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陆心水番17
  谢长绝洗漱的时候,陆心水就在小院中坐着,时不时的朝他偷偷看来。
  小院里种着的两棵树,到了春天,新枝发芽,光秃秃的枝干上,再度抽条出绿叶,顿显生机勃勃。
  可这里的树,哪有王府里长得好?
  陆心水看了会儿,便觉得乏味,视线不由得又飘向了别处。
  她是在府上用过午饭才出来的,来之前还同许知意说了会儿话,等到这边时,已经是半下午。
  虽说晚上放烟花才更好看,可是去山上的路,也需要一时半会儿的。
  “你好了没?”陆心水不耐的问道,“我们还要走一个时辰呢。”
  “来了。”
  他再不出来,她就要寸步不离的跟在身后催促。
  谢长绝让她眼前一亮。
  之前就知道他长得好,但不知道,穿上一身白衣的他,如此清尘惊艳。
  不像是深山老林的道士,倒像是京城谁家的富贵公子哥。
  这气质往人群中一站,绝对是鹤立鸡群。
  暗黑的暮色沉下来,他站在光影里,身量出色,挺拔,令人着迷。
  陆心水莫名觉得心口发闷,脸颊滚烫。
  “走吧。”他在她身边停了下来,问道,“去哪座山?”
  “观音庙所在的那座山,最近正好有庙会,晚上也没有宵禁,热闹的很,不少人去过,都说好。”
  “恩。”谢长绝点头。
  他知道观音庙,先前还是席苍的时候,每年都跟着府上,至少去一趟。
  陆夫人信这些东西,并且十分虔诚,陆钏海又是个宠夫人的,但凡是陆夫人开口,势必要陪着。
  而他作为陆钏海的贴身侍卫,自然寸步不离。
  以往的他都在想什么呢?
  想陆钏海的多情,想他那被抛弃的母亲,想为什么人的命运可以天差地别……
  每多一次看到他们一家人阖家欢乐的场景,他心中的恨意就会增加一寸。
  经年累月,终于铸成了一堵高墙。
  他被困在其中,痛苦不堪。
  其实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会成为谢长绝。
  明明他在碧洲的时候,已经病死了,他之前一直不相信人死后有灵魂,现在却不得不信。
  如此诡异的事情都发生了,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关于以往的记忆,不断的重新涌进脑海。
  那时陆家出事之后,没多久,他就知道了自己被母亲愚弄的真相。
  陆廷野把陆心水救出之后,他同时也被抓捕,不得已跟在陆廷野身边。
  那个男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不仅不会放过他,还用了最恶毒的方式折磨他。
  他先是派人挑断他的手筋脚筋,然后让他休养,等休养的差不多,再次挑断。
  陆廷野曾在军营混过,有的是法子,用来招呼俘虏。
  他日日被虐待,不过那个时候,那些虐待,都不敌他内心的苦。
  他并不怨陆廷野,他对陆心水做的事情,对整个陆家做的事情,就算把他杀了,也是应该。
  挑断手筋脚筋的时候,席苍以为这已经是极限。
  直到后来,他每日都要被取心头血,那样的疼痛,让他几度想要咬舌自尽,但陆廷野不肯。
  他被迫苟活,然后他将他送到了她的身边。
  心爱的人日日近在咫尺,然而他却早就失去了被爱的资格。
  她的眼里,只有滔天恨意。
  那样的陆心水……
  谢长绝闭了闭眼睛,她像只受伤的小兽,警惕而尖锐,他每一次的靠近,都会被伤的遍体鳞伤。
  当时他以为只有他会痛,原来她那时候,也很痛苦。
  他再度睁开眼,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手腕上。
  陆心水很快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的动了动手臂,不解蹙眉道,“怎么了?你在看什么?”
  “你的手腕……”他抿了抿唇,将那日在医馆看到的事,都说给她听,“我能看看吗?”
  陆心水顿了顿,她张着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看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他说,视线却不移动分毫。
  陆心水在他这样的目光中,叹息着败下阵来。
  这种私密的事情,她本不该让别人知道,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没见过几次面的男人。
  可是……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纵容了他,兴许也是纵容了自己内心的默许。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进,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她缓缓的拉开了衣袖,露出了伤痕累累的胳膊。
  谢长绝瞳孔骤然一缩。
  饶是之前想象过画面会是怎么样的,真实的亲眼看到,又是全然另一种感受。
  她的肌肤很白,她一直都很白,从小就白的发光,站在哪里,都是最瞩目最耀眼的存在。
  可现在那条藕一样的臂膀上,布满了或深或浅,或长或短的伤疤,扭曲丑陋的像是一条条虫。
  它们爬满了她的肌肤,贪婪的吞噬着她的美丽,还有她曾经的骄傲与自信。
  而归咎到底,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他。
  谢长杰感觉自己无法呼吸,汹涌着澎湃着的悔恨,如潮来时一般,叫嚣着将他兜头淹没。
  “你……”陆心水看到他一脸凝重的表情,暗暗的咬了咬唇,道,“被吓坏了吧?”
  她拘谨的将衣袖放下,之前好不容易重新在她脸上看到的那种自信阳光的笑容,又被阴霾取代。
  谢长绝的心又是一抽。
  他连忙摇头,诚实的回答,“只是有些心疼。”
  “心疼?”
  这话她从许知意嘴里听过,从桂心嘴里听到过,但从谢长绝嘴里听到,竟然感到十分意外。
  她看着他,眼里消失的光,渐渐又浮上来,笑道,“心疼什么?这些都结痂了。”
  “本不必这样。”他说,“不过,郡主现在能想开,自然比什么都好。”
  陆心水点点头,没再纠结这件事,她总觉得今日的谢长绝有些奇怪,具体哪里奇怪,也说不上来。
  就好像……好像是换了个人。
  她多看了他几眼,哪想到他居然还在看她,四目相对,顿时心生一股尴尬。
  陆心水轻咳了声,笨拙的转移话题,说道,“你穿白色还挺好看的。”
  “好。”
  “……”
  她客气的夸赞一下他,他回个好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