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海风云录2
  两个月后, 由王雅泉执导, 星耀公司投资的“股海风云录”正式开拍。
  拍摄当天, 孙星耀特意赶到拍摄大厅围观。看着演员们躺进太空舱, 她不太放心, “文静倒是没问题, 其他演员能行么?”
  王雅泉拍胸脯保证, “都是五年以上老股民,水平多少还是有点的。”
  “那就好。”孙星耀稍稍松了口气。至于路阳,据说电影筹备阶段, 文静对他进行过特别培训。
  有工作人员插了句嘴,“群演无所谓,最关键的是主角吧?文静是做出了一番成绩, 可她现在才多大?能稳得住么?要知道, 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呢。”
  王雅泉告诉那人,“电影开拍前, 文静试过戏。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 她看着过去二十年的k线图, 靠自己作分析, 结果成功把起始资金翻成百倍多。”
  工作人员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终于明白, 为什么有名人说即使失去目前所有, 过个十几二十年,他还是可以东山再起。知识储藏在脑子里,谁也夺不走。”王雅泉很有感触。
  **
  另一边, 电影缓缓拉开序幕。
  很有节奏的脚步声响起。
  不一会儿, 一个年轻女孩朝屋里探了探脑袋,礼貌询问,“你好,我叫文静,这里出租自由职业者工作室是么?”此人正是文静。
  路阳正在玩游戏,闻言赶紧暂停游戏,站起身来回话,“你好,我是老板路阳,这里的确出租自由职业者工作室。”
  “几个月起租?什么价钱?”文静询问。
  “一个月起租。下个月的房租,必须在上个月的25号前打到我的账户。逾期不交,下个月就得直接走人了。”路阳耐心作介绍。
  “工作室有两间。一间图书馆环境,月租1000元。所有在里面办公的人必须保持安静,不能影响到其他人。另外一间月租800元,可以随意说话。不管选哪一种,早上八点后才能过来,晚上六点前必须离开。另外水电由我承担,午餐自理。”
  “每个座位上都配备好了台式电脑,网速很快,玩大型网游不成问题。你也可以自己带笔记本电脑过来办公,这就看你个人喜好了。”
  文静提出要求,“我想看下工作室环境。”
  “可以。”路阳率先走在前面带路。
  进入第一间工作室后,文静发现,里面安静极了。除了纸笔的沙沙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工作室里共有十个工作台,左右两边各五个。墙壁上有好些充电插头,还有几个拖线板。
  文静走到暂时闲置的工作台旁,发现配套的椅子可以调节高度、前后角度,工作台旁两边有抽屉,可以摆放杂物。最重要的是,工作台四周有一圈不透明玻璃,很好地阻挡了别人窥探的视线。
  站在远处观望,只要人坐在电脑前,椅背挡着,其他人根本看不见电脑上是什么内容。
  路阳做了个手势,示意出去说话。
  等关上房门,他才说,“这边一般只有画手或者写手才会来,我再带你去另一间工作室看看。”
  “恩。”看了一圈,文静其实觉得很满意。
  第二间工作室,刚进去,里面就传出一声爆喝,“卧槽,卖早了!”
  文静吓了一跳,路阳却是习以为常,淡定地解释道,“别理他,专职炒股的家伙,整天咋咋呼呼的。”
  工作室里,那人还在嚎,“啊啊啊,封涨停板了!老子卖早五分钟,少赚了5%啊!两千块钱没有了!”
  有相熟的人劝道,“算了,反正你也赚了。”
  那人却肉痛的很,直说,“真想剁了这只手。卖什么卖呀,再多等几分钟就好了!”
  文静扫了一眼,发现第二间工作室里有二十个工作台,不过大约有一半是空着的。
  “这边的话,有全职炒股的,有玩德、州扑、克的,还有玩期货的,什么人都有。”接着,路阳询问文静意见,“你觉得怎么样?”
  “1000租金的工作室,先租一个月。”文静飞快决定。她可不想专心致志的时候,有人没事就瞎嚷嚷。
  “行。”路阳爽快地报出银行帐号,并特意强调,“打款的时候注明姓名和工作台号码。正好现在已经月末了,下个月月初你就能过来。”
  “好。”文静依言打款。
  收到钱后,路阳无意间提起,“多嘴问一句,你是做什么自由职业的呢?介意的话可以不说。”
  “炒股。”文静不在意地回答。
  闻言,路阳挑了挑眉,“现在是熊市,敢这时候辞工作全职炒股的人可不多。”要么这人特别厉害,要么胆子特别肥。早知道,其他人大都是牛市尾的时候辞的职。
  文静轻笑起来,神色淡淡的,“炒股也是一份工作。”
  **
  付完下个月租金,文静就回家了。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里的股票软件。看了半个小时左右,她又打开电视剧网站,开始追剧。中午喊了份外卖,吃过饭睡了会儿,下午一点起床,继续看股票、追剧。
  傍晚,文静的妹妹文华回到家,一边脱鞋一边嚷嚷,“姐,我快累死了,有吃的吗?”
  文静随手一指餐桌,“中午买了份大披萨,剩下一多半,直接当晚饭吧。”
  文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吃披萨,就不能偶尔换换口味么?”
  “披萨吃起来方便。”文静头也不回,仔细回顾股票一天的走势,进行复盘。
  “姐,我刚上大一,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吃披萨,不营养呀。”文华试图跟文静讲道理。
  “等你大学毕业,找到工作,发了工资,你想买什么吃我都没意见。”文静冷漠脸。
  文华顿时耷拉下脑袋。她刚大一,距离毕业找工作还远着呢。
  “不就是比我大几岁,已经开始赚钱了么!”文华愤愤,小声抱怨。
  文静耳尖,听见了,纠正道,“你错了,不是因为年纪比你大才赚钱。在你这个年纪,我已经开始赚钱了。你忘了么?爸妈意外去世的时候,我也是刚上大一,那年你还在初三。”
  “不是我说,爸妈一点财商都没有。买保险全是给咱俩买的,本身却没买商业保险。结果出了意外后,完全没有商业保险金可以拿,倒是社保赔了点钱。”
  “家里银行·卡密码我也不知道。大费周章,办了一堆手续,费尽心思证明我爸是我爸,我妈是我妈,他俩已经去世,然后才能提取出银行·卡里的钱。我应该跟你说过好多次,卡里一共八千八百八十八块钱,小数点后面零头忘记了。数字听起来还挺吉利,可惜养不活咱俩,更不可能供咱俩顺利念完书。”
  “本来看爸妈平常大手大脚的,家电坏了直接买新的,老妈衣服化妆品买了一堆又一堆,我还以为咱家挺有钱。谁知他们工资月月光,基本不剩下什么。幸好房贷已经还清,要不然咱俩就得沦落街头了。”
  “一般人哪懂这些?”文华嘟囔。
  “所以得学啊!”文静叹了口气,“保险学第一课老师就告诉我们,保大不保小。什么意思?先给家里劳动力上保险,有余力后再考虑孩子。为什么?保险是保意外。小孩出现意外,家人再伤心,起码生活没问题的,得了保险金也就是聊胜于无。可家里劳动力出了意外,一家老小都得饿肚子。这时候,得来的保险金就能用来帮助家人度过最困难的几年。”
  “我不会这些。”文华嘟起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数学一向不好。”
  “我也不像你,大一就敢跑去向配资公司借钱炒股。偏偏运气那么好,遇上大牛市,资金直接翻了七八倍。就算还了借的钱和利息,手上还剩下五十多万。”
  “你以为,每个人都有你那样逆天的运气吗?我要是知道马上有大牛市,现在就找配资公司借钱去了。”
  “你说不会,这些难题以后就不会找上门了?”文静觉得很好笑。
  “等你毕业后拿了工资,难道要跟爸妈一样月月花光?如果不月光的话,存款该怎么处理?存活期,存定期,买货币基金,买理财产品,它们之间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利弊,安不安全,哪样不需要懂?不会,那就硬着头皮学到会!”
  “就跟备战高考的时候一样,数学题目不会就随它去了么?当然是练习做题硬练到会啊。”
  文华又翻了一个白眼,敷衍道,“是是是,现在我得靠你上大学,靠你吃饭,每个月问你要零花钱,所以你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不跟你争。”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无法独立是这样子的,你得看人家脸色做事。”文静点点头,认真道,“如果你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还能交得起学费,那么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
  文华轻哼一声,“有钱有什么了不起?改明儿我就做家教挣钱去。”
  “努力点赚,最好学学怎么存钱,怎么平衡每月收支。等你毕业后,我不会再给你零花钱,到时候凡事就得靠你自己了。”文静提醒道。
  “姐!”文华喊了一嗓子,有些不满。她觉得姐姐太薄情、太冷漠了,赚了很多钱,却从不分她一点。就连每次给零花钱都是算好了给,一点都不大方。
  文静终于忙完。她关上电脑,走到文华身边,敲了妹妹脑门一记,语重心长道,“亲如爸妈也是说走就走,这世上没人能靠得住。你得学着不依赖任何人,自己独立起来。”
  文静去厨房热披萨的时候,文华呲了呲牙,“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你帮我垫付的学费、生活费、零花钱统统还给你,看到时候你还能说什么。”
  吃饭的时候,文静漫不经心提起,“从下个月起,我早上九点出门,晚上五点回来。”
  “怎么,你决定出去找工作了么?”文华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从大三的时候就开始说,毕业不找工作,直接在家炒股的么?”并且,姐姐也是这么做的。
  文静咬了口披萨,解释道,“邻居嘴碎。看见我长时间呆在家,一会儿问我为什么不出去上班,一会儿又要热情地给我介绍工作。体力活,没五险一金,一个月到手工资不满两千,干完十几二十年大概就会过劳死的那种。”
  “我出去找个地方呆着,到下班时间再回来,省的她们废话多。”
  “顺便外出走一走,当作锻炼身体。这样一来,晚饭我也可以买点熟菜回来,你也不用天天嚷嚷披萨吃腻了。”
  “万岁!”文华耳朵里只听的进姐姐说以后买熟菜回来,她高兴地欢呼起来,“终于不用吃这破披萨了!”
  文静摇了摇头。她家天真无邪的小吃货还生活在象牙塔里,一点不知道没钱是件多苦逼的事。
  **
  文静开始了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值得庆幸的是,从那以后,邻居大妈再也不会拉着她逼逼叨了。
  这天中午,文静正坐在工作室自己的位置上看股票。
  忽然,路阳走进工作室。他先是敲了敲房门,等大家抬起头后才说,“有人请客吃快餐,你们要来一份么?”
  文静略懵,不是说不包午餐的么?
  然而其他人像是习以为常般,纷纷从容点餐。
  轮到文静时,她忍不住提出疑惑。
  路阳笑了起来,“我是不包餐啊。不过隔壁房间有个挺会炒股的家伙,一般赚钱后,他都会请大家吃一顿。”
  文静恍然大悟。股市上赚钱容易,于是有些人赚到一点后,经常不把钱当钱,花销起来格外大手大脚。一顿快餐而已,工作室里加起来不会超过二十人,也就是三四百块钱的事。如果那人真赚了大钱,那请客的确只能算小钱。
  “你要什么?这家店有好几份套餐。”路阳想把平板递过去。
  文静没接,反而摇了摇头,“我就算了。”
  “别啊,好不容易有人请客。”路阳劝道,“请客的家伙很豪爽。你说不用,他反而要跟你急。”
  “不了,我不需要别人请,自己吃得起。”文静笑起来,轻声低语道,“赚钱的时候人吃什么狗吃什么,亏了钱后狗吃什么人吃什么。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就得吃狗了。这钱指不定是赚的收益,还是自己的本钱呢。”
  没离开游戏桌前,输赢都是暂时的。她见过太多人,赢钱后喜滋滋地把利润拿出来花销,结果却亏了本金离场。最后一清算,不但炒股亏了本金,还浪吃浪用花了好多钱。
  “真不用?”路阳跟她确认。
  “不用,你问问别人吧。或者看看有谁想吃两份,把我的那份给他好了。”文静无所谓道。
  “好吧。”路阳只好作罢。等转过身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心说,工作室好像来了个厉害人物。
  遇见的人多了,路阳很清楚,玩股票的一赚二平七亏。看文静的样子,老神在在,一点不担忧吃穿,显然属于赚的一部分人。如果是混的艰难的人,一听说有人请客,早就迫不及待点餐了。
  不过……管他呢!既然文静不吃,他就给自己多点份鸡腿饭好了!路阳喜滋滋地想道。
  **
  轻松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艰辛的日子却格外难熬。
  一个月后,晚上。
  文华瘫倒在自家沙发上装死,哀嚎道,“做家教好累。”
  文静失笑,“赚钱哪有不累的?”
  文华一骨碌爬起来,控诉道,“你炒股赚钱就不累。”
  “你只看见贼吃肉,却看不见贼挨打。炒股能赚钱,却也有可能亏损。”文静勾了勾嘴角,“你姐现在炒股轻松又赚钱,那是因为功夫花在前面了。不管哪个领域,完全吃透规则,爬到顶层后,都会变得相对轻松起来。至于你,啥都不会的阶段,还是好好积累经验吧。”
  文华重又躺下,喃喃自语道,“我以前从不知道,赚钱这么困难。”
  文静心说,那是。家里突逢巨变,她直接一肩扛起全家两人的生活,妹妹当然不晓得某段日子她过的有多焦虑。“有多难?说说看。”
  文华掰着手指头数,“我试着去发传单,一站好几个小时。给路人递单子,他们一般都不搭理我。我试着找家教工作,但是门槛很高,家长都希望找名校学生。找了很久,千辛万苦找到一份家教,对方小孩却很不配合,好像嫌我占用了他的游戏时间。”
  “工作不顺利,去对方家里路上来回还要花费大把时间。再加上学校功课,我基本不剩下什么空闲时间了。”
  “最惨的是,我发现大学生就是廉价劳动力。没有大学毕业证书,完全临时工待遇。我每天过的很累,周末都没法休息,赚到的钱却少的可怜。”
  文华长吁短叹,觉得自己被狠狠压榨了。
  “你以为呢?毕业后去工作,就是给老板打工,帮助老板发家致富奔小康。”文静撇撇嘴,“我就是看透了,才不想上班。反正炒股也养的活自己。”
  说着,她睨了眼文华,补充道,“顺便还能再养个你。”
  文华躺在沙发上,半天后才说,“姐,赚钱真的真的好辛苦。”
  “你居然能认识到这一点?我很欣慰。”文静随口道。
  “要不,你教我炒股吧?”文华想到一出是一出。
  文华要求提的快,文静回绝的更快,“不教,想炒自己买书学去。”
  “姐!”文华喊了一嗓子,很是不满,“干嘛不教我啊?咱们可是亲姐妹。”
  “就算我说实话,你也一定觉得我是在敷衍。”文静叹了口气。
  “炒股到现在,最大的感触就是,技术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情绪、性格、品性等方面的因素反而影响收益更多一些。”
  “就算我教给你我的炒股方法,不是你自己摸索出来的,很大几率是行不通的。到了最后,每个赢家的炒股策略都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只适合本人。”
  “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时候买进卖出啊!”文华眼睛亮晶晶的,“我保证,只按照你说的做,绝对不会瞎操作。”
  “那就更不行了。”文静斜了妹妹一眼,“带人操作跟自己操作,心理压力完全不是一回事。最后的结果,恐怕不是我带着你一起赚钱,而是咱俩一起亏损。”
  文华扁了扁嘴,抱怨了一句,“小气!”显然认为文静是不肯教。
  “我说过很多次了,凡事靠自己,别净想着指望其他人。”文静极其冷静,“如果你真的觉得炒股轻松,对股票感兴趣,那就工作后积攒一笔存款,然而拿着这笔钱去炒股试水。除了你自己,没人知道你能不能行。”
  “还是算了。”文华整个人蔫蔫的,“大家都说,炒股就是赌博,不碰为好。辛辛苦苦工作赚到的血汗钱,我才舍不得投到赌场去。你熟门熟路,又不肯带我玩!”
  “恩,不带人。我只负责的了自己的钱,管不了别人的。”文静毫不动容,“要是一起亏了钱,说不定到最后,姐妹都没的做了。”
  文华轻哼一声,心说,你不带我,我去找其他厉害的人带。
  谁知,文静却像看穿了她一样提醒道,“我先说清楚,这行里有能耐、肯带人的特别少。愿意带人的,要么半桶水晃荡,要么是骗子,想骗你的钱。”
  “这怎么骗人?钱都在我自己账户里呢。”文华不信。
  “最简单的,他告诉你哪只股票会涨。要求你买进去后,赚了钱大家平分。”文静简单提了提。
  文华一脸茫然,搞不懂这为什么是骗局。
  文静恨铁不成钢道,“傻啊!他随便告诉你一只股票,亏了就把你拉黑,赚了你得把收益分他一半,这种无本的买卖做的多容易?风险全是你承担!”
  文华,“……”
  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个道理。可刚才为什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呢?
  文静忍不住扶额,叹息道,“傻子太多,骗子快不够用了。”