起,将车内的情况给遮挡了起来。
  “好久没玩过了,没想到竟然摔了个屁股墩。”摸着屁股站起身来,欧阳思也顾不得换衣服,穿着自己那身睡衣,提起手杖便匆匆下楼推门走出了别墅,向着关恩昊的车子方向走去。
  此时李游书和柳仕良早已经来到了车边,浓烟滚滚不停,他们两个一边指挥着赶来的安保人员向车子喷洒灭火剂一边找机会进去把关恩昊拖出来。
  “你可真是越来越会玩了。”见欧阳思下了楼,欧阳知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冲他嗔怪道。
  欧阳思闻言不由得一笑:“不到关键时刻我是不会亲自出马的,我们欧阳家的千杯不醉女中豪杰醒酒了?”
  “醒啦!”欧阳知插着腰冲哥哥说道,“早就醒了!”
  “昨晚游书把你架回去,你没有好好把握机会么?”
  欧阳知闻言,脑中过电一般模模糊糊地闪过了自己把李游书按倒在床的场景,难以置信地一皱眉头,脸唰的红了起来,连忙解释道:“没有,我都醉成那样了,什么机会不机会的。你还有心情问这个?还不快去看看。”
  说罢二人并肩向那边赶了过去。
  见烟尘渐渐弱了下去,关恩昊趴在气囊前的身影显露出来,李游书和柳仕良连忙上前去拆开变形的车门,把他从驾驶室里拖了出来。
  回头看见向这边走来的欧阳思兄妹,李游书说道:“是关恩昊,就他一个。”
  兄妹俩闻言对视一眼,欧阳思率先开口笑道:“虽说认出了他的车,我还以为是他派人来杀我的。真没想到他竟然亲自来,昨天刚见的面,今天就这么着急忙慌地来见我么,实在是太热情了。”
  但欧阳知见状心里早已慌乱起来:关恩昊不是那种会轻易冲动的人,如果他敢冒死进行自杀式袭击,那就只能是他牵挂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
  而他最牵挂什么呢,无非是一枝一叶地产、妻子刘茗和女儿关雎。
  欧阳知不敢再想下去,连忙停下自己的思绪扭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关恩昊。
  “王队长,”冲安保队长招了招手,欧阳思看着鼻青脸肿、额前流血的关恩昊说道,“去我屋里提桶水,把他泼醒。”
  王队长闻言连忙招呼手下赶去欧阳思的宅邸,没一会儿便提来满满一桶水,劈头盖脸地冲关恩昊浇了下去。
  冷水一激,关恩昊咳嗽着猛地坐起身,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但他的右肋和肩胛随即便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脸上头上的皮肤全都是发紧的麻木感,脑袋则昏沉眩晕令他感到一阵恶心,可见他刚刚那下撞得可是不轻。
  “不用送他去医院么?”李游书在旁边看着,低声对欧阳思说道。
  欧阳思满不在意地抬抬手杖打消李游书的疑虑:“无所谓,这些待会儿再说。”
  说罢,他慢慢走到瘫靠在车边的关恩昊面前,俯身笑眯眯地看着他问道:“关先生,昨天刚见,今天就迫不及待光临寒舍了?”
  见欧阳思靠近,关恩昊仿佛发狂的恶犬一般猛地向他扑去,瞪着那双发红的眼睛向欧阳思吼道:“欧阳思!你这个王八蛋!!”
  欧阳思见状“哦呦”一声,步履轻盈地向后一闪,躲开了关恩昊的扑咬。
  见关恩昊一副歇斯底里的模样,欧阳思回想起他昨天对自己那副清高的虚伪态度,不由得嗤笑起来:“您这是做什么?昨天在会议上都没有这么激动,今天怎么反而一副狂犬病模样。难不成您已经富裕到对账户里的数字毫无概念,今天起床发现早饭连鸡蛋都吃不到了,才意识到我剥夺了您的财富是一件多么让人无法忍受的事情么?”
  说着,欧阳思伸手拍了拍柳仕良的肩膀:“那您昨天就应该跟白幸一起冲上来,柳先生可以送你们俩结伴上路,没准你们还能碰上刚死没多久的欧彦君还有蔡媛姮呢。”
  关恩昊扑空,此时匍匐于地重重嘶喘着,抬起头来恶狠狠瞪着欧阳思:“为什么,为什么连刘茗和关雎都不放过!!”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打在了欧阳知和李游书脑袋上,也令欧阳思为之一惊。但欧阳知显然反应更加剧烈,听到这话的瞬间眼前发黑,向后一退险些坐在地上。
  “欧阳!”见欧阳知站立不住,李游书连忙上前去扶住了她,“没事吧?”
  欧阳知摇了摇头,一双眼睛则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你这话说的可就有点欲加之罪的意思了,”欧阳思见妹妹颇为埋怨地瞪着自己,脸上不由得降下一团灰霾,阴着脸对关恩昊说道,“我想杀的只有你,杀你妻子和女儿干什么?”
  “我怎么知道!”关恩昊大手一挥,继续冲欧阳思吼道,“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狼心狗肺、毫无人性的东西!我真是看错你了!!”
  欧阳思看着关恩昊那副穷途末路、歇斯底里的狂怒模样,再结合他至今的所作所为,便确定他并不是在撒谎,于是撅起嘴巴为难地思索了一会儿。而关恩昊在此期间一直高声叫骂着欧阳思,诅咒他的残忍以及欧阳家对钟城的控制,哭诉他爱人与女儿的无辜。
  欧阳知在一边听着,关恩昊越是声嘶力竭、绝望无助,她的心里就越是感到羞愧与悲伤。她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到头来竟然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保护不了!
  “游书,”终于,听够了关恩昊的叫骂,也厌倦了哥哥的沉默,欧阳知闭上眼睛对李游书低声说道,“我们回屋吧。”
  李游书闻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扶着欧阳知向屋里走去,欧阳思见妹妹转身离去,连忙高声呼道:“小知,不是我。”
  欧阳知闻言站住脚步看向她曾经十分信任的哥哥,回以了一个极尽失望的悲凉目光,随后便在李游书的搀扶下头也不回地向别墅走去。在门口观望许久的艾琳娜见状连忙上前,与李游书一同将欧阳知接入屋内,并冲欧阳思远远鞠躬,关上了房门。
  欧阳思呆愣愣应对着妹妹离去前的失望神色,许久后才重重咽了下唾沫,没有说话。柳仕良见状也大气不敢出,只静静地揣手肃立。
  关恩昊此时已经精疲力尽,再加上遍体鳞伤,只能不住地喘息着改匍匐为瘫坐,靠在车边狠狠瞪着欧阳思。
  欧阳思咬了下嘴唇,随后终于从沉默和呆愣中回过神来,开口说道:“关先生,令正与令爱的事情,我确实不知,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抱歉。”
  说罢,他冲保安王队长招呼了一声:“送他去医院。”
  然而就在他扭头的刹那之间,关恩昊忽然从腰里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毫无防备的欧阳思:“你陪我一起下地狱去吧!!”
  枪声响了三下,随后便是关恩昊的凄厉惨叫——柳仕良在接住三发子弹后将他持枪的胳膊给一脚踹断并将枪给踢向了远处,开放性骨折刺出的断茬鲜血直流、触目惊心。
  关恩昊绝望地瞪着欧阳思与柳仕良,发出了非人般的怒吼。他本以为自己一无所有、危在旦夕,但至少可以保护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履行自己作为一家之主最后的责任,用行动来反驳柳仕良对他“忽视关雎”的那通失望话语。然而他没有料到,欧阳思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留给他。
  是欧阳思故意为之?是欧阳思意外为之?亦或根本不是欧阳思为之?
  不重要了,因为这一切都因欧阳而起,也只能随欧阳而终。
  欧阳思看着关恩昊那副狼狈惨烈的模样,轻轻叹了一声,走过去拾起了地上的枪,冲着关恩昊的脑袋毫无犹豫地连开三枪。
  李游书推门而出,恰好看见了欧阳思开枪杀人的一幕。
  解决了关恩昊的问题,欧阳思将那把枪揣起来,对柳仕良说道:“打听一下刘茗和关雎的情况,找人把死尸抬出去,顺便把负责关恩昊的杀手找来。”
  随后欧阳思又看向李游书,摇着头抬手指了他一下,似乎是在责备他为了欧阳知而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做完这些,他不动声色地习惯性整理了一下睡衣衣领,扭头向自己的宅邸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