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方安虞实在是太占便宜,他的眼睛太清澈了,君月月拿起手机想质问他,但是看着他的眼神,想了想还是没打字。
  拽过了褥子折了折,放进了柜橱里头。
  正巧这时候方安宴从厨房里面推着君愉出来,看到他哥哥抱着枕头跟在君月月的后面,一副没眼看的样子连忙转过头。
  昨晚上他好容易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哥哥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正小心翼翼地抱着睡得死死的君月月,朝着自己的被窝里头拖呢……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根据君方两家签的婚前合同,女方随时有权利提出解除这段婚姻。
  他不知道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这几天堪称性情大变,和他哥哥整天黏糊在一起,带着他哥哥到处跑,让他哥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这么在意她。
  方安宴有点忧虑地看着方安虞,准备回去之后好好的和君悦谈一下。
  早饭吃得还算丰盛,农家菜虽然不像饭店做的味道那么好,但是调料比较少,食物原本的味道就会重,还是挺好吃的,有点像末世基地最开始成立时候的大锅饭。
  君月月不挑食,方安虞更是不挑食,方安宴和君愉也吃得还算可以。
  几个人吃完饭之后,本来应该准备回去了,因为君老爷子说了,只是让他们来看看阿姨。
  但是还没等他们回去,君老爷子就打来电话,还像模像样地跟着老太太叙旧了一会儿,然后提出想吃蘑菇,是一种长在枯叶里头的小油馍。
  台山县不远处有一座山叫甘谭山,那山上据说常年雾障弥漫,土地潮湿,不久前还下了一场雨,这个时候最喜欢长蘑菇,要四个人采一点带回去。
  方安宴肯定是没有异议的,君月月怀疑君老爷子就算要方安宴给他带棵树回去,方安宴也会想办法。
  方安虞就更没什么异议,他只要是不在家里,你带着他到哪儿去疯跑他都特别的新鲜快乐。
  君月月根本就不想去,这不是剧情里面的测试题目,剧情里面后面的测试已经被她给躲过去了,这君老爷子到底又作的什么妖!
  “我不去,”君月月直接说,“我没有兴趣采什么蘑菇,况且君愉根本不能走路她坐轮椅去采蘑菇,我害怕老头子吃不进去。”
  “我单独带着君愉坐其它车回去,”君月月和方安宴在阿姨家的门口分开,推着君愉朝着反方向去,“你要是愿意去你就带着你哥采蘑菇去吧……”
  君月月不由分说地推着君愉走了,君愉手抓了抓轮椅,回头看了方安宴一眼,也没说什么,但是方安虞一看到君月月走了,立马也跟了上来,方安宴拉都没拉住。
  不过君月月还是失算了,她知道这个地方只是个村子,车可能不那么好找,但是也是邪了门,她明明看见有的人家院子里停了车,进去问了,不是有事要出门没有时间,要么就是给高价也不肯出车。
  到最后还是几个人一块坐着方安宴的车,这才开始回程。
  其实君老爷子说让他们采蘑菇的那个甘谭山,就在回城的路上,君月月虽然不乐意,但没有其它的车也没办法,行驶到甘谭山脚下的时候,车子靠着路边停着,方安宴拎着个从阿姨家里面拿的塑料袋,领着方安虞进树林里去找蘑菇了。
  君愉和君月月一开始都坐在车里,不过君月月坐了一会儿就打开车门下车,在路边溜达溜达四处乱看,有点不耐烦地等着方安宴他们。
  但是看着看着,君月月突然觉得这景儿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熟悉……
  这条路,不远处路边上一个坑里,长着一颗足有三人合抱粗的大柳树,树根虬结在地表,四外蔓延足有两米,根系裸露在外面的树并不常见,大柳树枝繁叶茂,君月月越看越觉得眼熟,慢慢朝着那边走过去——
  不过她才走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后面有车辆行驶的声音,她转过头看了一眼,就有一辆车几乎是擦着她的腿停在她旁边。
  十分骚包的浅黄色跑车,车窗降下来之后,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扒在车窗边上,朝着君月月吹了一声口哨。
  “美女,一个人啊?”
  君月月这具身体长得太明艳了,先前总是穿着一身白裙子梳着黑长直还不算特别显眼,但她现在一头火辣的波浪卷发,也没有穿那遮盖身材的白裙子而是一身紧身薄料牛仔衣裤,凹凸有致,加上她身上有一股原身没有的张扬肆意的劲儿,看着尤其地招人。
  她也就是没有机会在大街上独自走着,否则回头率绝对一流,搭讪的肯定也少不了。
  但是这穷乡僻壤山野乡村,竟然也能遇到这种骚包的跑车搭配这种标准的流氓调调,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君月月微微侧过头打量着他,那人带着一个特别大的墨镜盖住了半张脸,看不清楚具体长什么德行。
  驾驶室的人也朝着君月月看过来,他倒是没戴墨镜但是长得没有什么辨识度,而且表情也不像这个吹口哨的一样一看就不怀好意。
  君月月短暂地打量之后收回视线,根本没打算搭理这个小崽子,是的在她眼里这就是个小崽子,这小子脖子上手指上带着一堆的金属质地鸡零狗碎,看上去都没有20,宛如一个杀马特二世。
  不过这杀马特二世见君月月不说话,倒是没有放弃的意思,朝着她身后不远处的车看了一眼,摘下眼镜眯了眯眼,看到了车里的君愉之后,又笑嘻嘻地说道,“呦,原来是两位美女啊。”
  “美女,这种地方碰到可真是缘分,”杀马特二世说话油腔滑调,“你们是车坏了呀,还是迷路了,这片我都比较熟,我可以带给你们,车坏了的话,坐我车啊。”
  君月月朝着大树旁边走的脚步顿了一下,皱眉看向杀马特二世,却根本没听他说什么狗屁话,而是抬手一把把他吊儿郎当挂在脸上的墨镜给抓下来了——
  接着君月月整个人瞬间僵住了,明明是艳阳高照,阳光烤在后背上原本是暖融融的,可就在她看清了面前这杀马特二世的长相这一刻,就感觉到从她的后脊背,从她最深处的骨头缝里,弥漫出了能将她血液瞬间全部冻结的凉。
  这张脸……
  杀马特二世本来对自己的长相特别地自信,看到君月月对着他的脸愣住了,一开始还是挺骄傲的,甚至还抬着脸朝着君月月的方向凑了凑,好让她能看得清楚。
  但是他见君月月瞪着他,呼吸逐渐变得急促,眼中弥漫上惊恐,表情甚至开始扭曲的时候,嘴角的笑容也僵住了。
  不过像君月月这样的美女并不常见,尤其是在这种地方,所以他虽然被看得有点不舒服,觉得这女的有点神经质,就还是开口叫她,“美女,美女?!看什么呢你?看小爷看入迷了是吧?那不如跟小爷走吧……”
  说着还敲了一下车壁。
  君月月像个溺水的人,在冰冷的水里面渐渐地失去呼吸,胸腔中的憋闷致使她四肢逐渐酸软,脑中嗡嗡作响——
  “砰”的一声响。杀马特二世眼见着君月月脸色憋得通红,瞪着他简直像看到了一坨狗屎,脸色也沉了下来。
  “看他妈什么呢你他妈有病吧?!”他不满地骂了一声。
  君月月瞬间回神,像是从一个游不到尽头的冰冷湖中骤然间蹿出水面,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在这盛夏的烈阳之下,呼吸之间却冰凉得让人心惊。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眼神透露出的恐惧,是她从那一次之后再也没有过的。
  像噩梦的重演,像在噩梦之中以为自己逃脱掉,以为自己已经清醒过来了,却猛地一回神发现自己还在梦中——
  君月月转身跌跌撞撞地朝着车的方向跑过去,她慌不择路,高跟鞋不小心踩在了路上的一个小坑中,在地上跌了一跤。
  但她无比敏锐地原地翻滚了一下,瞬间又站了起来继续朝着车边跑,这是她在末世当中逃命的时候会用的姿势。
  跑到了车边上,君月月打开了车门进到了车里头,将车给锁上之后,开始靠在车壁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顺着驾驶位朝着前方看去,周围所有的景色和树木似乎都幻化成了妖魔鬼怪,张开了罪恶的大口,要一口把她囫囵吞进去,不吐骨头。
  君愉发现了君月月的异常,在后车座上连叫了她好几声,君月月却根本都没有听到,她陷入了一种类似于梦魇的状态,那棵形状致命熟悉的大柳树,还有那张她到死都没有忘记过的脸——以及这周围,越看越熟悉的景色,都像泥沼像流沙,一点点地将君月月吞没。
  “砰砰砰——”突然间敲车窗的声音传来,君月月猛然侧过脸去,就看到这张让她在上一世每一个狂风暴雨的夜里,午夜梦回之中憎恨到发疯的脸——
  君月月发疯一样大叫了起来,车窗外的人似乎被她给吓到一样,朝后退了两步,骂了一句神经病之后,把刚才在君月月摔跤的地方捡的手机,哐当的一下扔在了车窗之上,转身就走了。
  君愉尝试着挪到驾驶位的后面,伸手去碰君月月,君月月却还在撕心裂肺地叫,好像她这尖利刺耳的声音,能够把这让她如对深渊般的梦魇撕裂——
  但是无济于事,君月月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朝着那个跑车走过去了,她像是魔怔一样,启动了车子,哆嗦着手抓住了方向盘,一脚踩了下去——
  君愉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姐!”
  但已经来不及了,车子已经嗡的一声窜了出去,直接朝着那个还没上车的人迅速冲了过去——
  杀了他!
  那是君月月曾经的梦想。
  只可惜到后来,这个人没能等到她寻仇就死了。
  但就在车子要撞上那个人的时候,君月月余光中突然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山坡上的方安虞。
  他手里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里头装着蘑菇,满脸兴奋地朝着君月月这边挥手。
  君月月像是被谁一把从泥泞中拉出来,猛的从那种疯狂的状态中回过了神,用力一打方向盘,脚下狠狠踩下了刹车——
  刺耳的刹车声伴随着一声“砰!”
  两辆车撞在了一块,那个没来得及上车的人被撞歪的车头,一下子拍在了地上,捂着腿杀猪一般地嚎叫起来——
  君月月哆嗦着手,按着方向盘像一条被扔在岸上的鱼,浑身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君愉紧紧地把着后车座,也是满脸恐惧吓得脸都白了。
  这时候就在两辆车的后方,又陆续开过来了两辆车,见到这两辆车撞在一块,都停在了路边,从车上下五六个人,急急忙忙去查看前面的那辆车,很显然他们是一块的。
  “我操什么情况?!”
  “小蒋小蒋怎么了,被撞了吗?!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会撞车的……”
  君月月的冷汗顺着脸上朝下淌,已经有后来那两辆车上下来的人凶巴巴地过来敲车窗了。
  因为地上躺着那个被叫作小蒋的,哭爹喊娘地说君月月是个疯子刚才想要撞死他——
  里面的人开始砸车,君愉吓得缩在了后车座上,方安宴和方安虞这时候已经从山坡上跑下来了,很快就跑到了车边上,和砸车的几个人很快起了冲突。
  对方人多势众,还有一个估计是腿断了,在地上疼得打滚儿一个劲儿在旁边说,“干死他们!”
  这几个人根本不跟方安虞和方安宴讲道理,直接动手——
  方安宴还好歹会打架,方安虞哪里会打架,他被人推了一下,愣愣的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人大概也没想到方安虞根本连手都不知道还,又对上他清澈的视线,愣了一下之后骂到,“你他妈是不是傻的?”
  到这个时候已经彻底乱了,君月月在车里面翻了翻,从车座底下找到了一个扳手,头也不回地对君愉说,“你趴好了不要动。”
  然后就打开车门下车加入了混战。
  这帮人打架就只是打架,君月月打架是玩儿命,当然玩得不是她自己的,半个小臂长的扳手在她手里头,下手又黑又准,绝对不给人第二次还手的机会,放倒了四个人之后剩下的全都不敢上了……就连方安宴都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满脸震惊地看着君月月。
  君月月知道自己有点失控,这种状态只有在上一次变异之后杀丧尸杀疯的时候才会出现。
  但她视线控制不住地朝着还在地上趴着,却不敢再乱叫的那个人看过去。
  是那张脸——那张让她到死都不会忘了的脸!
  一举一动说话的音调,连他颧骨旁边的黑痣都一模一样,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更何况是两个世界……
  还有那棵大树,还有这越来越熟悉的景色,一切记忆都仿佛从她脑海中被生拉硬拽出来。
  除了她身边站着的这些人不是丧尸之外,君月月几乎以为自己站在前世。
  她手里抓着扳手,背靠着车门,脚边上躺着的,有两个是刚才试图开后车门拉君愉的人。
  她眼睛眯着,狭长地在眼角收成一条细细的线,那是一种看上去特别阴狠的弧度,但其实这个姿势只是为了在杀丧尸或者人的时候,避免鲜血烂肉喷溅在眼睛里影响她的视线……
  所有人都被她给煞住,一时之间都僵持着,没人敢靠近她,这些都是公子哥儿们,平时玩玩闹闹还行,也敢砸个酒瓶子耍个狠,但他们看到躺在君月月脚边儿,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同伴,全都傻眼了……
  不过这种场面并没能僵持多久,因为方安虞走到了君月月的旁边,伸手抱住了她,手里还拿着半袋子蘑菇,他拍了拍君月月的手,伸手去拿她手上的扳手。
  “哥……”方安宴朝前迈了一步,要去拉方安虞,在这种情况下,他怕君月月发疯伤了他哥。
  塑料袋稀里哗啦地撞在君月月的手臂上,冰凉凉的蘑菇隔着塑料袋贴在她的皮肤上……她回过头近在咫尺的方安虞,一直瞪着的通红的眼睛,眨了一下,眼泪从眼睛里头滚出来,抓着扳手的手也松开了……
  方安虞紧紧地抱住了君月月,他从小到大没有跟人起过肢体冲突,更别说打架了,他在书上和电视上看到过,但那些东西始终没有实感,所以理所当然,所有人都害怕君月月,他却根本不害怕,还敢抢她手里的扳手。
  方安虞把扳手拿了下来,递给了方安宴,本来围着车这面准备打架的人,一个个都愣着神不吭声,场面陷入僵局,方安宴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刚才他根本没问清楚这帮人就开始动手。
  这回他再开口问,地上一只趴着的那个捂着腿的就抢答道,“那个女的是疯子!她想撞死我!”
  方安虞搂着君月月把她带到了车尾的地方,剩下的几个人赶紧把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同伴拖过来检查。
  还好还好脑袋上没有什么大窟窿小眼子,甚至连包都没有,而且也没断气一个个全都是昏过去了……
  操这是什么手法?他们全都震惊到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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