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帝完
  就算隔了一个屏幕, 孙星耀也能感觉到万鑫深深的怨念。
  现代有句话叫做“别在粪坑里面找男朋友”。真实电影里的万鑫如果记得这句话, 一定会问, 为什么他非得在粪坑里面挑下任皇帝.
  “嘿嘿, 万鑫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因为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孙星耀笑的得意。
  工作人员纷纷对万鑫致以同情的目光。
  **
  另一边, 万鑫觉得自己昧着良心让四殿下登基, 已经很对不起黎民百姓了。谁知,文静拼命摇头,坚决表示, “我不干,你还是找别人吧!”
  “除了你,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万鑫在心中直叹气, 心说要是还有别人, 他怎么都不会考虑四皇子。
  “那我也不干。”文静回答的斩钉截铁,“谁高兴当皇帝谁当去, 反正我没兴趣。别拦着我吃喝玩乐, 快意人生。”
  浑身纨绔气质尽显, 深怕别人感受不到。
  “殿下, 国不可一日无君呐!”万鑫苦口婆心。
  文静斜了他一眼, 不为所动, “有我这样的皇帝,不如帝位空悬。”
  万鑫噎住。他该说四殿下有自知之明,还是贪于享乐?竟连送上门的帝位都不要。
  “殿下!难道要百官跪在您的面前, 求您应允么?”万鑫动之以情。
  文静理都不理, 心说,文武百官全跪下也没用。
  见四殿下毫无反应,万鑫沉默不语。过了很久,他忽然开口,“不知殿下是否清楚,陛下一旦宾天,您的生母丽妃需得随陛下而去,伴驾伺候。”
  “!!”文静大惊,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按照习俗,理当如此。”万鑫意味深长道,“但如果丽妃成了太后,那一切就不一样了。她当然应该留下,担起抚养皇族血脉的重责。”顺便安享荣华。
  如果她不当皇帝,母妃就要给崇武帝殉葬?
  文静心蓦然揪紧。只一会儿,她就松了口,一字一顿道,“好,我就如你所愿,当这个皇帝。”
  万鑫微微一笑,施了一礼,“殿下英明。”
  **
  得知文静会成为下一任皇帝,丽妃直接晕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文静正坐在床前陪她。
  扫了眼四周,确定寝殿里没有旁人,丽妃挣扎着爬起来,喘着粗气说,“你怎么能当皇帝!”
  文静木着脸,倍感无奈,“母妃,宰相说了,我不当皇帝,你就得给父皇殉葬。”
  丽妃顿时呆住。
  文静整个人蔫蔫的,“再说,我是唯一的即位人选,宰相不会放我离开的。”
  想到女儿扮了十几年男装仍然不得自由,丽妃不由悲从中来,哭嚎道,“我苦命的女儿啊!”
  彼时,路阳端着熬好的汤药进殿。因为文静平素对皇妃很是信赖,所以小曹子也就没有阻拦,把人放了进去。谁知路阳刚进门,就听见丽妃喊女儿。
  路阳的动作凝固住了。据他所知,寝殿里只有四殿下和丽妃娘娘在,并且丽妃只有四殿下一个孩子。她这是对着谁喊女儿呢?难道……
  下一秒,文静的声音响起,“不要紧,我扮男人都扮习惯了。皇子能当,皇帝也能当,就这么混着吧。”
  丽妃哭诉,“历代皇帝都要为皇家开枝散叶,你要怎么宠幸后宫?”
  “大不了告诉太医我有隐疾,然后从旁系里抱养一个孩子好好教导。”文静淡淡道,“麻烦是麻烦了点,不过还是有解决办法的。”
  丽妃的呜咽声响起,“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不怪母妃。”文静轻叹一声,“要不是大皇兄病的巧,这会儿咱们早就启程去封地了。只要留在封地拒不奔丧,宰相也拿我没办法。可惜,一步错,步步错。”
  丽妃低低地哭起来,不再说话。
  文静安慰她,“当皇帝其实也还好,吃的是锦衣玉食,穿的是绫罗绸缎。想砍谁脑袋,就能砍谁脑袋。”
  丽妃一呆,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想做个草菅人命的昏君吧?!”
  “暂时还没想好,我再考虑考虑。”文静当即扯开话题。
  角落里,路阳低头敛去眼中的惊骇,悄无声息地离开。
  **
  聊了好一会儿,文静终于把母妃哄睡着了。等走出寝殿,她立即收敛起脸上的淡然之色,愁眉不展起来。她努力装的轻松惬意,只是不希望母妃难过。但其实,她比谁都排斥继续留在宫里。
  小曹子禀告,“殿下,皇妃让我告诉您,请您有空了去见她一面。”
  “知道了。”文静随口应下。去不了封地,她早就想给路阳一个交待。
  见到路阳的时候,他正在榻上看书,一副安静恬淡、岁月静好的模样。
  文静开口打破平静,“我想,你应该已经听说我快要登基做皇帝的事。”
  路阳放下手中书籍,简单应了声,“恩,听说了。”
  “成亲前我允诺过你,之后会带你去封地,给你自由。”文静垂下脑袋,颇为沮丧,“以如今的局势,我是做不到了。”
  路阳没说话,他早就猜到去不成封地了。
  很快,文静打起精神,勉强笑了笑,“虽然得留在皇宫里,不过你放心,一年后你还是可以病逝离开的。”
  路阳沉默许久,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登基后,殿下打算怎么办?”
  他顾不得担心自己的处境,反而一心想着文静之后会怎么样。是显露出聪慧的本性,还是继续装傻,整天吃吃喝喝,不干正经事?
  文静认真道,“我就当个吉祥物,政事不归我管。日子还是跟从前一样过。”宰相能逼她当皇帝,却不能逼她勤勉上进。
  路阳哑然。
  “我说不干,宰相非赶着我上位。既然他执意让我做皇帝,那么以后变成什么样,都怪不得我。”说到这,文静顿了顿,露出向往之色,“听说以前有皇帝沉迷诗词歌赋,最后国破家亡。后来被软禁在别院里,衣食不缺,生活无忧,想干嘛就干嘛。”
  她是在盼着大燕的江山赶紧垮掉么?路阳有些无奈,心里却清楚,文静从不虚张声势。说的出,必定做得到。
  “殿下打算把政务全部交给宰相处理?”路阳又问。
  文静理所当然地回道,“他拥立一个草包当皇帝,事情不全扔给他扔给谁?”
  “宰相怕是不会轻易让步。”路阳提醒道。
  “管他同不同意。我吃喝玩乐,哪里用的着经过他的同意?”文静理直气壮地说。
  路阳小心提议道,“要不,让我试着管管看?”
  “你来处理政务?”文静稀奇地看着路阳。居然有人不怕苦,不怕累,主动把工作揽到身上,简直没法想象。
  “恩。”路阳简单应了声,静等文静回复。
  “也行,那就由你处理好了。”文静无所谓地应下,“你搞不定,我再把政务扔给宰相。”
  路阳笑着说,“谢殿下。”
  文静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路阳会主动要求管理政事,明明会平白多出很多麻烦事。
  路阳犹豫了下,见四下无人,才轻声问,“殿下……是从何时开始做男装打扮?”
  文静有些莫名其妙,“当然是从出生那天起。”
  “殿下为什么要假装男人?”路阳把声音压的更低。
  文静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路阳。一瞬间,她的心中思绪万千。想过杀人灭口、死不承认、装傻充愣等多个办法。
  “殿下无需隐瞒。刚才给丽妃娘娘送药,我无意间听见了你们的对话。”路阳老实交待。
  文静神色复杂,喃喃自语,“你还真是不怕死。”
  路阳笑了笑,信心十足地说,“我相信殿下不会杀我。”眼前这人虽然出身在帝王家,手上却干净的很。
  文静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路阳接着说,“知道殿下是女子,我倒是悄悄松了口气。小时候遇见殿下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被男人调戏了。这么多年过去,心中始终觉得别扭。”
  不过现在想想,他就明白了。文静是姑娘,所以才故意装出举止轻佻的模样,因为她根本占不了姑娘家的便宜。
  路阳不提还好,一提文静立马黑了脸,“我以为你是姑娘,从池子里救了你后才想帮你换下湿衣服。谁知道……”谁知道衣服一脱,却看见了男人的身体。仔细想想,她都说不上来,到底是谁占了便宜,是谁吃了亏。
  “殿下的救命之恩,我一直记得。”路阳心说,就是因为记得,所以才想替她把不想做的事情做好。
  文静哼哼唧唧地问,“你应该不会说出去吧?”
  不等路阳反应,她又威胁恐吓道,“我要是出事,你也跑不了。”
  路阳轻轻一笑,许诺道,“今天发生过的一切,我会统统忘掉。”
  这还差不多。文静满意地笑了。
  **
  两天后,崇武帝宾天。
  操办过丧礼后,在万鑫的示意下,有官员提议,由四皇子继任皇位。
  文静刚想一口答应,却听万鑫在她耳边低语,“殿下,说你拒绝。”
  文静,“……”
  你终于脑子恢复清醒,决定改拥立其他皇子为帝了么?文静用眼神示意宰相。
  万鑫解释道,“陛下丧礼刚过,您因为失去生父而悲痛欲绝,不想谈论朝政。待回绝三次后,在百官的祈请下,为了天下苍生,您才不得不同意即位。”这样一来,新帝仁孝的美名就会传播开来。
  悲痛欲绝?不想谈论朝政?文静木着脸想,她根本听不懂宰相在说什么,只知道那句“不得不同意即位”说的很符合实情。
  “早晚都要登基,何必做面上功夫?给谁看?”文静懒散地摆摆手,不甚在意,“你让他们早中晚各问一次,我会全部拒绝,然后明天问的时候,我再答应下来。”
  万鑫,“……”四殿下好像是按照他的叮嘱在做事,然而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为什么正经事从四殿下嘴里说出来,就会变得不靠谱起来?
  “殿下……”
  万鑫还想说什么,文静斜眼瞄他,意味深长地说,“我肯同意继任就不错了。”
  于是,万鑫话锋一转,顺从地应下,“臣遵旨。”迅速即位能用情况紧急敷衍过去,但万一四殿下改了主意,他可没处去找第二个皇位继承人。
  万鑫是个能干的人。文静答应即位后第三天,他就把即位大典的诸项事宜办妥。
  即位大典上,黄袍加身的瞬间,文静的表情很冷,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在她看来,皇子的四龙蟒袍和皇帝的九龙龙袍并没有什么不同。
  万鑫在旁边看着,心里轻叹一声。他把四殿下送上帝位,也不知是福是祸。
  **
  一年后。
  文静从睡梦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惆怅地长叹一声——大燕江山还没有亡,真是太让人伤心了。
  床上,楚汉分界线依旧。
  路阳睡在床的另一边,对文静的哀叹早就习以为常,只淡淡提醒道,“陛下,马上就要早朝了。”
  一听到“早朝”两个字,文静更加痛心。她沉重万分地说,“等吃过最爱的藕粉桂花糕后就去上朝。”
  唯有美食才能填补她内心的空虚寂寥。
  “对了,昨天有好几个奏折里提到,如今天下太平,陛下的后宫里却只有一人,该是时候采选秀女了。”路阳不着痕迹地提起。
  文静顿时悲愤不已。她一个姑娘被困在皇宫里当皇帝,已经很悲惨了,大臣们却心心念念惦记着把自家闺女送进宫。
  她忍不住想,秀女们进宫之后干嘛呢?跟她盖着被子,聊诗词歌赋和人生哲学到天亮吗!
  “这事之后我会跟宰相单独面谈。”最终,文静作出决定。
  “还有件事,”路阳顿了顿,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良久才说,“路家的人不□□分。有人上了奏折,说路宇的嫡子当街把人打成重伤,却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以为别人不敢拿他怎么样。”
  文静歪过头,有些好奇,“你是怎么处理的?”
  “事关路家,我不方便说什么。奏折已经摆在桌上,只等陛下做主。”路阳神情淡漠。
  路宇本以为自己只是成了皇戚,谁知突然间文静继任,自己的女儿成了皇帝唯一的妃子!他高兴坏了,渐渐……就失了分寸。
  “那就按照律法处置。另外,路宇正妻马氏教子无方,夺去她的诰命。”然后,文静才笑嘻嘻对路阳说,“我给你出气!满不满意?”
  路阳勾了勾唇角,嘴上却说,“一切听凭陛下做主。”
  文静开玩笑道,“爱妃,我愿意为你放弃这江山。”
  路阳明知文静根本不想要这江山,所以信口胡说,心脏却仍不自觉漏跳了一拍。
  调戏完路阳,文静风风火火地起床了。一边穿衣服,她一边嘟囔,“大早上就要动脑子,好累。待会儿要多吃几块芙蓉糕补补才行!”
  路阳靠在床沿,手掌放在胸口。他告诫自己,“明知是玩笑还动心,那就是故意犯蠢。”
  然而,心跳依然澎湃。
  **
  自从新皇即位后,万鑫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伸长脖子看看街上有没有发生异动。
  每当确定一切安好时,他都会偷偷松口气——今天早上醒来,大燕依然没有灭亡,真是太好了。但一想起宫里的某位时,他又忍不住纳闷,怎么会没人造反呢?明明新帝的不着调,已经传播的众人皆知。
  科举舞弊严重,新帝起初不闻不问,到了考试当天,却一声不吭驾临考场,宣布直接换考题。
  江南贪污受贿严重,新帝就专门任用贪官办事。办不好差事就抄家、掉脑袋,毫无情面可讲。
  黄河边上发生洪涝灾害,新帝派人护送粮草运过去,却不是为了发放粮食赈济灾民,而是要组织灾民抗洪修坝,每天的工钱折算成粮食发放。
  万鑫私底下觉得,陛下不学无术,不按理出牌,净出些馊主意。但出乎意外的是,事情结果往往很不错。
  最后,万鑫只能把一切归功于祖宗保佑。
  早朝后。
  万鑫刚想离开,就被人喊住,“宰相爷留步。”
  万鑫回头一看,发现是陛下贴身伺候的太监——新任太监总管曹公公。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之前的太监总管,在新帝即位、大赦天下时,已经被恩准离开皇宫。
  小曹子笑眯眯道,“宰相爷,陛下有请。”
  万鑫并不惊讶。新帝有个诡异的习惯,有事不喜欢在早朝上说,反而喜欢把他喊到书房里,两人私下里交流。
  “好,我这就去。”万鑫跟着曹公公过去,顺便问了问,“你知道找我是为了什么事么?”
  “我听陛下提了提,好像是为了秀女的事。”曹公公回答。
  万鑫心说,新帝早该扩充后宫了!怎么能独宠一人?
  到了御书房,曹公公悄悄退下。
  万鑫行礼后静静站在一旁,并不主动开口说话。
  “找你来,是为了秀女的事。”文静直截了当地提出要求,“你告诉其他人,别再提秀女的事,我不打算填满后宫。”
  “陛下,万万不可。”万鑫沉声道,“先帝在位时有四子六女,您也该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独宠路氏,只会让路家人越发恣意妄为。
  “不是四子,是五子。”文静笑眯眯纠正道。
  万鑫一怔。
  “有个冷宫的嫔妃,平素没人照料,怀了孕、生了孩子都没人知道。”文静轻描淡写地道,“我看过了,那是个男婴。和先皇一样,在腰部有个鲜明的胎记,并且长相酷似先帝。”
  “宰相曾说过,没有其他选项才选了我。不过从这一刻起,你有了其他的选项。”
  “我天生不是做皇帝的料子。等弟弟懂事后,我打算把皇位让给他。还望宰相多多费心,照顾好他。”
  “陛下……”万鑫愣愣说不出话来。他以为有了其他选项后,自己会迫不及待抛开文静。可事到临头,他却开始迟疑。新帝看着做事不靠谱,但在他的治理下,国运却是难得的昌明。
  见宰相不说话,文静顿时急了,大声嚷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干了!我要去唐县逍遥快活,那里本来就是我的封地。”
  万鑫擦了擦汗,倍感无奈。新帝难得认真起来说正事,却装不到三分钟就破功了。
  想了想,他问,“那位的母妃,为何会入冷宫?”
  “得了重病,在偏远的宫殿里休养。结果养着养着,就被所有人都忘了。”文静感到一丝凄凉。
  小皇子的出身倒没问题。万鑫心中思量道。
  “我不打算做太久的皇帝,所以你们也不用担心我后宫里妃子多不多,生下了几个儿子,几个女儿。”文静的表情格外严肃。
  “微臣明白。”万鑫心里清楚,文静是铁了心要去封地。这次,他阻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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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后,文静让位给年满七岁的皇弟。然后麻利地收拾好包裹,带着一家老小奔赴唐县。
  送行那天,万鑫低声叹惋,“可惜了,其实他是一名勤政爱民(?)的好皇帝。”
  新帝奶声奶气地道,“以后我也要像皇兄一样,当个好皇帝。”
  万鑫欣慰地笑了。
  等在唐县安顿好后,文静穿上女装,路阳换上男装,两人一起坐在凉亭里饮茶。
  “这都是第几次问你了!为什么一年期满的时候,不直接离开京城?你不是一直很渴望自由的么!”文静嘟起嘴,很是不满路阳的敷衍。
  路阳笑了笑,回了三个字,“舍不得。”
  文静一脸茫然,迟疑着问,“你的意思是,舍不得放弃穿女装?”可他现在穿的是男装呀!
  凉风徐徐,路阳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轻柔,似乎被风吹入心底,“每天都想见她,无法想象见不了面的日子该如何过下去。然后我才明白,原来在我心里,她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